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宏告訴小菲,自己要去長沙找歡哥,婚期可能延期。小菲氣壞了,說:“羅宏,你個王八蛋,先前說家里人不同意,鬧分手,我同意了吧,你又死乞白賴求我。又說家里沒錢,這我也忍了,畢竟你是想和我在一起的。現(xiàn)在婚宴都定了,請?zhí)及l(fā)了,你給我說要延期,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我告訴你羅宏,你要是敢走,這個婚我不結(jié)了?!?p> 羅宏無奈,只得跟小菲解釋,“你也知道,歡哥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歡哥現(xiàn)在公司關(guān)了,人也失蹤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去找他,這婚也結(jié)的心里不痛快。而且我一輩子就接這一次婚,人生這么重大的事情,如果他不能來,對他和我都肯定是永遠的遺憾?!?p> 羅宏拉著小菲的手說:“我知道,這件事擱誰誰都不會相信。我解釋沒有用,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去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好不好?”
小菲臉色稍有所緩和,但仍半信半疑,“你說他電話都打不通,你怎么找他?找不到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但只有找了才知道?,F(xiàn)在離婚禮還有兩周,你給我三天時間,無論找不找得到,我一定趕回來結(jié)婚?!?p> 小菲看著羅宏的眼睛,似乎在做著艱難的決定?!靶?,我再信你最后一次。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敢不回來,就算你拿了結(jié)婚證,也永遠見不到我,再也找不到我了?!?p> 上午羅宏和小菲喜氣洋洋去民政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下午就和易曉宇坐上了開往長沙的列車。
再次見到易曉宇,羅宏欣喜之余也有些納悶,“是我們太久不見了還是,我怎么覺得你又黑又瘦的。”
“我以前就這樣啊?!?p> “不啊,好像你比在岑縣那會兒還要瘦些。你最近忙啥?診所開起來沒有?”
“還沒?!?p> “還是卡在那個證上?跟你說了去辦個假的,或者和別人合伙,借別人的證把診所開起來不就行了?!绷_宏給他出主意。在事務(wù)所這一年,耳濡目染中,各種打擦邊球的手藝學(xué)了不少。
“嗯,找了,地方都選好了,結(jié)果那個人又說他在醫(yī)院上班,怕出事,又沒搞成?!?p> “這樣啊,那再換個人唄,把錢給別人開高點,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不過,你在你三舅那里干的好好的,怎么想著要出來?鬧矛盾了?”
“不是。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我下了班還給別人看病,掙點外快?!?p> 羅宏呵呵大笑,“這有啥,你憑本事賺錢怕什么?現(xiàn)在誰還不在外面搞一兩個兼職,都放開了。那你是得搞個診所,讓別人去你家看病,那味兒多大呀?!?p> “我不在家里看病。我現(xiàn)在買了輛摩托車,上班還是在那個診所,下班了就去別人家上門治療,等弄完了再回家。”
“天啊,那你晚上不搞到好晚才回家吃飯?”
“也還好,一般七八點也就到家了。有時候中午有病人,中午我也出去跑。你別說,我就下班這點時間給別人看病,比上班掙的還多呢。”
“怪不得你看起來這么瘦。我就想不通了,你家又有地,又養(yǎng)雞又養(yǎng)豬的,吃喝都不愁,把自己搞這么辛苦干嘛?”
“吃喝倒是不愁,就是地里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個錢。”
“嗯,那倒也是,我原來工作的那個鎮(zhèn)上好多人都寧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干農(nóng)活。好像你家英子也在家吧?只有你一個人掙錢,確實有點緊張。”
“英子到診所來了,打掃下衛(wèi)生啥的。其實家里用錢倒不多——”易曉宇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易曉宇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還記得娜娜吧?”
“當(dāng)然記得——怎么了,她回來了?”羅宏有些好奇。
“沒,她有次帶小孩來看病,我見到她了?!币讜杂羁粗巴獾倪h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噢,娜娜都有小孩了?好快?!绷_宏話出口便覺不妥,便順?biāo)浦坶_起了玩笑?!昂呛牵悄悴坏谜埲思页猿燥垼瑪⑴f?”
易曉宇苦笑搖頭。
“嗨,都是過來人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她現(xiàn)在在哪兒工作?我不記得你說她在省城嘛,怎么又回縣里去了?”
