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被包圍前,大太監(jiān)白顯劫持了小皇帝向外突圍,可卻沒有成功,連石垚都被亂兵擄了去。自知無路可逃的白顯回到永春宮,將大量金玉珠寶堆放在身邊,最后放了一把大火,自焚而死。
攻破皇城后,石堅、石坦和石堃各帶少數(shù)近衛(wèi)進入內宮找尋同泰帝。當他們打開金龍殿的大門時,一個五官歪斜、面目青綠、滿頭白毛、身上沾著糞尿污漬的老者突然從門后跳了出來,手舞足蹈地說:“嘿嘿嘿,月娃娃,八丈高,騎白馬,跨彎刀……”石堃捂著鼻子向后退了兩步,質問道:“什么人?”石堅也用手輕輕扇著空氣里彌漫的惡臭。跟在三位王爺身后的童道生經過仔細辨認,驚叫道:“這不是白晨公公嗎!”他撲上前去,抓住白晨的手,輕聲喚道:“白公公,白公公,你還識得童某嗎?我是中書舍人童道生呀。你如何變成這副模樣?”白晨癡癡地看著童道生,又嘿嘿笑著說:“公雞兇,切大蔥。大蔥大,吃王八……”石坦走上前,沖著白晨拱了拱手說:“白公公,勤王大軍已攻破了京城,誅滅了篡權謀逆的靜福公主等人。我與齊王、成王是進宮來營救父皇的,你可知道圣上下落?”白晨打了個寒顫,聚攏住眼神,掃視著在場的人。當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白晨癱坐在地大哭道:“陛下!陛下快出來看看??!三位皇子來救陛下了!”石堅和石堃?guī)缀跏峭瑫r追問道:“父皇可在殿內?”白晨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弓起身子,爬向內殿,幾位皇子也帶著近衛(wèi)跟了進去。到了殿內床榻前,白晨輕聲叫著:“皇上,皇上?!彼澏吨_錦被,惶恐地指了一下被下的黑布小包,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同泰帝被害的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開封城。在第二天為大行皇帝舉行的治喪會議上,各方勢力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齊王和成王都想把主持喪儀的權力攬入自己懷中,進而奪取至尊之位。在各方僵持的情況下,宰相劉睿提出,可暫不廢除石垚帝位,仍然沿用“同泰”年號,等國喪結束,再行商議新皇的人選問題。剛被從天牢里放出的宰相趙松壽也提議,可由長期看管祖陵的揚王石坦擔任主祭,而齊王和成王共任副祭??紤]到兩軍力量較為均衡,石堅和石堃最終同意了這一方案。其后,眾王和大臣們又議定了大行皇帝的廟號、尊號和喪禮儀程等細節(jié)問題。
同泰帝入殮后的第二天傍晚,宋啟愚率軍到達了開封北郊。大道上稀落的行人,路兩旁破敗的房舍,田壟間長滿的稗草,村莊外密布的新墳,都讓宋啟愚不敢相信前方不遠既是京城。他騎在馬上,指了指東邊的一塊坡地說:“長白,命令部隊在壩臺村扎營,不許滋擾百姓。扎營之后,全軍掛孝,遙祭先皇?!眳窍宕饝宦?,打馬前去傳令。宋啟愚又說:“我等此來本為勤王,不想君父遇害,叛黨伏誅?,F(xiàn)在,我軍未奉圣旨,不能進京,就暫時屯于此處。毛小,申鯉,開復,劉戈,你們明日隨我進城,拜謁圣上靈位。”四將齊聲答道:“末將聽令?!?p> 掌燈的時候,吳襄興沖沖地跑進帥帳,喊叫道:“宣道,你猜誰來了?”