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屠龍之旅(6)
“大哥,好久不見了?!毕膹浱痤^看著眼前的男人,能被她稱為大哥的,只有一個人。
“是啊,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那么漂亮?!崩咸菩α诵?,兩人的對話恍惚之間已經(jīng)隔了千年。
“其實人類的科技搞蠻好的,我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就來了,比自己來要快多了,就是空間有些狹窄?!逼ъo的地鐵站內(nèi),幾個年輕人一起走向了黑暗,一個一身白衣的家伙還在喋喋不休的說,他身邊的女孩則是神色怪異。
“不是說諾頓是最像你們的那位父親黑王尼德霍格的么,尼德霍格也這樣?”白芷柔一臉疑惑的向夏彌問到,后者則是搖了搖頭。
“老唐,我讓你弄的那個東西弄的怎么樣了?就那個《魔獸世界》的賬號?”走在幾人中間的路明非向還在喋喋不休的老唐問,后者愣了一下后朝路明非豎起了大拇指。
“那自然是非常的good啊,我們的團隊是專業(yè)的,不過你是從哪得到消息要開新副本的?好幾個群都在問我這個事情,畢竟公司可是一點消息都沒得。”
“這個你很快就知道了,一定要拿到首殺,這對我們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甭访鞣枪首錾衩氐恼f,老唐自然是拍著胸脯保證。
“那沒問題,我們的楚子航可比他們弄出來的路明非帥多了,那家伙職業(yè)居然弄了一個盜賊?!崩咸朴寐詭С爸S的語氣說,這搞得路明非有些無奈??偢杏X這家伙在嘲諷自己。
“到了?!毕膹泚淼揭幻婵雌饋硎謭詫嵉珔s滿是涂鴉的墻壁面前,拿出一張公車卡在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卡機前刷了一下,瞬間墻上那些看起來胡寫亂畫的涂鴉像是活了過來。
“聰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里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鐵站,每天來來往往的屠龍者混血種都不計其數(shù),你居然將那個大家伙藏在了這里?!?p> “這就是尼伯龍根么?”一路緘默風女孩伸出手,感受著那青色的霧氣,在這里她有一種霧氣的盡頭就是地獄的感覺。
“是啊,某位王座締造的尼伯龍根?!卑总迫嵯蚺⒔忉尩?,女孩只是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這幾位的身份,但從他們的話中就能推斷出太多的東西。
可她自己,不也是受到感召,朝圣而來的么?女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則是抱著那把劍,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薯片,這群家伙是組團去龍王家里團建么?”通過監(jiān)控,酒德麻衣看著這群大概率已經(jīng)足夠毀滅掉全人類的龍王此刻正披著人類的皮囊進入了另一位王座的領域。
“主人帶來做客的嘍,那主人準備把什么端上餐桌,里面那個大家伙么?”看著這群面無表情的瘋子,蘇恩曦也有些好奇。
“妞,醒醒,里面那個大家伙都不夠主人吃的好不好,要不然她冒著那么大風險去偷所謂的龍骨干什么。還有這種奇怪的習慣,龍族是什么‘相親相愛的螳螂一家’么?”酒德麻衣用力搖晃了一下蘇恩曦,后者則是配合的搖擺著。
“母螳螂殺死公螳螂是為了更好的繁殖后代,而龍族吞噬同類大概率是為了對方的力量,這是不一樣的?!碧K恩曦掙脫酒德麻衣的狼爪,聳了聳肩膀說。
“你不是學金融的么,既居然還懂生物學?”
“這不是高中常識么,看過《黑貓警長》么,上美那個,那里面就有螳螂的故事。我看了以后還是很震撼的。”蘇恩曦解釋“說起來也是很好的回憶啊,還能教給小朋友點有用的知識?!?p> 酒德麻衣則是一臉懵。
“沒看過就算了,話說你去過尼伯龍根么?”
“沒有,那鬼地方誰樂意去?”酒德麻衣說,“不過小白兔二號去過?!?p> “楚子航?”