易曉宇卻沒有正面回答?!熬鸵娏四且淮危髞砦以贈]見過她了。后來妮妮……就是她小孩,又去我那兒看病,卻是她小姑帶著去的。我才知道,那之后沒幾天,娜娜就又走了。”
“哦,也許人家娜娜就是回來探個親——不過,她怎么不帶上孩子一起,留守兒童好可憐的?!?p> “我總覺得她是見到我之后,才決定走的?!?p> “嘻,你別臭美了?,F(xiàn)在好多進城打工的都是把孩子留在老家,自己在外面打拼,這些都挺正常啊?!?p> 易曉宇搖搖頭,卻不答話。
羅宏怕這易曉宇又鉆牛角尖,便打岔道:“她小孩啥病啊要到骨科診所,我還以為你們那里只有老頭老太太會去呢?!?p> 易曉宇卻仍然停在前一個問題上。“娜娜把妮妮丟在小姑家,留了張紙條就走了,說她對不起這個孩子。后來孩子要住院,我也去她小姑家看過,家里條件有點差?!?p> 羅宏無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忽然想到什么,“你不會……”
易曉宇點點頭,“住院費稍微貴點,后續(xù)的治療費每個月也就300塊錢。錢倒是不多,就是診所給我開的工資太低了,要不然也夠了?!?p> “是娜娜請你幫忙的?”
“不,她根本不知道?!?p> “這……”羅宏很難理解,只要說:“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把自己老婆孩子顧好就行了,管得過來嗎你?哎,話說這娜娜是不是和葉歡約好了,兩人一起失蹤?”
易曉宇咧嘴笑笑,“肯定不是,娜娜都走了好幾年了?!?p> “呵呵,我說呢,也不會這么巧?!?p> 按著葉歡此前給他們說過的地址,羅宏和易曉宇先是找到馬王堆建材市場,一路問過去,終于問到葉歡的鋪面,可那里已經(jīng)是鐵公雞把門。他們又問隔壁的同行,大家也莫衷一是,有說他欠了一堆錢,偷偷跑路了,有說他高利貸上門,就把店面關(guān)了??墒牵l也不知道葉歡到哪里去了。
羅宏正一籌莫展,看到店鋪旁堆成小山的石材,忽然想起:“對了,你那里不是有姓許的電話嘛,他的貨都是從許總那里來的,許總總應(yīng)該知道他去哪兒了吧?”
易曉宇馬上撥通電話,鈴聲響了好久,終于有個女聲接起了電話。
“喂,找誰?”
“找許總?!?p> “不認(rèn)識。”嘟嘟嘟,電話掛掉了。
易曉宇看看羅宏,“估計許總換號了?!?p> 羅宏點點頭,卻又猛地搖搖頭,“不對,如果換號,那個女的應(yīng)該說打錯了,但她卻說不認(rèn)識。等會,我用我的手機來打?!?p> 電話再次接通,還是那個女聲。羅宏不等她掛電話,就直接報出自己的身份。
“我不找許總,就想問許總知不知道葉歡在哪里?”
“跟你說我不認(rèn)識……”
“人命關(guān)天,我們不找許總的麻煩,只想找葉歡?!?p> 電話那頭嘟噥了幾句,又過了好半天,羅宏以為電話斷掉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們找葉歡?”是許總的聲音。
“許總,是我,羅宏。”
“噢,想起來了。”
“葉歡的電話停機了,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電話那頭又停頓了好半天,許總才說,“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兒……他來找過我,后來……后來他就走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p> 聽許總吞吞吐吐語焉不詳,羅宏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只好問:“最后一次你見到他,是在什么地方?”
“在岳陽,不過那都是幾周前的事兒了。”
幾周前?岳陽?
羅宏和易曉宇一頭霧水,他們以為葉歡要么躲在市場,要么躲在家,可沒想到他跑去了岳陽,這到哪兒去找?再說都幾周過去了,他現(xiàn)在還在不在岳陽,也是很難說的事情。
羅宏打起了退堂鼓。他跟小菲約的是三天,這邊如果葉歡找不到,那邊小菲再生氣跑掉,他一想起來頭都是大的。
可是易曉宇卻不同意,他說如果是他倆出了這種事,葉歡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他們的。
兩人商量了一下,只好決定先去岳陽找到許總再說,至少能從許總那里知道葉歡的一些消息??刹怀上胨麄兊搅嗽狸枺瑓s發(fā)現(xiàn)許總的電話也打不通了。
“不對,許總一定瞞著我們啥事,他一直在岑縣,怎么突然跑回岳陽了。而且他和歡哥一向關(guān)系很鐵,歡哥那公司還有他的股份,他怎么會不知道歡哥在哪兒?”
