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粟依端著食盒來到覃玓的院子,向宗回還沒走。
她趕緊把食盒交給涂珘,而自己躲到覃玓的花園里。
涂珘端著食盒進去,附在覃玓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覃玓點頭,邊揭開食盒的蓋子邊說:“粟依聽說向大人來,特意親自下廚,并托人送來。大人嘗嘗。”
向宗回看著食盒里的飯菜:“粟依——可說的是褚家的姑娘?”
“正是?!?p> “說起來,這褚家姑娘,在這里住了這么久,覃公子可想過給她說一門親事?我這里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p> “多謝向大人,但是不必。”
“唉,這褚姑娘哥哥也在,親事什么的,應當由他哥哥來說。但是覃公子,你這孤身一人,沒有個管家之人,實在不行啊,要我說,我的女兒,蘭心慧質,與你真的是天作之合?!毕蜃诨匦睦镄攀牡┑?,料得這回定能一句談下。
覃玓點點頭;“早知向姑娘美名,但覃某真的已心許他人。”
此話卻讓向宗回措手不及,他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急忙說道:“這心許他人,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但作為夫妻,可不只有心許不心許一說。你現(xiàn)在是富甲一方的商賈,這我向家是多年的名門大戶,你若是娶了我姑娘,才真是扶搖直上,前途無限啊。”
“覃某知向姑娘美名遠揚,也知向家頻出良臣,但覃某早已無意于官場,也無意于榮華富貴。只想做做生意,同心上人相守一輩子?!瘪Z面上云淡風輕,掃了一眼食盒。
“且我已向她的家人求娶她,若是我真的失信于人,向大人可還會覺得覃某值得托付?”
向宗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默了半天,才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雖然沒能讓你成為我向家的女婿,但有情有義,很有儒家大家的風骨。小伙子,我看好你?!?p> 褚粟依躲在花園的一座石像后面,遠遠望著覃玓送向宗回離開,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頗有年輕人送老丈人的意思,這讓她眼睛有些酸。
覃玓目送了向宗回上了馬車,才折回來。經過花園時,他看向那邊的石像,說道:“出來吧。”
褚粟依從石像后面繞了出來。
“過來?!?p> 褚粟依提著裙子小跑過來,站定在覃玓面前。她挺了挺身板,說:“你放心,若是這門親事成了,我盡早搬出覃府,你賣好賣你的陶瓷,打理好那些布坊首飾鋪什么的,我還是去做我那些胭脂水粉,你我就當從沒認識過。”
“確實成了?!?p> “噢......噢?!瘪宜谝绖偛挪贿^是撒歡似的在說氣話,但一聽覃玓這么一說,她突然感覺如鯁在喉,心里也悶悶的。
她背過身,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盡力把情緒壓下去,過了好半天,才轉過身來,佯裝平靜地說:“這是好事啊,到時候我隨幾百貫銅錢給你當份子禮,就當感謝你這么長時間來帶我賺的錢?!?p> “但是還沒有人選?!?p> “嗯?”
“褚姑娘?!蓖揩壸呱锨皝?,解釋道,“我家大人為了拒絕這份親事,跟向大人說,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現(xiàn)在已經求娶了,就差成親了?!?p> 說罷,他又嘆口氣:“唉,愁死了,到底去哪兒找一個姑娘和我家大人成親啊……”
“大人他玉樹臨風,還腰纏萬貫,文可七步成詩,武可馳騁沙場,怎么會愁找不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姑娘?”褚粟依吸了一口鼻子,忍著的眼淚全都收了回去,她撩起鬢間的頭發(fā),語氣中似乎全然不在意。
“唉,褚姑娘,你可有心儀之人?”涂珘突然問道。
“……沒有!怎么啦?”
“褚姑娘,既然你說大人這么好,要不你就幫個忙?”
褚粟依裝作思考的樣子,悄悄用余光瞥著覃玓,終于,她開口說道:“這個忙,我倒是能幫,就看你家大人愿不愿意了?!?p> “大人?”涂珘轉頭看向覃玓。
“嗯?!?p> “那——那大人都答應了?!瘪宜谝类搅艘幌伦?,“那就擇日成親吧——我我我我走了,你們把事情都準備好了再來找我。”
說罷,她便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走了一段路,悄悄回頭瞥了一眼,再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一路小跑著回去。
“褚姑娘回來了?!痹鹤永锏氖膛诉^來一杯濃茶,見褚粟依興高采烈的樣子,問道,“姑娘因何事如此高興?”
“我?我......有很高興嗎?”褚粟依揉揉自己的臉,正襟危坐,尷尬地抿了口茶。
“額......褚姑娘......”
“誒呀,也不是多高興的事。就是、就是......”褚粟依想了一下,“就是幫主君拒絕了一件他不愿意的親事?!?p> “那姑娘......是如何拒絕的?”
“說起來也實屬不易,最終還是把自己搭進去了?!瘪宜谝姥鹧b委屈自己的樣子,“不過覃大人也還好了。”
“噢噢噢,奴婢明白了,奴婢先去打掃地板了?!笔膛p笑一聲,退下了。
褚粟依再次拿出那本書,之前才看了寥寥幾頁,現(xiàn)在她卻覺得一口氣能全部看完。
向宗回回到家,正見著兩眼瞪得提溜圓的向姝姝,向姝姝走上前來,滿臉期待,問道:“爹爹,覃公子是什么態(tài)度?”
“姝兒啊,關于你的親事......爹看那吳公子也不錯,樣貌也不差,也是官宦人家,你看......”
“不嘛?!毕蜴f,“這滿東京就覃公子一個入了我的眼,其他的加起來也比不過覃公子半分,爹爹,好爹爹,你就再說說?!?p> “姝兒,這覃公子是好,可是人家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人家早就求娶過了,都該成親了?!?p> 向姝姝耍起小性子:“什么心儀之人?什么心儀之人能比得上向家?”
她嗤笑一聲:“這覃玓我是嫁定了!”
“姝兒!不可胡鬧!”
“連爹爹你都不肯向著我!”向姝姝傷心地跑回自己的屋里,砸了在那日之后幾家公子哥送來的禮物,“憑什么!憑什么!嗚嗚嗚......”
砸累了,她就坐在軟墊上,抱膝哭了起來。
褚粟依貪婪地翻著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黑,褚粟依才戀戀不舍地合上書,接著又小心翼翼地把書放回去。
她躺在榻上,緊緊抱住被子的一角,想著想著,噗嗤一聲笑了。
院里的侍女挑走了最后一根燈草,屋內黑了下來,褚粟依美美地閉著雙眼。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