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嫂子,你…我…”
李濤母親有眼力價兒,拍了拍兒媳婦的肩膀,說道:“紅玉,你別哭了,門主有話問你?!?p> 李濤妻子扭頭,用圍裙拭干淚水,屈膝行了一禮,抽抽噎噎道:“大人?!?p> 韓離軒擺手,看向童冬月道:“這位姑娘是捉妖師,她有話問你?!?p> 李濤妻子不是沒腦袋的人,她記得丈夫臨終時說了一個“妖”字,又見韓離軒說童冬月是捉妖師,心想童冬月說不定可以抓到害死丈夫的兇手,心生好感,對童冬月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柔聲道:“姑娘有什么疑問,盡管問小婦人?!?p> 童冬月抱拳,先客套地說了句“夫人節(jié)哀”,才問道:“請問夫人,李大哥今天回家后,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李濤妻子想了一會兒,茫然搖頭道:“好像沒有,他就說身體有些疲乏,所以吃了午飯就回房休息,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童冬月又問道:“家里來過外人嗎?”
李濤妻子答道:“沒有?!?p> 童冬月默然不語。
她留意到,李家大門上貼了窮奇畫像,沒有主人的允許,妖怪入不了宅門,李濤又是如何被吸走了精氣的呢?
匪夷所思。
韓離軒看童冬月陷入沉默,自己開口問道:“那他有沒有說為什么要離開東家?”
李濤妻子想了會兒,道:“他說覺得累,不想干了,相公平時最有主見,所以我沒有多問?!?p> 李濤母親補充一句:“濤兒好像心情不太好,回家以后,一直悶悶不樂的,我看他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心緒不佳?!?p> 韓離軒心想,李濤心情不好跟他被妖怪所害兩碼事,沒將這事放在心上,順口一問:“李哥有什么心事嗎?”
李濤母親又道:“家里和和順順,沒什么值得他煩憂的,就算有心事,也該是他在東家受了氣,不然好端端地為何不做了?!?p> 李濤的東家待下人很好,給出的薪酬比一般人家高許多,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想去進做工,哪怕是個打雜的,何況李濤還混到了管事的職位,如果不是受了別人的氣,怎么可能放棄大好前程?
“哦?!?p> 韓離軒和李濤母親交談時,童冬月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濤身上,若有所思,李濤約莫五歲的兒子見她盯著父親的尸體出神,奶聲奶氣地道:“姐姐看我爹爹做什么?”
孩子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紛紛朝她看來。
童冬月神氣自若,道:“夫人,我可以檢查一下尊夫的尸身嗎?”
此話一出,眾人皆愕然。
她一個女子,竟然要求檢查男子的身體,哪怕是個死人,也是極為不妥。
“童姑娘你…”韓離軒欲言又止。
童冬月淡淡掃了一眼眾人,面不改色:“我想查清楚李大哥的死因?”
韓離軒奇怪道:“不是被妖怪吸了精氣嗎?”
童冬月點頭:“嗯,不錯,但是還有其他的疑點?!?p> 李濤說的四個字,分別是“毒”“妖”“害人”,“妖害人”她能懂,但是為什么還有一個“毒”字,難道說李濤認為自己中毒了嗎?
眾人再看童冬月,只見她眸光清澈,神情坦蕩,沒有半絲的邪惡想法,倒是自己心思不純了,不由得面露慚愧。
李濤母親抱歉笑道:“老身失禮了,姑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p> 韓離軒也面有愧色,提議道:“童姑娘,需要怎么做,你說我來動手罷?!?p> “多謝韓門主,但請稍等一下,”童冬月點頭,側(cè)身對林一合微微俯身,說道,“有勞林大夫看看李大哥是否有中毒的跡象?!?p> 林一合欣然道:“沒問題,姑娘稍等片刻,容老夫詳細驗一驗。”
林一合從藥箱里取出一枚銀針,扎破李濤的手指,在燭火下細心查看一番后,道:“他體內(nèi)沒有毒素?!?p> 童冬月點頭,又對韓離軒道:“有勞煩韓門主解開李大哥的上衣。”
“好。”韓離軒依言脫掉李濤的上衣,露出李濤干瘦的上身。
“咦?”韓離軒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聲驚疑。
林一合探頭過去,問道:“賢婿,怎么了?”
韓離軒側(cè)身指著李濤的胸膛說道:“好像有一個印子?!?p> 林一合湊近一瞧,果然看見一個微微發(fā)紅,極不容易辨認的手印記,心下詫異,用手在李濤胸膛上輕輕按壓。
韓離軒挪開些許,對童冬月道:“童姑娘你瞧!”
童冬月看了一眼,印記形狀很奇怪,略呈倒三角形,可以肯定不是人的手掌印。
“韓門主,麻煩脫下李大哥襪子,看下他大腳趾腹部有沒有小孔。”
“好!”韓離軒脫掉李濤雙腳襪子,果然在雙腳大腳趾下面,各發(fā)現(xiàn)兩個極小的孔。
“真的有!”
童冬月柳眉一挑,心中了然。
“嗯,多謝了?!?p> 韓離軒搖頭笑道:“不必客氣,該我謝謝童姑娘才是?!?p> 林一合檢查完畢,轉(zhuǎn)身對眾人道:“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但似乎服用了很霸道的藥物,強行遏制住了傷勢,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淤血全都淤積在肺腑之中?!?p> 眾人聞之無不動容,他們完全無法想象,李濤在臨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李濤妻子痛不欲生,又抱著一雙兒女齊聲大哭起來。
一番寒暄之后,童冬月、韓離軒和林一合同時離開了李家,臨走前,韓離軒向李家人承諾,一定竭盡全力追查兇手,勢必將害人者繩之以法。
回到客棧,童冬月在窗前靜立良久,目光迷失在濃墨般的夜色之中。
夜風忽起,攜著沙塵迎面刮來,瞬間迷了她的眼睛,她抬起左臂遮擋面部,右手連忙去勾窗戶,恍惚中,看見樓下佇立著一道月白色的人影。
呼吸一滯,動作立即頓住,再定睛一看,涼風掃過,街道上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先前那抹鬼魅之影。
童冬月的心,并未因此放下去,反而懸得更高。
腦海中反反復復回響一句話——今生今世,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言出必行,對方果然做到了,無論她逃到哪里,始終如影隨形,陰魂一般驅(qū)離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