“對,他去過那個不屬于活人的地方,現(xiàn)在是召喚他的時候了。嗨小白兔,別睡覺了。”酒德麻衣按下回車鍵。幾行代碼被壓縮成一個小數(shù)據(jù)包發(fā)送出去,它會在北美轉(zhuǎn)一圈,經(jīng)過六個國家的網(wǎng)絡中轉(zhuǎn),然后悄無聲息地混入諾瑪?shù)木W(wǎng)絡,最后進入楚子航的筆記本。
“這個小東西叫‘芝麻開門’,會幫他重新找到進入尼伯龍根的路?!?p> “只有一只小白兔能從狼窩里活著出來對么?”薯片妞問。
“是的,又帥又乖又禮貌但是有點冷血的小白兔會給又慫又爛又無能的小白兔鋪好屠龍的道路然后死去,這個情節(jié)雖然有點俗倒也不失戲劇性嘛?!本频侣橐聭醒笱蟮卣f,“反正一切都取決于編劇的意思,編劇的人是個后媽,只有他選中的人能活下來,剩下的就只有感慨運氣不好啰?!?p> “有點可惜啊,是個不錯的大男孩。”
“反正不用他來鋪路他也活不了很久了,他跟我們一樣是蹲在命運賭桌上的人吶?!?p> “什么意思?”
“把自己作為籌碼一股腦地押上去了唄。”酒德麻衣說,“原本他剩的時間也不多了?!?p> “還有一個疑惑,把路明非叫做小白兔一號,楚子航叫做小白兔二號是怎么回事?楚子航也就算了,按照他對于那個地方的認識小白兔確實符合他,可路明非不一樣吧,那家伙可是領著一群龍王來著。拉風的像頭狼王,怎么也和小白兔扯不上關系吧?”
“說知道呢,也許這就是那家伙的惡趣味罷了,就算他稱他們?yōu)椤甁ack’亦或是‘rose’在尼伯龍根里上演你跳我跳這種戲份那也和我們沒關系吶,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而已?!?p> 楚子航睜開眼睛,眼皮沉重,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這幾天里他一直不斷嘗試做新的數(shù)學建模去分析地動數(shù)據(jù),但他還是沒能找到濾去雜波的辦法。他需要一個精巧的方程式,他知道有,但歸納不出來。他看了一眼屏幕,忽然呆住了。
入睡前設置的計算已經(jīng)完成,結(jié)果清晰地凸顯出來,BJ地圖上出現(xiàn)了清晰的紅色線條,縱橫交錯,組成一個很眼熟的圖形。楚子航默默地從錢包里摸出一張BJ市公交卡,背面黏著地鐵路線圖的卡貼,100%重合。
楚子航打開建模文件,建模參數(shù)的頁面一片空白,好像他根本就沒有輸入任何參數(shù)。
他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但是他完成了計算。BJ這一年來新增的地動都在地鐵沿線,而那個失蹤的執(zhí)行部專員也曾關注北京地鐵的傳說。
數(shù)據(jù)庫里還算留下了一些痕跡,這次計算調(diào)用的是夜里十一點到凌晨六點的數(shù)據(jù)。夜里地鐵是不運營,不運營就不會有震動,但從分析結(jié)果來看,每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地鐵周邊都在微微地震動。他想起強國論壇里那些人說的白爛話,難道真的每晚地鐵停運之后都有一輛列車載著鬼魂在鐵軌上空駛?其實一點都不可笑,他全身毛孔緊緊地收縮,頭皮發(fā)麻。
那里面藏著什么東西。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芬格爾卻不在床上,這個每天豬一樣吃了就睡的家伙居然溜出去了,也許他在798真的有些藝術家朋友要拜訪。
楚子航沉思了幾分鐘之后打開衣柜,取出了角落里的網(wǎng)球包,猶豫了一下,他又拎出了沉重的黑箱。
此刻外面狂風暴雨,一潑潑的雨水打在玻璃上,BJ難得有那么大的雨。
深夜零點四十五分,楚子航無聲地潛行在東方廣場地下一層商場里。這棟巨大的地標式建筑毗鄰長安街,云集著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悅酒店,地下直通地鐵王府井站。
遠處有腳步聲緩緩逼近。
楚子航隱入柜臺后,直到巡夜保安的手電光遠去后才重新閃出。白天這里奢華又熱鬧,美女如云,走在這里絕不會讓人覺得不安,但此刻萬籟俱寂,它就顯露出地下室的本質(zhì)來,沒有窗,空間封閉,那些給一切都染上漂亮顏色的燈都關閉了,只剩下少數(shù)幾根日光燈管亮著,照亮了玻璃櫥柜里的絨毛玩具。那些可愛的家伙在這種燈光下都顯得有些走樣,臉上深深淺淺的陰影讓人產(chǎn)生它們在微笑或冷笑的錯覺。
中央空調(diào)關了,空氣冷而沉悶,通往地鐵的電動扶梯閃動著“禁止通行”的紅燈,兩側(cè)是某個時尚雜志的廣告,同一張女明星的大臉貼滿整面墻壁,指甲和嘴唇上都閃動著金屬的微光。大廳中央的轉(zhuǎn)盤上是一輛橘黃色的甲殼蟲敞篷車,旁邊豎著的廣告說消費兩千元以上的顧客就可以有機會抽獎得到它。巡夜保安的腳步聲經(jīng)過幾次折射出現(xiàn)在四面八方,好像黑暗里有好幾個人在走動。
除此之外這里安靜得非常正常。
楚子航貼著墻壁緩緩前進,他已經(jīng)接近地鐵的檢票口了,這時前面?zhèn)鱽碚f話的聲音。
“這廣告還不換吶?”