羅宏提出了一堆疑問,心中本就不祥的預(yù)感更加強烈,卻沒有任何解決辦法。
“還是再問下朱大偉吧?!币讜杂钫f,“他們戰(zhàn)友之間是生死交情,他如果知道什么情況,肯定不會瞞著。”
羅宏又把電話打給朱大偉,還沒等他開口,朱大偉就說:“我也在找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p> “他是不是去她女朋友那里了?”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沒有,他們分手了。”
羅宏心里咯噔一下,小薇在歡哥心中的重量他是知道的,那么多年的兩地分居都無法阻斷他們,他們居然分手了?
可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羅宏忙問,“我們知道他幾周前來岳陽找過許總,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趕到岳陽來了,可是許總不接我們電話?!?p> “唉,別提許總了,許總把我們害慘了,他哪兒敢接電話啊。歡哥去岳陽肯定是去找他算賬的?!?p> “啊,發(fā)生什么了?”許總和葉歡發(fā)生摩擦,這可是他們從來沒想到的。
朱大偉卻沒有正面回答,“反正你們找到歡哥就知道了。”
易曉宇想起一事,連忙插話:“對了大偉,你們在岳陽有戰(zhàn)友嗎?歡哥在這邊沒有親戚,會不會在戰(zhàn)友那里?”
“嗯……是有一個戰(zhàn)友,他退伍后回去務(wù)農(nóng),我也好久沒和他聯(lián)系過了。你等我?guī)追昼?,我找下有沒有他的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朱大偉的電話打了過來。“他知道歡哥在哪兒?!?p> 羅宏和易曉宇從岳陽坐大巴到了一個鎮(zhèn)上,又坐摩的到了洞庭湖邊的一個村子。折騰了一天,此時暮色已經(jīng)像黑布一樣把村子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家家戶戶的院子門依然都開著,溫暖的淡黃色的光灑在窄窄的路上,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吠聲,農(nóng)村的夜總是比城市更加寧靜。
村口,一位相貌粗糲的中年農(nóng)民蹲在路邊,見羅宏和易曉宇走過來,忙站起身,伸出一只如同枯藤般的大手?!罢垎柺侨~班長的朋友吧?”
羅宏點頭,和他握手。那手生滿老繭,手指粗大有力,顯然常年使鍬弄鋤頭,一點看不出他曾經(jīng)也是一名武警戰(zhàn)士。
“朱大偉說你們要來接他,那可太好了,你們好好勸勸他。葉班長不聽我的,跟我都打了好幾架?!?p> 羅宏這才注意到,那農(nóng)民的半邊臉確實有些紅腫?!澳?,對不起啊?!?p> “沒事,”那莊稼漢憨厚笑著,“在部隊那時候他拳頭比現(xiàn)在硬多了。走,我?guī)銈內(nèi)フ宜?。?p> “他在你家?。俊?p> “沒有。我請他在我家住,可他嫌我家娃多。多什么,才三個娃呢?!蹦寝r(nóng)民看上去木訥,說話時卻侃侃而談,全然沒有農(nóng)村人沒見過世面的靦腆。
“他怎么了?”易曉宇忍不住問道。
“你們不知道?。克灰粋€姓許的坑了一把,好好的工程不僅黃了,還欠了一大筆錢。他那個人心氣多高啊,我看他忍的臉都青了,生怕他出啥事??晌覇査植徽f,再問多了,他就要跟我練拳。我說我現(xiàn)在就是個莊稼漢,部隊里那點功夫早丟了。可他不干,非要打,我看出來了,他哪是想打架,其實就是想讓我打他。那我說惹不起我躲得起,我不理你總行了吧?!?p> 絮絮叨叨說了好多,那農(nóng)民已經(jīng)帶羅宏他們來到了湖邊。紫色的晚霞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不知名的野鴨、小鳥尚未歸巢仍在水面嬉戲,湖水拍打著岸邊的木船,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哐哐聲。
