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脖子上的大手應聲外撤。
“恩?!?p> “好的!陸哥再見,小姜姐姐再見,李叔再見!”
“這孩子,一天到晚那么多精神頭?!崩钍褰兴麄z人慢聊,自己感慨著回了鋪子。
姜絨淺笑著收回視線,偏頭看身邊的陸崢。
仍舊是再簡單不過的棉質(zhì)長衫,黑色工裝褲和一雙款式簡單的短皮靴。
她似乎都沒見他穿過外套,哪怕只是一件薄款的沖鋒衣。
火力是真的大啊……
他也在垂眸看她。
神色……似乎如常。但于姜絨而言,已能從他這波瀾不驚,似乎萬年不變的深沉表情里讀出十幾種不同情緒了。
比如此時,他心情不錯。并在等她娓娓道來她此行目的。
于是她將僅剩一張的表格遞到他跟前,“填表格。”
陸崢掃了眼。
視線落在姓名欄后筆鋒凌厲卻又不失秀氣的兩個字上?!彰宏憤?。
他印象里苗姨可寫不出這么好的字。
“苗姨委托我過來的,她應該和你打過招呼了?”
“恩?!眰?cè)身,讓她先往里走。
“我明天去新城鄉(xiāng)。你去哪里?”徑直走去里屋,拉出椅子坐下。
“錦鄉(xiāng)?!?p> 陸崢還是喜歡靠著什么,便在她一步之遙處靠住寫字臺,神態(tài)自得眸光灼灼地看著她。
姜絨輕咳了聲,按出簽字筆頭,剛要下筆,又頓住。
直起身??聪蛩?。
“你要一直在旁邊看著嗎?”
陸崢挑眉:“需要我做什么?”
姜絨眨眨眼,把筆遞過去?!澳愕谋砀?,你來填?!?p> “我寫字不好看?!彼苯恿水敚旖菂s好似掛了抹似有若無的笑。
姜絨再遞:“又不是參加書法比賽,沒人管你好不好看。能認出來就行?!?p> 陸崢后腰微微離開桌邊,身體前傾,伸出手。
虛虛按住她的手背。
掌心的溫軟微不可查地顫了顫。
連同簽字筆一起被推了回去。
姜絨臉上有些發(fā)燒,不太理解地探尋看他。
手背像是碰上烙鐵,火燒火燎的。
“本來不重要?!钡统燎宄旱穆曇艟従徚魈?,像是按下琴鍵一串悅耳動聽的低音。
“但上面已經(jīng)寫了太好看的名字,后面的字突然又變難看,肯定會讓所有看到的人都不舒服。繼而生出吐槽,嫌棄后面人寫的字。最后我的形象就被影響了?!?p> “……”詭辯!
他難道以為他現(xiàn)在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很好?
“我已經(jīng)開始懷念當初那位一天說不出兩個字的小陸師傅了?!彼瘧嵃@。
陸崢輕笑,“人要往前看?!?p> 姜絨:“……”
“電話?!?p> “188****6789.”
號碼不錯。
不用死記硬背了。
“身份證號?!?p> ……
忙忙碌碌三天,總算結(jié)束志愿者的全部工作。
姜絨腰酸背痛地癱在床上,感覺血槽被抽干。
她終于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累成狗”。遙想當初年節(jié)聚餐,表妹姜嵐來去匆匆,風風火火,一頓年夜飯接了十幾個電話,最后還是沒吃完,——卷宗出了問題,得立馬回去處理。
按照姜嵐的話說,“雖然系統(tǒng)不同,但工作性質(zhì)沒甚區(qū)別。大家都是熬鷹的戰(zhàn)士。所謂‘周六保證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證?!^非空談?!?p> 她只是這小鎮(zhèn)里一個沒有任何職位的志愿者,才干了三天就被累到懷疑人生,身心俱疲。何況那些每天每時每刻都得在工作崗位上的人。
“太不容易了……”
一面感慨,眼皮越來越沉。
恍恍惚惚便要去會周公,手機忽然震動了下,屏幕在夜色里亮起白光。
姜絨潛意識提醒自己去拿手機,然后手在身邊摸了兩下,摸到了——十幾秒后——烏龜似的慢慢舉起——
陸崢:“睡了嗎?”
……恩?!
床上的人心臟猛地一顫,直接彈起。
“沒?!?p> “怎么了?”同樣忙了三天,他身體素質(zhì)再好也得累吧。好不容易早回家一天,都快十一點了,還沒休息……“睡不著嗎?”
“我在樓下?!?p> ……
路燈下的男人身形修長且筆挺。
他穿著一件黑色棉質(zhì)長衫,一條黑色長褲和一雙短皮靴,昏暗的光錯落著在他身上打下片片陰影,愈發(fā)顯得整個人高挑且硬冷。棱角分明的五官,刀削斧鑿般渾然天成,仿若那深沉與厚重與生俱來,神秘且迫人。
還好有那淡淡的白色哈氣隨著他的呼吸時隱時現(xiàn)。
無聲地像世人證明,他同這世界任何一個人一樣,鮮活又普通。
“陸崢?!?p> 她輕喊了他一聲,小跑過去。
“來都來了,為什么不敲門?”
陸崢上下看了她一眼,寬松的淡紫色磨毛睡衣下套了個小小的人兒,衣服并不算厚,隱約勾勒出她的骨架模樣,尤其顯得身形單薄了。
“看你燈沒亮。躺下了?”
“恩,剛躺下?!彼亲?,出來太急,忘披一件外套了。“你失眠了嗎?”
“……還好?!彼秊槭裁磿X得他每天睡不著覺?
將手里拿著的小瓶子遞過去,“舒筋活血的?!?p> 姜絨一下頓住。
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你怎么……”怎么知道她今天被拆掉的棚子碰到肩膀了。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更怕苗姨自責,她當時都沒敢吭聲一直扛到家……洗澡時才發(fā)現(xiàn)左肩膀連同脖子附近鎖骨處都紫了。
她本身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的體質(zhì)。
一點小磕小絆在旁人身上可能連點紅都沒有,若到她身上那就熱鬧了。最低得青上幾天,好像受了多大罪似的。其實她本人都沒什么感覺,如果洗澡時候沒發(fā)現(xiàn)的話,大概直到淤青完全消失都不知道自己被磕碰過。
是以身上經(jīng)常是青一塊紫一塊,堪比家暴現(xiàn)場。很是無奈。
抬手輕輕覆住患處,她笑容有些發(fā)干,“小傷。不擦藥兩天也能消腫的?!?p> 他將藥放到她手里,“擦藥好得更快?;厝グ?,天冷?!?p> “哦……”特意過來就為了送瓶藥啊。
她有些心不在焉,轉(zhuǎn)身悻悻往回走。
蹭出兩步,驀地停住。
轉(zhuǎn)身去看還在原地沒動的陸崢,“我剛才其實在說謊?!?p> 陸崢:“?”
深呼吸。
“那根鐵管特別大,還沉,我當時就在它后面,那人把鐵管往肩膀上一扔,直接砸到我肩上。要不是我反應快腦袋偏了一下,現(xiàn)在肯定都住院了。”
“……所以更得擦藥?!?p> “沒錯。但我右手也沒勁了?!彼槐菊?jīng)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委屈?!安粌H右手,還有兩條腿,脖子、肩膀、后背……渾身上下都沒勁了……這三天簡直比我高中軍訓還變態(tài)。”
“……”高中軍訓很變態(tài)嗎。
“那……”
“我看你給小褚按挺好的,”她忽然討好的一笑,低眉順眼,天可憐見。
“也幫我按按吧,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