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琛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豬腰子臉的錦衣公子哥,身后還跟著幾個衣著華麗,挺胸腆肚的狐朋狗友,以及幾個歪瓜裂棗,狐假虎威的奴仆。
錦衣公子哥呲著牙,目光兇狠地盯著賈蓉。
身后那幾個狐朋狗友或是雙臂交叉置于胸前,或是叉著腰,滿臉冷笑,一副準備看戲的神情姿態(tài)。
眼看對方人多勢眾,賈蓉倒吸一口涼氣,色厲內(nèi)苒地嚷嚷道:
“溫侃,你想作甚?”
豬腰子臉是禮部尚書溫體仁之子溫侃,屬于崇瑞勛貴集團。
他后面跟著的幾個狐朋狗友也是崇瑞勛貴子弟。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溫侃和賈蓉一樣,也捐了一個五品龍禁尉,也就是大內(nèi)侍衛(wèi),只不過是掛的閑職,平時根本就不用去大內(nèi)當(dāng)差。
溫侃曾覬覦秦可卿的美色,卻沒想到,被賈蓉捷足先登,正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自從賈蓉把秦可卿娶進門,溫侃便跟賈蓉較上了勁。
上次賈蓉帶著幾個奴仆,在紅袖樓撞見了落單的溫侃,讓奴仆們扇了對方幾巴掌,卻沒想到,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今日又撞見了溫侃,而且,對方比自己這邊人多。
實際上,溫侃是有武藝傍身的,上次是因為喝醉了酒,渾身無力,才被賈蓉的奴仆們打了幾巴掌。
而溫侃身后那幾個狐朋狗友都是崇瑞勛貴集團里的將門之后,個個都練過武藝,單拎出來一個都是能單挑六七個壯漢的好手。
賈蓉嚇得瑟瑟發(fā)抖,往賈寶玉的身后縮了縮。
賈寶玉膽小怕事,又趕緊縮到了賈蓉的后面。
薛蟠酒勁上涌,竟是忘了害怕,拿出平時橫行霸道的架勢,指著溫侃怒罵道:
“從哪蹦出來的小癟三?仗著人多就敢欺負人是吧?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誰嗎?”
賈寶玉嚇得打了個哆嗦,慌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耳語道:
“對面都是崇瑞勛貴的子孫,人多勢眾,薛大哥你別說了,再說咱們就完了!”
賈寶玉曾跟隨賈政走親訪友,也算是見多識廣,聽說過禮部尚書溫體仁之子溫侃的大名,此人最喜仗勢欺人,欺男霸女。
今日對方來勢洶洶,賈蓉又得罪過溫侃,再加上薛蟠罵罵咧咧,無異于火上澆油,只怕無法全身而退。
這時,馮紫英站了出來,朝溫侃拱手道:
“溫世兄,今日可否給小弟一個面子,放賈蓉兄弟一馬?”
溫侃冷笑道:
“誰不知道你們馮家跟賈家是世交,你這分明是在故意拉偏架,上次賈蓉這廝打了我好幾巴掌,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今日,我定要廢了他一只手才肯罷休!”
馮紫英怒氣上涌,冷哼一聲道:
“稱你一聲世兄是抬舉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我父親以垂垂暮年,奉旨掛帥戍守九邊重鎮(zhèn),就是被你們崇瑞一脈給架在了火上烤。這筆賬,老子今日正好找你們算算!”
溫侃冷笑道:
“馮紫英,我知道你小小年紀,卻武藝不凡,但我們這邊人多勢眾,而且個個有武藝傍身,一人一拳也夠你受的,而你竟然還敢口出狂言,簡直就是找死!”
說罷,他朝前一揮手,暴喝道:
“弟兄們,咱們好多天沒打架了,今兒個正好拿這幫孫子練練手!”
然而,他話音未落,馮紫英就一個箭步?jīng)_到他面前,一拳轟在他鼻梁上,把他打得踉蹌后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捂住狂飆的鼻血,溫侃惱羞成怒,厲聲道:
“一起上,弄死他!”