湖邊有一間小小的木棚,應(yīng)該是護魚人臨時歇息、存放漁網(wǎng)等捕魚工具的地方。湖面的明亮,越發(fā)顯得這處木棚的晦暗。羅宏看著這木棚,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猛然想起小時候廠里的放映間,似乎也是這樣,黑乎乎的。小時候的葉歡受了委屈,也是一個人躲在放映間里獨自療傷。
羅宏眉頭皺了一下,那農(nóng)民忙解釋,“是他自己非要住這里的,說這里暢快。我擔(dān)心他有事,每天晚上都來看他。這點他倒是還好,喝醉了就睡了?!?p> 易曉宇就大步上前推門而入。
一股強烈的魚腥味撲鼻而來,借著月色微光,可以看到里面掛著黑色的漁網(wǎng),地上放著一簸箕一簸箕的則是魚、蝦、蚌之類,旁邊放著一張?zhí)梢?,一個人正呼呼大睡,隔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羅宏帶著眼鏡,晚上看不清楚,易曉宇卻已經(jīng)走近那人,蹲下身去。
“歡哥,快醒醒、醒醒。”易曉宇輕推著那人。
羅宏也走上前蹲下,手機的光照下,那熟悉卻陌生的面孔映入眼簾。歡哥的臉上胡子拉嚓,黑一道白一道,衣服也不知多久沒換,散發(fā)出一股餿味。
“操,還真是他。他怎么醉成這樣?”羅宏沒了主意,回頭問那農(nóng)民。
那農(nóng)民搖搖頭,“他每天都這樣。在部隊時他酒量可大了,我們都倒地上了他還跟沒事兒似的。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一瓶燒酒就醉了?!?p> 易曉宇用力推了推葉歡,“喂,快醒醒?!?p> 歡哥嘟噥了句什么,兩手亂打,又用力踢了易曉宇一腳,翻身又呼呼大睡。
易曉宇揉了揉被踢中的小腿,苦笑?!肮烙嬙蹅兊迷谶@兒等他酒醒了?!?p> 羅宏點點頭,從兜里掏出一根煙。他靈光一現(xiàn),側(cè)身伸手去葉歡衣兜里翻了翻,翻出一包煙來,借著光一看,芙蓉王。
“嗬,還在抽芙蓉王,估計手頭不缺錢。”羅宏把自己的煙扔一邊,又從葉歡的煙盒里掏出一根芙蓉王,遞給那農(nóng)民。
“是我給他買的,買了一條。在部隊我欠他的?!蹦寝r(nóng)民接過芙蓉王,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夾在耳朵上,又從衣兜里掏出一支旱煙,點上。
易曉宇和羅宏對視一眼,羅宏會意,對那農(nóng)民說:“這兩天謝謝你了。今天晚上我們陪他,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等他醒了我們再勸他?!?p> 那農(nóng)民點點頭,“明天早上我再過來?!?p> 羅宏和易曉宇跑了一天,實在累壞了,也顧不得許多,坐在地上就昏昏睡了過去。
不到四點,羅宏就被凍醒了,見葉歡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也不知道他怎么將就過來的。易曉宇坐得像石像,兀自酣睡不醒。羅宏起身走到路邊小便,月光照在地上,白毛毛的。再看旁邊那些青磚紅瓦的農(nóng)家,像在夢里一般。
羅宏哆哆嗦嗦走回去,易曉宇也已經(jīng)醒了。
“操?!绷_宏揉著酸痛的肩膀和他打招呼?!拔疫@輩子第一次露營,還真冷啊?!?p> 易曉宇嘿笑,“虧你還在農(nóng)村上過班,這點溫度都受不了。”
“拜托,我在農(nóng)村上班也是睡屋里不睡地里啊?!绷_宏掏出一根煙點上,“你餓不餓?我昨晚就吃了點面條,肚子早都在叫了?!?p> 易曉宇搖搖頭?!拔也火I。我在家也是這個點兒起來,然后還要去喂雞、喂兔子,全部弄完才吃早飯。”
羅宏看著他,“你不都開始當(dāng)醫(yī)生了,還干農(nóng)活?”
“總不能還讓老娘他們干吧?!?p> “你媳婦呢?”
“她也到診所上班了。”
“哦,想起來了,你說過?!绷_宏對英子的印象總是停留在農(nóng)村婦女的階段。
“你媳婦是哪兒的?”易曉宇問。
“也是會計,以前還是一個學(xué)校的同學(xué)?!?p> “你們上學(xué)時就認(rèn)識?”
