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個面皮白凈,頜下無須的中年男子慌忙恭聲應(yīng)承。
他的聲音不男不女,尖聲尖氣,乃是大明宮掌宮內(nèi)監(jiān)戴權(quán)。
作為崇瑞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他經(jīng)常在內(nèi)廷值夜班,專掌內(nèi)命,負(fù)責(zé)向皇帝參議朝政,起草機(jī)密詔令,地位極其重要,被稱為“內(nèi)相”。
聽到崇瑞帝的命令,戴權(quán)立馬向侍立在側(cè)的一名大內(nèi)侍衛(wèi)吩咐了一聲。
大內(nèi)侍衛(wèi)抱拳領(lǐng)命,快步出門,走到隔壁包廂的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門扉重重地撞擊在墻壁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賈琛微微一怔,跟眾人一起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玄青色曳撒袍的壯漢邁步走了進(jìn)來,目光傲然地環(huán)顧眾人,沉聲道:
“請你們消停點,不要驚擾到別人,我家主子在隔壁,方才被你們吵到了!”
話音剛落,薛蟠騰地一下站起身,叉著腰,仰著臉,鼻孔朝天地蔑視著壯漢,呵斥道:
“你算個什么狗東西?老子喝酒聊天時想怎么嚷嚷,就怎么嚷嚷,誰敢管我?”
薛蟠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了,他本想把氣撒在賈琛身上,卻顧忌賈寶玉和賈蓉在場,只好一直壓著火氣,現(xiàn)在突然闖進(jìn)來一個找茬的,正好遷怒到此人頭上。
他出身皇商豪門薛家,背靠一門雙國公的賈家,一向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又怎么會把眼前這個其貌不揚(yáng)的壯漢放在眼里?
壯漢氣得面皮抽搐,怒瞪著薛蟠,質(zhì)問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無禮?”
薛蟠揚(yáng)起下巴,梗著脖子,齜牙咧嘴地怒罵道:
“什么小狗艸的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老子的姨父是榮國府的二老爺賈政,老子的舅舅是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嚇?biāo)滥?。?p> 賈蓉也冷笑著助威道:
“吾乃寧國府長房的嫡長子賈蓉,未來的賈家族長!”
賈寶玉也附和道:
“吾乃榮國府嫡子賈寶玉,這位大哥,我勸你最好知難而退,我們在座的任何一人,都不是你能招惹的?!?p> 壯漢皺了皺眉,沒想到,這幾個人的出身背景還真是不可小覷。
但他卻乜斜著眼,目露不屑之色,國公又怎樣?京營節(jié)度使又如何?還不都是陛下的臣子?
他可是奉陛下之命而來,怎么會被這幾個官宦子弟嚇退?
剛要開口宣讀圣諭,卻見馮紫英站起身,朝他拱手道:
“這位大哥,我這幾個兄弟喝多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說著,他看向賈蓉、賈寶玉以及薛蟠,笑著勸道:
“各位兄弟,出門在外,以和為貴,切莫沖動行事!”
他從小跟隨父親走親訪友,待人接客,參加各種婚喪嫁娶的宴會,練就了圓滑世故,八面玲瓏的處事水準(zhǔn)。
壯漢見馮紫英帶頭服軟,沒有再說什么,畢竟這次陛下是微服出巡,能不暴露身份,就不暴露身份。
臨走之時,壯漢冷冷地剜了薛蟠一眼,徑直轉(zhuǎn)身離去。
賈琛一直緘默不語,剛才這個壯漢氣勢沉穩(wěn),筋肉虬結(jié),一看就是個中好手,由此可見,他的主子肯定非同凡響。
“奶奶的,真是掃興!”薛蟠啐了一口,咒罵道:
“哪里冒出來的狗雜種?也敢來老子面前囂張?剛才若不是馮世兄?jǐn)r著,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賈琛心中冷笑,剛才這個壯漢,一個人至少能打薛蟠這樣的十個,這個薛大腦袋也太不自量力了!
與此同時,壯漢回到隔壁的包廂,小聲朝崇瑞帝匯報道:
“啟稟陛下,我已經(jīng)申飭了他們,對方是幾個酒后嬉鬧的公侯子弟?!?p> “哼!好大的威風(fēng)!”崇瑞帝冷笑道:
“剛才朕都聽見了,有兩個是寧榮二公的后人,還有一個與王家和賈家沾親帶故的,最是囂張,這開國一脈,還真是囂狂??!”
他的聲音肅殺冷冽,暗含雷霆之怒。
今日他偶然起心動念,微服出巡,來鹿鳴軒品嘗杜康美酒,卻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開國一脈的幾個紈绔子弟。
思及此處,崇瑞帝怒火中燒。
開國一脈乃是太上皇的親信,在朝堂之中盤根錯節(jié),聲勢浩大,有尾大不掉之勢。
幸好自己繼位以來,提拔自己的心腹重臣,委以重任,形成了崇瑞勛貴集團(tuán),與開國一脈相抗衡。
經(jīng)過這些年的運(yùn)籌謀算,崇瑞帝大大削弱了開國一脈的勢力,但目前,總體而言,開國一脈的勢力依然要比崇瑞一脈略勝一籌。
只不過,開國一脈都是仗著祖宗余蔭,貪圖享樂者多,運(yùn)籌謀劃者少,大多是不肖子孫,已然是德不配位。
崇瑞帝一直在磨刀霍霍,只等找到合適的時機(jī),就將開國一脈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即使不滿門抄斬,也要?dú)涓瑠Z其爵位,將他們削職為民,發(fā)配邊疆。
當(dāng)然,如果開國一脈之中,有識時務(wù)的俊杰,愿意改換門庭,效忠自己,那崇瑞帝也愿意給對方一個機(jī)會。
開國一脈之中,當(dāng)年軍功最顯赫的是賈家,只可惜賈家的后世子孫大多不肖,都是一群吃喝嫖賭的紈绔子弟,沒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
若是能有一個才學(xué)尚可的賈家后人,愿意率領(lǐng)賈家的寧榮二府效忠自己,那勢必會影響到開國一脈的其他重臣。
只可惜,目前沒發(fā)現(xiàn)賈家有此等人才。
不是朕刻薄寡恩,而是開國一脈自掘墳?zāi)?,自毀前程?p> 思及此處,崇瑞帝重重地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賈琛他們已經(jīng)酒足飯飽,薛蟠嚷嚷著要去附近的紅袖樓玩花娘,賈琛急著回去給林黛玉送飯,沒有答應(yīng)同往。
幾個人一起走出包廂。
賈琛發(fā)現(xiàn)隔壁的包廂門口站著四名壯漢,與剛才那個壯漢的穿著相同。
薛蟠縮了縮脖子,他本就是個外強(qiáng)中干,色厲內(nèi)苒的性子,自己這邊人多的時候,還敢大放厥詞,口出狂言,一旦自己這邊居于弱勢,就夾緊尾巴,不敢吱聲了。
賈琛冷眼橫掃,這四個壯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使自己出手,要想把他們?nèi)看虻?,也要稍微費(fèi)一番工夫。
看來,他們的主子很不簡單??!
薛蟠瑟縮在眾人的后面,躡手躡腳地下了樓,生怕被對方圍毆一頓。
等走出鹿鳴軒酒樓,即將分道揚(yáng)鑣的時候,忽然有一道尖酸刻薄的男聲傳來:
“哎呦,這不是賈蓉賈大公子嗎?可讓我逮著你了,上次你找小爺我的麻煩,今兒個,我要讓你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