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進來?!瘪Z將畫放進一個小柜子里。
曹詩被涂珘帶了進來,目光炯炯,容光煥發(fā)。
他的目光從覃玓身上移至褚粟依,趕忙躬身行禮:“在下曹詩,字辨非,敢問這位兄臺名字?”
“褚秫,字谷康?!?p> 曹詩的目光又挪回,他挑了個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說道:“珄熙兄,我有差事了!”
覃玓此時正畫著新畫,聽曹詩叫他,猛得抬頭:“嗯?”
“我!當官了!”
“這次又是當?shù)氖裁垂??!瘪Z又把頭埋了下去,“是哪個州的團練副使?還是什么節(jié)度行軍司馬?”
“誒呀呀,不是閑官!”曹詩邁著步子,急切地在覃玓面前晃悠,“是左領軍衛(wèi)大將軍!正三品!知道嗎?正——三——品。”
“掌宮禁宿衛(wèi),倒也不算埋沒你這一身武學。”
曹詩瞳孔中有一束光,滿是希望,似那種少年意氣風發(fā)的光芒,“假以時日,我一定能當上鎮(zhèn)國大將軍,驃騎大將軍,為大宋立下汗馬功勞,讓我大宋傳承千秋萬載!”
覃玓輕輕捏起畫的兩角,仔細瞧瞧,又放下添了兩筆,“你比我強。”
褚粟依轉頭,震驚地看著覃玓,正和覃玓剛過來的目光對上。
覃玓讀出了褚粟依的心思,那意思是說,還有令冥尊大人甘拜下風的事?
覃玓嘴角浮現(xiàn)一絲淡淡的笑意,語中卻含有一絲感嘆的語氣:“我這么大的時候,不過是個九品的禁軍教頭。”
“你可千萬別說這個?!辈茉妴芩爱敵跄愀咧?,官家給你官著吧,不只三品吧,還不是你沒要。”
“不要才好?!瘪Z說,“后來王介甫折騰一番,我們這些靠詩詞歌賦出來的,有什么意義?!?p> “那你后來沒有再考嗎?”褚粟依問道。
覃玓搖頭:“不考了,功名利祿如過往云煙,和小輩們爭什么名垂青史的機會?!闭f罷,他收起剛完成的畫,放進柜子里。
“哦?!瘪宜谝浪坪醵说臉幼?。
“谷康兄是新來這里吧?!辈茉娦Σ[瞇地看向褚粟依,說道,渾身上下,滿是少年的伶俐。
褚粟依想了想,“算是?!?p> “那正好該用飯的時候了,今天我做東,二位,如何?”
褚粟依眼中盡是歡喜,嘴上卻假著說:“這多不好意思,還讓曹公子破費。”
“你盡管讓他請?!瘪Z說,“以往大多是我請他,今天也該讓他還一回?!?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樊樓。
褚粟依猛一吸鼻子:“嗯~好香的飯菜味,比別的酒樓香多了?!?p> “那是,這樊樓啊,可是東京七十二酒家之首!來一趟啊,褚兄你也算是不虛此行了?!辈茉娊衼碚乒?,“老葛,上樓還有隔間嗎?”
“曹少爺呀,實在不巧,剛才還有隔間,只是您慢這一步,隔間被人訂去了?!?p> “算了,在這兒吃也挺好?!瘪宜谝乐噶酥概赃叺目兆馈?p> 曹詩看了眼空桌:“也不是不行,就是樓下嘈雜了些,怕谷康兄介意?!?p> “不介意不介意,怎么會介意呢?!瘪宜谝酪恍闹幌肟煨┏陨巷?,才不管是不是隔間,雅興不雅興。
幾人落座后,便聽到上樓有人喊了一聲:“辨非兄。”
曹詩抬頭,便看見樓上的趙蓁蓁,臉上貼著兩撇胡子,身著圓領長袍,外套披風,腳上還蹬著西域來的小靴子。
趙蓁蓁還俏皮地挑挑眉,活脫脫的少年公子樣。
“公……”曹詩憋住笑行禮,卻實在憋不住,把頭別過去,笑得差不多了才面過來,卻沒能徹底止住,只好邊笑邊說,“公子,公子,見過趙公子。”
“辨非兄,今兒怎么沒在隔間???”
“這不是來晚一步,最后一間也被訂走了?!?p> “正巧,本公子還沒用飯,不如,辨非兄賞個臉?”
曹詩帶著兩人上樓來到趙蓁蓁的隔間,向她介紹:“這是新來的朋友,褚……”
“見過?!壁w蓁蓁說。
“你們見過?”曹詩瞪大眼睛。
趙蓁蓁點頭:“當然,就是他向我問珄熙大哥家在哪里呀。”
褚粟依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趙蓁蓁:“公主,你這一打扮,看著怪俊的?!?p> “再俊也俊不過谷康公子?!壁w蓁蓁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湊到褚粟依附近,悄咪咪地說,“谷康兄,你不會也女扮男裝吧?!?p> “我……”褚粟依不自在地摩挲兩下后脖頸,“被公主發(fā)現(xiàn)了。”
“我說谷康兄看著這么俊俏,原來真是……”趙蓁蓁一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樣子。
曹詩則不可思議地瞅著褚粟依:“那你的真名是……”
“褚粟依。野簌的簌,依偎的依。”
曹詩迅速調整好表情:“幾位先等著,我去點菜?!?p> 趙蓁蓁安穩(wěn)地坐下來,說:“兩位也坐吧,這塊兒他絕對熟?!?p> 飯后,覃玓帶著褚粟依回府。
馬車上,褚粟依感覺胃里有些燒,腦殼有些脹,她扶住額頭,希望能支撐一會兒。
覃玓脫下大氅,披在她身上:“你今天喝的酒有點多?!?p> “嗯?”褚粟依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
“頭疼是必然?!瘪Z繼續(xù)說。
“那怎么辦啊?!?p> “回去讓涂珘熬點醒酒茶,離回府還有一段路程,你可以先睡會兒……”覃玓話音未落,已瞥見褚粟依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他不再說話,靜坐在她的旁邊。
馬車一個顛簸,褚粟依的腦袋倒在了覃玓身上,緊靠著他的胳膊。
“真不讓人省心?!瘪Z抻回脫落的大氅,繼而把她護在懷里,似是抱怨,“該把我胳膊壓麻了。”
覃玓掀開簾子,遠遠地望見覃府的牌匾,在燈籠的光下若隱若現(xiàn),他想叫醒褚粟依,卻見她睡得很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馬車停了,涂珘在門口等他們,只見覃玓一身單衣,懷里抱著熟睡的,蓋在大氅里褚粟依。
“大人……這……”
覃玓回了他一個眼神,涂珘立馬閉嘴。
“去熬些醒酒茶來?!?p> “好?!?p> 覃玓沉默了一會兒,又叫住打算走的涂珘,“醒酒茶明早再熬,等她醒來再喝,你先回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