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俠聽了鐘鈺之言,盡都吃驚非小,皆目視李靖,等他拿主意。李靖手捻須髯,沉吟不語。
紅拂女忽然說道:“那次在管涔山岳兒被擄時,后來聽岳兒說,那申屠逍之所以把他捉走,原來是因為喜歡他,要收他做徒弟,傳授他武功,這樣看來,料那二煞必不至于害了他和香兒,諸位不用擔心?!北娙擞X得她說得有理,當下也都放下心來。
隨后,邱氏雙俠把刀萬佛與李靖、玄化、盧元和金平南相互引見了,大家各道仰慕之情,寒暄了一番。東方一劍與刀萬佛本是故交,老友相見,更是親熱。
李靖從萬興南口中問出了他們家眷雜役的藏身之處,把家眷與萬氏五虎關(guān)在一處,又叫廚師雜役準備了酒食,大家吃了晚膳。而后李靖叫金英等小弟兄輪流看守萬氏五虎一家,余人皆覓房間歇息。李靖夫婦和東方一劍因惦記兒女的安危,均無睡意,只是在屋中閑談悶坐。
且說申屠逍兩手提著東方岳和李香香,一路向北,發(fā)足狂奔。二煞輕功卓絕,衣袂飄風(fēng),所過之處,宿鳥驚飛,身旁樹葉沙沙作響。二小因被申屠逍點了啞穴,作聲不得,盡管心中又氣又急,卻是無可奈何。
二煞往前奔出了五六十里的路程,眼前現(xiàn)出一座破舊的山神廟來。申屠遙停步說道:“老大,咱倆已跑了大半天,那些人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這里有個山神廟,咱們歇一歇吧?”申屠逍一手提著一個大活人,也自覺得有些疲倦,聽申屠遙一說,當即同意,于是一前一后,走進破廟中來。破廟因年久失修,一半已經(jīng)坍塌,內(nèi)外雜草叢生,遍布蛛網(wǎng),殘損不堪。二煞剛一推開破爛的廟門,只聽吱吱幾聲,五六只老鼠疾竄奔逃,一股腥臭之氣鉆入鼻孔,李香香乍一嗅到,只覺胸中作嘔,翻騰欲吐。
申屠逍跨入門內(nèi),眼光一掠,見對面斷墻下有張供桌,遂將二小倚坐在供桌之上。供桌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被二小衣衫一拂,頓時四下飄飛起來,直將二小嗆得連聲咳嗽,落得滿頭滿臉都是。二小素來都有潔癖,李香香尤甚之,此時置身于污灰濁塵之中,恰似白蓮花掉進了臭泥塘,心中氣苦惱恨之狀,實是到了極點。二小盡管嘴上不能發(fā)聲,但內(nèi)心的不滿卻完全在臉上流露出來。申屠逍呲牙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們對我十分不滿,心里不定怎么咒死咒活得罵我呢。嘿嘿,你們愿意怎么罵就怎么罵,反正我也聽不見!”看了看東方岳,又道:“小子,我將你捉來其實并無惡意,只是想把一身的武功傳授給你。我見你骨骼不凡,乃是天生習(xí)武的好材料,所以才對你如此看重,要是換了別人,我早就一掌打死了。我對你這樣好,你本應(yīng)對我多多感謝才是,怎么還能恨我呢?你看,我又怕你想媳婦不能好好練功,便把你的小媳婦也一塊帶來,讓他日夜陪伴在你的身邊,我為你想的這么周到,你還不喜悅嗎?”東方岳滿臉的鄙夷與憤怒,狠狠瞪著他,心里早把他罵了千遍萬遍。
申屠遙見了東方岳的神情,憤然說道:“老大,這小子頑固的很,絕不會聽你的調(diào)教,不如打死算了!”申屠逍道:“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千里馬,就越難馴服,此事總須有些耐心才好。他現(xiàn)在不是跟我尥蹶子嘛,那就暫且由著他,我自有辦法慢慢將他馴服?!本徚艘幌掠值溃骸袄隙以俅尉婺?,無論他兩個怎么得罪你,你都不許傷他們一根毫毛,否則我跟你斷絕兄弟情分!”
