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廊下受凍
柳嬋真的腿傷剛好,就麻利地帶著杏桃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這次她入了院,卻被房嬤嬤攔在廊下,
“柳姑娘,老太太這會正在睡著,勞煩你等一會了。”
柳嬋真心中微驚,今日她來的時間和往日并無區(qū)別,平日里老太太早就醒了,緣何今日還在睡著。
“奶奶是身子不適嗎?”柳嬋真神色關切,“往常這個點奶奶早就醒了?!?p>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內(nèi)室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緊接著就是幾句斷斷續(xù)續(xù)的玩笑話。
聽聲音像極了崔蕓玫。
柳嬋真捏了捏手心的帕子,問,“里間是蕓玫姐姐嗎?”
房嬤嬤笑道,“是蕓玫姑娘,她昨兒住在闌秋院與老太太睡在一處了?!?p> 柳嬋真揚起一抹笑,道,“原是如此?!?p> 房嬤嬤欠身道,“勞煩柳姑娘在此間稍待一會,等老太太醒來,老奴再請您進去?!?p> 柳嬋真神色不改,依舊溫柔地笑著,“好,勞煩嬤嬤了。”
房嬤嬤轉(zhuǎn)身打簾入了里屋,柳嬋真朝里瞧了一眼,但有繡工精美的屏風擋著,所以什么也看不見。
京城的隆冬本就寒冷至極,北風不斷,何況是清晨的冬日。
即使柳嬋真披著厚重的白狐裘抱著和暖的手爐,但在不斷吹風的廊下站了一會,也還是凍得雙腳發(fā)冷,小臉通紅。
杏桃咬了咬唇,想要說什么,但也知道這里是老太太的闌秋院,她們的一舉一動定在老太太的監(jiān)視下,剛剛她還瞧見長廊盡頭似有人影浮動……
主仆二人在廊下凍得瑟瑟發(fā)抖,里屋卻傳來祖孫二人歡愉的笑聲。
柳嬋真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手,她何嘗不知這是老太太在故意為難她。
可她除了默默忍受以外又能有什么辦法?
江寧侯府的人瞧著都各個都似天大的好人,但實則對她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養(yǎng)著她就像養(yǎng)著一只日后能為侯府帶來好處的金絲雀,只要她這只鳥兒稍有一點脫離掌控,就會褪去往日的和善,敲打懲罰她。
杏桃咬了咬唇,也終于明白小姐為何不將那日的事情告訴老太太。
老太太終究是崔府的老太太。
柳嬋真的雙腳乃至雙腿都沒了知覺,頭也開始發(fā)暈,她素來怕冷,在王府凍過那一夜后,就更怕了……
“小姐。”杏桃紅了眼,低聲說,“要不咱們回去吧?!?p> 何必在這兒廊下自取其辱,里屋內(nèi)一聲聲歡愉的笑聲如同鋼針一般刺著她的心,她不敢想小姐此時此刻心中又會有多痛。
柳嬋真低眸說,“杏桃,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站在這兒就好。”
她尚有狐裘,手爐保暖都凍得瑟瑟發(fā)抖,而杏桃卻只有一件銀鼠長襖御寒,想來要比她冷過十倍。
杏桃搖搖頭,“我和小姐一起等?!?p> 柳嬋真聞言,側(cè)身將自己懷里的手爐塞到杏桃手里,低聲道,“這手爐不暖和,你幫我拿著?!?p> 杏桃紅了眼,哪里是不暖和,分明是小姐怕她也冷著。
柳嬋真估計又約莫站了一刻鐘的時間,天邊的日頭也漸漸升起來了,門內(nèi)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門口的毛氈簾被人從內(nèi)揭開,露出房嬤嬤那張圓潤的臉,“柳姑娘,老太太醒了,你進來吧?!?p> “好?!傲鴭日鎽艘宦?,正欲抬腳,雙腳卻似沒有知覺一般不聽她使喚,她踉蹌了幾步,還是杏桃扶著她,她方穩(wěn)住身形,向屋內(nèi)走去。
房嬤嬤驚呼一聲,“柳姑娘,您沒事吧?”
“哎,都怪老奴粗心,剛剛竟忘了扶柳姑娘去偏房候著,竟讓姑娘大冷天的在廊下等著,真是該死,柳姑娘,您可莫怪啊?!?p> 柳嬋真哪里敢怪房嬤嬤,她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是老太太的心腹。
莫說她,就連崔氏族長江寧候見了也得敬著。
“我沒事?!绷鴭日嫘α讼拢X得可能因為臉被凍得僵硬所以沒有平日里笑得自然,“房嬤嬤不必介懷?!?p> 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了,房嬤嬤壓根沒有看她。
她轉(zhuǎn)過臉去訓那些小丫頭們,“你們這幫吃里扒外,養(yǎng)不熟的小賤蹄子們,瞧著柳姑娘站在廊下受凍,也不提醒一聲,成日里心思都用在哪去了?正經(jīng)心思沒有,天天就想著些歪門邪道。”
房嬤嬤這話哪里是在罵小丫頭們,話里話外分明是在點她。
想來定是崔蕓玫添油加醋的說了些什么,不然幾天之間,不會這么大的改變。
能讓老太太這般如臨大敵的恐怕也只有世子崔衡了。
房嬤嬤扭過臉,又笑道,“柳姑娘快進屋,這天寒地凍的,若是染了風寒,可真是要了命了。”
杏桃在心中暗罵道,裝模作樣,若是真怕小姐凍著早就請小姐進去了。
柳嬋真入了內(nèi)室,頓覺身子和暖許多。
杏桃為她解去身上披著的白狐裘,順手掛在入門處的架子上,而后緊跟在小姐身后。
柳嬋真繞開屏風,走進最里間的內(nèi)室,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太太端坐上首,左側(cè)則坐著花枝招展的崔蕓玫。
崔蕓玫的目光在與她相對時,閃過一抹得意,似乎是在告訴她,誰才是崔府真正的小姐。
柳嬋真捏了捏手中的絹帕,臉上笑得愈發(fā)乖順,她欠身道,“請奶奶安,蕓玫姐姐安。”
可兩個人卻似沒有看見她,壓根不理她。
崔蕓玫拉著老太太扯東扯西,一會說誰家小姐的簪子有多好看多名貴,一會又說府里的繡娘愈發(fā)不盡心了,繡得衣服越來越不好看。
老太太一一笑瞇瞇地回了她。
柳嬋真見狀也不羞不惱,只是乖順的站在一邊,聽著祖孫二人的談話。
崔蕓玫都說了三回不同的簪子后,老太太好似才發(fā)現(xiàn)她一般開口道,
“呀,嬋真丫頭來了?!?p> “你們也是,嬋真丫頭不說話,你們也啞巴了不成?也不知提醒我這個老太婆一句”
柳嬋真低垂的眉眼中閃過一分諷意,主仆都是一個德行。
她抬頭笑道,“我和嬤嬤丫頭們都見奶奶和蕓玫姐姐聊得開心,所以不忍心擾了奶奶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