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錦棠初露鋒芒蘭相論蠶食
三位輔政大臣仍跪在地上,蕭錦棠走至門口,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忽的問道:“麟城,上次讓你從宮外給孤找的箜篌找著沒,聽聞箜篌之聲乃是盛世之音清越如鳳鳴,孤想學(xué)的緊。”
蘭卿睿聽得殿外君臣對話不由更為火大,三位輔政大臣還跪在地上,皇帝卻想著些不著邊際的雪月風(fēng)花。
“啟稟陛下,微臣聽聞有琴名曰寒松鳴霄,此琴聲高音清越如澗鳴鶴唳,低音如流盤走珠,據(jù)說和卝弦齊鳴時琴聲華美纏卝綿,如霞如錦。日前已派人前去琴主處求琴,想來不多時便能攜琴入宮進(jìn)獻(xiàn)?!背氤俏⑽㈩h首,目光輾轉(zhuǎn)又瞥回御書房內(nèi),遲疑半刻才出言提醒道:“陛下……蘭太師他們還在御書房呢?!?p> “哦?孤倒是把這茬忘了。吩咐下去,讓他們平身罷。”蕭錦棠似才想起殿內(nèi)還跪著三位輔政大臣,他有些煩悶的揮揮手示意內(nèi)殿的大臣們起身。內(nèi)監(jiān)們還沒將平身的旨意傳進(jìn)去,他卻加快步子像是逃一般上了殿外早已備好的龍輦。
楚麟城見狀急忙率侍衛(wèi)隊跟上龍輦侍奉在側(cè)。隨著起駕之聲高呼,福祿早已領(lǐng)著宮人在殿外相迎。蕭錦棠的出行陣仗無比鋪張,簡直可稱大周歷代帝王之最,便是說帝王出巡行宮也未曾如此。這毫無疑問是穆太后的吩咐,除卻四十九人的貼身衛(wèi)隊和十八名掌旗手外,還有十六人的輦夫及執(zhí)香奉茶捧物的婢女內(nèi)監(jiān)各三十六人。帝王的御駕行列不僅占滿了整個宮道,還綿延直更遠(yuǎn)的分叉宮廊。每十人間還有二位掌旗軍士護(hù)列,烈烈殷色飛龍旗迎風(fēng)而展,更昭示了身為帝王之尊的無上威儀。
蘭卿睿同穆鈺楚凌云出來便見著這等奢華鋪張的儀仗。宮人山呼,輦輿緩緩而行,如川如龍。楚凌云遙遙看了一眼遠(yuǎn)處伴駕的楚麟城,不發(fā)一言的與之背道而行徑直往宮外走去。蘭卿睿見楚凌云一派風(fēng)云再前吾自不驚的樣兒不由更為光火。
行列緩緩而過,飄展的旗幟擋住了蘭卿睿的視線。帝王出行,所有人不得直視圣駕。坐在龍輦里的蕭錦棠半倚著輦內(nèi)備著的軟枕打著哈欠隔著紗簾縫隙回頭望去,見蘭卿睿和穆鈺不情不愿的低著頭站在御書房門口時竟生出些惡作劇得逞的愉悅。蘭卿睿低著頭,自是看不到蕭錦棠的目光。
行列漸遠(yuǎn),在確定御書房已消失在自己視線時,蕭錦棠終于在唇角勾起一線笑意——
蘭卿睿之諫于自己而言是正中下懷,縱然心中萬般不愿,但他今日不得不諫以維朝堂平衡。楚凌云重歸涼朔親鎮(zhèn),蘭卿睿和穆鈺怎么都會收斂不少。比起這點,今日之后,蘭穆聯(lián)卝盟即便還能維持但亦被蘭卿睿親手埋下了令之覆卝滅的種子。輦外的楚麟城聽得蕭錦棠輕笑出聲亦是松了口氣,心道幸好蘭卿睿還沒被權(quán)欲徹底熏暈了心智。今日他和蕭錦棠行卝事雖荒誕,但為了激將蘭卿睿,這戲是必須得演下去。
楚麟城清楚的明白,自己和自己所效忠的君王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如同這幽深且長的宮道一般。但他也知道,只要熬過了黎明前的黑卝暗,旭日初升之時,天下將海晏河清。這混沌世道終會被掃濁一新,他定會締造一場繁華盛世。
他揣著心底隱秘且偉大的愿望看向身側(cè)的龍輦,里面坐的少年是他選擇輔佐的帝王亦是他選擇效忠的朋友。蕭錦棠心性冷靜且果決,他對人心的把控似乎有種超然的天賦。雖然他還太過稚卝嫩,但他具備做一個優(yōu)秀帝王的資質(zhì)。
“麟城,今日真是謝謝你了。”就在楚麟城沉思之際,忽的聽見輦內(nèi)的蕭錦棠低聲道謝。楚麟城正欲提醒蕭錦棠人多口雜,卻見蕭錦棠隔著紗簾望著自己,眸中隱含笑意。那雙總是低斂的眉眼似因初夏微醺的風(fēng)而舒展,濃翠的瞳似乎也被灑落進(jìn)龍輦的陽光點亮。
“為陛下尋琴不過是微臣分內(nèi)之事罷了,陛下何須言謝?”楚麟城會心一笑,君臣二人默契天成。
待到龍輦御行徹底消失在視線里,蘭卿睿和穆鈺才動身往宮外走去。二人無言的走在宮道上,各有所思。事至如今,誰還敢信任彼此將利益相托?