申屠遙重重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墻角的爛草堆上,兀自嘟囔道:“老大,你真是鬼迷心竅,我看你早晚得被這小子給帶累了!”一語甫畢,忽然臉色一變,右手倏地往后一探,隨手抓出一條拇指粗的蛇來。那蛇驟然被人抓起,又驚又怒,蛇頭突然往前一送,就去咬申屠遙的臉腮。申屠遙怒道:“我一肚子怒氣真沒地方發(fā)泄呢,你竟然還敢來湊熱鬧!”倏出左手,一下握住蛇頭,左右一扯,頓時將那條蛇從中間扯為兩段,蛇血噗的一下噴出,一股腥味立刻彌漫在空氣之中,中人欲嘔。申屠遙磔磔怪笑,將斷蛇舉過頭頂,張開大嘴,滋滋地接飲蛇血。片刻之間,蛇血流竭,申屠遙將兩截蛇身擲出殘壁之外,舔舔嘴唇道:“蛇血還真不少,味道好極了!”二小目睹此景,不禁心驚肉跳,暗想:“他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個妖怪!”
申屠逍見弟弟喝了蛇血,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對了,你們小夫妻一直沒吃東西,也該餓了,我這就去給你們弄些野物吃。”轉(zhuǎn)面對申屠遙道:“我這就出去給他們找吃的,你千萬不能傷害他們?!闭f完身形晃動,早出了廟門之外。
這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黃昏的日頭正向西邊的山口落去。晚霞如綺,將山林染成一片絢麗的金紅色。
申屠遙看了看東方岳、李香香,忽然站起身來,惡狠狠地說道:“老大一走,可就由得我了!”說著一步步向二人走近。李香香心頭一緊,暗道:“不好,他要向我們下毒手!”忙轉(zhuǎn)面向東方岳看去。只見東方岳神態(tài)坦然,毫無懼色,正滿懷深情地望著自己。他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李香香卻仿佛已聽到他清純而響亮的聲音:“香妹,你不要害怕,也不用擔心,不論是生是死,我都永遠陪伴著你,保護你,永遠都不離開你!”李香香不由心神一蕩,暗想:“岳哥不但對自己一往情深,而且生死關(guān)頭還能如此坦然無懼,真是叫人佩服,我今生能與他結(jié)為夫妻,同進退共生死,也是值了,還有什么可遺憾的!”心中如此一想,對死亡的恐懼頓時消失凈盡,向東方岳甜甜一笑,臉上立時現(xiàn)出平靜怡和之色。
申屠遙漸漸走近,二人面帶微笑,眼觀鼻,鼻觀心,平平靜靜,坦坦然然,就像眼前這個大惡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申屠遙走到二人面前,忽然停住腳步,陰惻惻地說道:“方才我弄死的那條蛇,是條很特別的蛇,我喝了它的血后,其他的毒蛇若是嗅到毒蛇的氣息,很快就會結(jié)伴而來,你們倆被老大封了穴道,既動不了,也喊不出聲,只能乖乖叫毒蛇咬死了。嘿嘿,老大出去的時候,只叫我不傷害你們,卻沒讓我保護你們,你們?nèi)羰墙卸旧咭溃删筒桓晌业氖铝?!”說完竟然幸災(zāi)樂禍的哈哈狂笑起來。笑完之后,得意洋洋的走出廟外,進了前邊的林子中,背對著二人坐到草地上,一心等著觀看二小被毒蛇咬死的慘象。二小聽了申屠遙的話,不禁毛骨悚然,互相看了看,心中大有恐懼之意。
正是:名雖稱雙煞,性情也不同。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