霎時間,眾人齊齊朝馮紫英圍攻了過去。
賈蓉和賈寶玉以及薛蟠想跑,卻被崇瑞一脈的二十幾個奴仆擋住了去路。
三人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奴仆們摁倒在地上,一陣暴揍。
被揍得最慘的是薛蟠,因為他剛才出言不遜,破口大罵,因而受到了重點照顧。
沒過一會兒,他的大腦袋就腫了好幾個大包,蜷縮著臃腫的身子,側(cè)躺在地上抱頭痛哭。
賈寶玉年紀小,奴仆們不屑打他,只把他打了個烏眼青,一張大白臉被打得像個熊貓一樣,歪倒在路邊痛哭流涕。
賈蓉也被打得慘不忍睹,溫侃今日主要是想收拾他,奴仆們打倒薛蟠后,就把他圍了起來,一陣拳打腳踢,把他打得滿地打滾,發(fā)出一陣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有兩個奴仆獰笑著沖向賈琛,被賈琛輕描淡寫地踢出兩腳,把他倆踹飛了出去。
一個掛在了旁邊的一棵樹上,一個一頭扎進旁邊一家當(dāng)鋪的窗戶里,一直飛竄到當(dāng)鋪的柜臺上,才五體投地地停了下來。
當(dāng)鋪的掌柜愣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失聲驚呼道:
“老朽干了幾十年當(dāng)鋪生意,還是第一次遇到典當(dāng)活人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p> 馮紫英確實武藝不凡,同時面對八名崇瑞勛貴子弟的圍攻,竟然仍有還手之力。
只不過,人力終有窮盡時,馮紫英終歸是雙拳難敵四手,沒過一會兒,就招架不住了。
他的臉頰上挨了一記重拳,半邊臉腫得老高,像個熟透的紅蘋果,身上也挨了好幾腳,布滿了大小不一,花紋各異的鞋印。
沒過一會兒,馮紫英就被打得四仰八叉,癱軟倒地。
溫侃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朝他的臉吐了口唾沫,獰笑道:
“狗娘艸的下賤種子,怎么不囂張了?你剛才那股子沖勁兒呢?”
馮紫英咬牙切齒,兀自嘴硬道:
“你他娘的有種就打死我,否則老子早晚弄死你!”
然而,他這句鐵骨錚錚的硬氣話,旋即被一陣不和諧的求饒聲打破:
“各位好漢,各位大爺,求求你們別打了!”
賈琛循聲望去,只見賈蓉正跪在地上,朝那些奴仆磕頭求饒。
奴仆們發(fā)出一陣陣囂狂而又得意的大笑,他們以往都是卑賤的奴才,還從沒踩在哪個主子的頭上,今日竟然把賈家未來的族長打得跪地求饒,登時感受到一種以下克上,翻身做主人的暢快和舒爽。
溫侃撂下馮紫英,跑到賈蓉面前,一腳把他踹翻在地,狂笑道:
“真是個沒骨頭的慫蛋!看來寧榮二公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后世子孫竟然都是些軟骨頭!”
此時,在鹿鳴軒二樓的包廂里。
崇瑞帝正背著手站在窗前,把這一幕盡收眼底,不由得冷笑一聲:
“兩代寧國公的臉都被這個賈蓉給丟盡了!”
看來,開國一脈確實已經(jīng)日薄西山,后輩子孫都是些酒囊飯袋。
特別是這個賈蓉,一點骨氣和血性都沒有,被打之后,竟然還跪地求饒,真是丟人現(xiàn)眼!
此刻,賈寶玉、賈蓉、薛蟠以及馮紫英都已經(jīng)被打倒在地,只剩賈琛一個人還昂然而立,面色鎮(zhèn)定,穩(wěn)如泰山。
就好像一位下凡的謫仙,睥睨著渺渺眾生。
他這卓爾不群,遺世獨立的強大氣場,很快就引起了溫侃的注意。
“原來還有個漏網(wǎng)之魚!”
溫侃獰笑著問道:“小子,你是誰家的子侄?”
賈琛的唇角揚起一抹玩味的冷笑,傲然道:
“我是榮府的旁支子弟賈琛?!?p> 溫侃叉著腰,嗤笑道:
“原來又是個軟骨頭,呸!老子不打沒骨氣的狗崽子,咱們走!”
旁邊的幾個崇瑞勛貴也紛紛附和道:
“這小子一動不動,估計是嚇傻了!”
“開國一脈的后世子孫原來都是一群軟蛋!”
“老子怕臟了手腳,都懶得打這種廢柴?!?p>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嬉笑怒罵著轉(zhuǎn)身要走。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霸烈的男聲響起:
“我準許你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