“上學(xué)不認(rèn)識啊,所以才搞笑嘛,白耽誤幾年時間……”
正聊著,葉歡悄無聲息坐了起來,兩眼發(fā)直看著前方。羅宏和易曉宇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葉歡在身上摸了幾下,又遲緩扭頭,“我煙呢?”
羅宏忙把他的芙蓉王遞過去,他抖了一抖拿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抖了一根遞給羅宏。羅宏接過,掏出打火機幫他點著。
他咳嗽了兩聲,揉了揉眼角,將眼屎彈飛。
“你們怎么來了?”
“你還問我們,你手機呢?怎么都停機了?!绷_宏問。
“扔湖里了?!彼p描淡寫地說,隨后又咳嗽了幾下?!坝兴畣??”
羅宏搖頭。他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到不知哪家人的屋后,打開水龍頭灌了口水,又掬起一捧水擦了下臉。
“你們走吧?!彼麑⑹稚系乃谝路喜亮瞬粒灶欁杂殖呑呷ァ?p> 羅宏和易曉宇面面相覷,見他走遠,忙跟在他身后。
歡哥徑直走到湖邊,在一顆柳樹下坐了下來。他看著湖中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晨的湖邊寒氣逼人,羅宏牙齒都在打戰(zhàn),葉歡也渾然不覺。
“喂,你酒在哪兒藏著?”羅宏沒話找話。
葉歡的頭扭向木棚的方向,又緩緩扭回來。
羅宏跑進木棚,找出一瓶白酒,就著瓶口就灌了一口。一股辛辣味從喉嚨燒到胃,比羅宏喝過的最劣的酒還要劣。
“好酒?!绷_宏強忍著把酒吞下去,隨手遞給易曉宇?!吧洗卧蹅円黄饘χ孔哟颠€是在岑縣呢,我記得喝的還是洋酒,當(dāng)時我就不行了。好像小易還和別人動手了?!?p> 歡哥看了羅宏一眼,若有所思,眼光流動,卻一言未發(fā)。
易曉宇默默喝了一口酒,很艱難地吞下去。
“這也沒個下酒的東西……”羅宏起身從木棚里的簸箕里刨出幾片小魚干來?!澳銈儾逻@小魚干是干嘛的?”
易曉宇配合地搖搖頭,“吃的吧?”
“能吃,不過漁民都不吃這種小魚,一般都剁碎了喂鴨子?!闭f完,羅宏把魚干放在嘴里嚼了嚼,沒有鹽,只有腥味?!安诲e,這也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吧?!?p> “你們回去吧。”葉歡忽蹦出一句來。
“回去啥,我們就是來找你的?!?p> “找到了,你們回去吧。”葉歡茫然看著洞庭湖,看也不看羅宏們。
“那咱們一起回去?!?p> “嗯,沒什么是過不去的?!币讜杂罡鴰颓?。
葉歡從易曉宇手里奪過酒瓶,咕咚灌了一口酒,“我沒事。我不想回去,你們走吧,別煩我?!?p> 易曉宇見不是事兒,伸手去搶葉歡的酒瓶,卻被葉歡推了一個趔趄?!皾L?!?p> “你!”易曉宇手指著歡哥,卻不知說什么。
羅宏忙拉住易曉宇,他遞過一根煙,葉歡接過,自己拿打火機點著。
“出啥事兒了?”羅宏坐下,側(cè)身碰碰他的肩,問道。
葉歡不語。
“你那個時候把我們叫到岑縣,遇到那個爛仔,說好了有事大家一起扛。雖說我不中用,還幫了倒忙,但那時候你也說過,我們誰也沒有壞心吧?!绷_宏嚼了口魚干,灌了口酒,又把酒瓶遞給了易曉宇。
易曉宇接過酒瓶,卻沒有喝。“對啊,我那時候從廠里出來,到處找不到事,不也過來了?!?p> 葉歡看了看兩人,搖了搖頭,“真沒事?!?p> 羅宏:“行了,大偉都跟我們說了,要不我們怎么找到這兒來的。你還裝,還拿不拿我們當(dāng)?shù)苄至耍俊?p> 葉歡這才嘆口氣,“唉,真他媽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