“這個月底到期再換,你把玻璃上的灰再擦擦,我去把那邊的地掃一圈,待會兒下盤棋?”
楚子航從大理石墻壁的反光里看到兩個清潔工正在擦廣告燈箱,他們背后的卷閘門已經(jīng)落下鎖死,再前進就只有把卷閘門剪開。
楚子航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至今他還沒有向?qū)W院報告這件事,因為這個結(jié)論太奇怪了。無論深夜里的地鐵站看起來多么陰冷,它只是一個歷史不到五十年的人工隧道,最初建造這個隧道系統(tǒng)的工人還有大批活著,天天人來人往,如果真有什么異常,沒有理由不被察覺。深夜里地鐵站里必然有值班的人,就像前面那兩個清潔工,如果有空駛的地鐵,他們不可能覺察不到。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一條新的短信進來,“親愛的用戶您好,移動小秘書提醒您今天中午12:00在夏彌同學家共進午餐,請?zhí)崆鞍才艜r間。”楚子航?jīng)]有訂什么手機小秘書的服務,發(fā)信人就是夏彌,大概是她臨睡前的搗蛋而已。
楚子航猶豫了一下,調(diào)頭原路返回。時間還沒有緊張到那個程度,根據(jù)夏彌的消息,愷撒那組目前還在鶯鶯燕燕卿卿我我。他今晚可以寫一份完整的報告給施耐德教授,然后做好各種準備,明天中午去夏彌家吃個午飯,然后再研究地鐵沿線的震動來源。
他連去夏彌家吃飯的衣服都買好了,就掛在酒店的衣柜里,他是個永遠守約的人。這些天他的日程表上都是建模計算、計算建模的流水作業(yè),除了一件,“去夏彌家吃飯”。
這是流水中的礁石。
他從甲殼蟲旁閃過,輕手輕腳走上臺階,日光燈管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他聽見瓢潑大雨打在屋頂。
他忽然一愣,站住了。王府井地鐵站在負二層,東方廣場的地下商場在負一層,他在負一層和負二層的臺階之間,即使外面是瓢潑大雨,也不該打在他頭上的屋頂。肩胛上“胎記”好像被烈火灼燒那樣燙,四面八方都是巡夜保安的腳步聲,但所有腳步聲都在飛速遠離,好像狂奔著逃離這個空間。日光燈管跳閃起來,空氣中滿是嗡嗡的電流聲。楚子航緩緩地轉(zhuǎn)身,轉(zhuǎn)盤重新開始旋轉(zhuǎn)了,上面不再是甲殼蟲,而是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
就像是有過密約的鬼魂那樣,它回來了。
楚子航伸手到網(wǎng)球包里,捏住了御神刀·村雨的刀柄。此刻頭頂開始漏雨了,冰冷的雨水從四面八方匯來,沿著大理石地面平靜地流淌,在臺階上變成一級級小瀑布。楚子航抹去臉上的雨水,提著黑箱緩步下行。
他聽見那個聲音了,來自地底深處的,鐵軌震動。
他有些遺憾,或許這一刻他就要再度面對那所謂“神國”中的東西了,可身邊卻再也沒有人陪伴。當年還有那個男人,現(xiàn)在就只有他自己了。
可這樣也好啊,如果這時候芬格爾亦或是路明非在他身邊,那如果能再次遇到那位神明的話,他愿意像那個男人高喊著沖鋒然后掩護他們離開。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也許這樣能驅(qū)散自己在臨死時候的悔恨,可如果這份悔恨不是消散而是轉(zhuǎn)移到其他人身上呢?
那兩個家伙其實神經(jīng)蠻大條的,如果他沖向了神并成功掩護他們離開,也許幾年,或者用不了幾個月他們就會忘記他,那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還有那個女孩,那個在他剛睜開眼就如同天使般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女孩。如果他消失了那她又會怎么做呢?他還承諾了去他家吃飯來著。
他本來就是殺伐果斷的人,在凱撒這樣的對手眼中,大概率就是那種只會拔出刀干的殺胚?,F(xiàn)在卻似乎有些想的太多了。
“神啊,到我們算賬的時候了?!背雍较露Q心,走進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