蘭卿睿怎不知穆鈺心中所想,無非是怨怪自己今日落卝井卝下卝石。但形勢所迫,若自己真助了穆鈺,這大周朝還不得翻了天。見穆鈺面色陰沉,蘭卿睿也知多說無益,越描越黑這個理兒他還是懂。
蘭家的車輦停在朱雀門側(cè),而穆鈺卻是騎快馬而來,二人自是不順路。他正準(zhǔn)備回去擬旨后交與蕭錦棠批閱蓋章,卻不想轉(zhuǎn)身欲往朱雀門走之際,穆鈺卻不知何時走至他的身側(cè),面上神色淡淡,但語氣再如何壓抑亦是流露卝出三分怨氣:“太師,您今日所為何意?”
蘭卿睿略略搖了搖頭,暫做不言。穆鈺見狀,不由得心底微慌,面上強(qiáng)忍不動神色語氣卻暴卝露五分心虛:“楚凌云回涼朔意味著什么,難道太師不知放虎歸山之理?”
蘭卿睿慣是喜歡唇帶二分笑的,此時他抬眼瞥了眼穆鈺,唇邊那點笑意往上略略一翹,竟是勾出一副嘲弄的弧度。望向穆鈺的眼神中竟流露楚一絲戲謔:“侯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呀。太貪心是會引火燒身的?!?p> “……太師此話何意?”穆鈺被堵的一窒,他同蘭卿睿等著抓楚凌云的把柄等了多少年?好容易將之困在玉京,此刻卻縱虎歸山還徹底跟楚氏撕卝破臉皮。怎么看也是得不償失。
“侯爺不妨仔細(xì)想想,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么?陛下登基不過三月,我們就剝了楚氏父子軍卝權(quán)困他們于京中,這么大動作,就算楚凌云父子沒意見,陛下沒意見,但你忘了這宮外還有誰?”蘭卿睿依舊唇角含笑,但眼底卻驀地沉肅下來,整個人似籠在一層看不見的寒意里。他冷厲的目光直刺穆鈺心底,如刀如劍一般刺破了穆鈺沉浸在即將扳倒楚凌云幻夢。
“您是說……定國大長公主?”穆鈺心下一驚,旋即后怕起來。他知道這朝中三大家族互相掣肘方可保證皇權(quán)無憂,但自己實在太過貪心,貿(mào)然打破朝堂平衡破卝壞游戲規(guī)則是會被直接清場出局。
誰也不會忘記那一夜,太子遇刺先帝駕崩。再沒有比這更糟的情況了,國無儲君江山動卝搖。可半個時辰內(nèi)禁軍圍城,定國大長公主便決意擁蕭錦棠即位新帝,這等謀略膽識及行動決斷力,當(dāng)朝在無人可與之匹敵。
“誰知道呢?當(dāng)年公主黨極盛之時,侯爺您還是齊王殿下王衛(wèi)之下一名副將,還未出仕朝堂罷?”蘭卿睿頓了頓,負(fù)手向?qū)m外走去,不再看面色蒼白的穆鈺:“可誰又知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公主的眼線?可能在我府邸,亦可在你龍圖衛(wèi)中,更能在鎮(zhèn)朔軍中?!?p> 蘭卿睿的話回蕩在冗長的宮道中,回聲蕩擊著穆鈺的耳膜,像是警鐘又像是戲謔:“穆侯爺,切莫忘記。進(jìn)五分退三分得二分,此為蠶食。豪奪則虎狼之態(tài)盡顯——”
風(fēng)抵霜
進(jìn)五分退二分得三分,此為蠶食,豪奪則虎狼之態(tài)盡顯。 此處致敬《大秦帝國》 表白一下張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