第二章 未及風(fēng)起,柳舞亂如絮(7)(終需一別)
“二哥……”一絲無奈瞬間彌漫了滿心,我用只有我與二哥才能聽見的聲音,悵然道,“替我告訴他,我與他今生注定無緣,請他忘了我吧!”
“你真的如此決定?現(xiàn)在,或許還來得及……”二哥的目光深深地望進我眼底,想要看穿我心中的真實所想。
“是……”我別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愁上心頭,延綿不斷,淚水無聲滴落。
二哥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好,我替你告訴他?!?p> 最后我望向爹爹和娘,忽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鬢角似乎又添了些許銀絲,我只覺仿佛是有巨石一下又一下撞擊在我胸口,硬生生地疼。我極力抑制心頭的愁緒,勉強扯出一絲笑顏道:“好了,爹,娘,你們放心吧,蓮兒會照顧好自己的,也望爹娘日后多多保重。”
小妹婉蘭忽然掙脫了娘的手,小跑到我面前,抱住我哭道:“大姊,你要去哪兒啊,你不喜歡蘭兒了,不要蘭兒了嗎?”只是,她還不過六歲,又怎懂得這些人事,只是知道我要離開了,也許以后再也見不到我了。我忽然又惘然一笑,我又比她大過多少,懂多少?
聽得外頭宮婢聲聲催促,最后娘引我至身前,將一塊玉佩放入我掌心,鄭重地囑咐我道:“眼見你就要入宮了,娘也沒什么能夠給你的,這玉佩隨了娘近四十年,如今就交予你了。玉是通靈性的,蓮兒你將它佩在身側(cè),就好似娘在你身邊一般,這樣日后也好排解相思之苦?!?p> 聽罷娘的話,我連連含淚點頭道:“是,娘的話蓮兒一定牢記,蓮兒不在了,娘你也要多保重身體?!?p> 娘滿目慈光,深深望了我一眼后,將我緊緊擁入懷中。我脖頸中一涼,僅是瞬間,那股涼意又迅速擴散至我全身,散發(fā)出微微的溫存。我知道,那是娘的淚。我眼中心上皆是酸澀,幾度欲言,不料娘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道:“記住,那玉佩一定要妥善保存,若是到了危急時刻,或許還能保你一命?!?p> 我心頭一緊,正待詢問,卻聽門外的宮婢再次催促道:“小主還是快些起行吧,誤了入宮的吉時可就不好了。”
眼見時間不得再拖了,娘不舍地松開我,含淚慈言笑道:“蓮兒,去吧!”
在我踏出正廳的那一瞬,我聽到了爹爹在我身后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肅然而沉重,如千鈞巨擔(dān)壓在我心上:“蓮兒,你一定要記住,從今往后,夏氏滿門的榮辱,皆與你相依了?!?p> 我在宮人們的指引下乘上了宮中專程派來的馬車,一番禮畢,車駕開始起行,禮樂在喧鬧的街頭響起,不絕于耳,引得附近街道的官民聞況都涌過來看熱鬧,就連前陣子得罪過爹爹的大臣也前來送禮,趁這機會巴結(jié)討好爹爹,甚至有些平時與我們夏家政見不合的大臣也前來道賀。
聽著車窗外不絕的道賀聲,我的淚水卻又落了下來。入宮了又如何,乍看似風(fēng)光無限,那往后呢?望著延綿的朱色宮墻,空對著金碧輝煌卻寂靜孤冷的華麗宮闕,為君王那一點薄涼的歡愛而日夜守盼,盼到春光遠(yuǎn)去,紅顏易老,哪怕日后位臨四妃,也終究只是個侍妾罷了,哪還有什么光彩可言呢?
況且,那些人是真心道賀,還是來巴結(jié)討好,此刻我已經(jīng)分不清了,或者拜高踩低本就是一種生存之道。世態(tài)淡涼,這便是人間冷暖。
斂了斂衣袖,乍見手中還握著娘方才交給我的玉佩,想起半月之前的夜晚爹娘對我說的那些話,又是一抹傷嘆襲上心頭。對于任何一位名門閨秀來說,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愛情,從來都沒理由去奢求。我原先只盼爹娘能為我尋得一處門當(dāng)戶對的好人家,從此相夫教子,安穩(wěn)度日便罷,卻不想最終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嫁入了皇家。
微微閉眼,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那一襲青衣,眉目清秀逸然如謫仙的男子來。軒然,我們何時還能再見?又或許,是永別了。
馬車緩緩向前,揚起一地塵埃與落花,模糊了車轍的痕跡,淹沒了來時的路,映入眼簾的,盡是塵埃。只是不知前方等待著我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漫天細(xì)雨紛飛,繞不盡一夢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