宋啟愚放下手里的書,抬頭說:“看你高興的樣子,該是熟人……”還沒等他說完,童道生一挑帳簾就鉆了進來。他向前緊走幾步,跪在宋啟愚面前,納頭便拜,口稱:“宣道兄長一向可好,小弟給您請安?!彼螁⒂挹s忙起身,用雙手攙扶說:“兄弟快起來,快起來,不要客套。”童道生起身后,握著宋啟愚的胳臂,上下打量著兄長,心疼地說:“三年不見,兄長竟已滿頭花發(fā)。兄在關北,孤軍苦戰(zhàn),保衛(wèi)桑梓,立下大功。大周有兄長保衛(wèi),國家幸甚,人民幸甚!”宋啟愚也欣慰地看著童道生說:“再造在國中面對的局面更加復雜兇險。真正力挽狂瀾,匡扶社稷的是兄弟你啊!”宋啟愚向一旁讓著童道生說:“兄弟造訪必有要事。快坐下,咱們慢慢談?!蓖郎嵵氐卣f:“兄長可知,目下京城的局勢波詭云譎。齊王和成王相互爭斗,都想奪取至尊之位。他們見兄長手握兵權,也都想籠絡于你。不瞞兄長說,再造此來一是實在想念您和長白等舊識;二是受齊王所差,向兄長致意?!闭f著,他從懷里摸出一份文書,遞過來,又說:“這是齊王擬升任兄為山西節(jié)度使的諭令。不知兄長有何打算?”宋啟愚看著童道生,并沒有接文書,而是緩緩地說:“原來再造已經投到了齊王門下。”童道生看宋啟愚的臉色不對,急忙擺手說:“兄長切莫誤會。您還信不過再造的為人嗎?我萬不敢替人來拉攏兄長,只是想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來見兄長并與您長談,好讓兄長全面了解京里的情況;同時,借助齊王的薦舉,讓山西百姓得到兄長的庇佑?!彼螁⒂蘧徍土艘幌驴跉庹f:“我錯怪兄弟了??磥?,這十年的歷練,兄弟長進了許多呀。”童道生把吳襄也拉到一旁坐下,又說:“先帝雖然不比隋文帝、唐太宗,卻憂心國事,善待黎民,體恤臣僚,保衛(wèi)疆土。單從害怕史筆如刀這一點上看,他至少不是個壞皇帝,落得被人囚禁,憂憤而死的下場,實在令人可憐。”宋啟愚幾乎垂淚說:“先帝在所有統(tǒng)治者中確實算得上仁厚之君,卻終被奸徒所害,叫我等扼腕嘆息呀!只是,我觀先帝子嗣,似乎無人有此德才,能夠保我大周子民,延我大周國祚。如果單看人品,揚王殿下更益為君,可殿下好像并無此意。而那齊王處處做些表面上光鮮的事情,還不愿承擔責任,總讓大臣替他背負罵名,這樣的人哪有人君的樣子?成王就更不成器了。他除了搜刮地方和傾軋他人,似乎別無所長。至于,其他皇子,更是上不得臺面。哎!這個天下,究竟應往何處去呢?”吳襄冷笑數(shù)聲,插嘴言道:“那就要看宣道想讓它往何處去了。”童道生也試探著說:“天下只能傳給皇族,這是歷朝歷代留下的規(guī)矩。且皇權高貴,覬覦者眾多,紛爭和動亂難以避免,這會對社會造成極大的損害。前數(shù)日,我跟揚王長談,殿下不愿卷入宮廷爭斗。他還講天下大事合久必分,且從無一人一姓之天下,當以有德有能者居之。我那時突然頓悟,咱們?yōu)楹尾荒芡婆e象宣道兄長這樣于國于民都有大功的賢者為主呢?”宋啟愚聽后十分驚恐。他趕忙示意二人慎言,說:“宋某一心為民,從無謀逆之意。你二人不可以此為念,也休想逼我就范。雖然眾王均不成器,但大周國祚尚在。我等還是應盡力維護國家和皇權。”童道生拉住宋啟愚的手說:“兄長仁義,我等知曉。只是如今的京城已不太平,各方為了奪嫡什么事都做的出來。再造建議兄長,不趟他們的渾水。為了不被裹挾,兄長應在拜謁先帝靈位后,就以北境烽煙再起為由,率軍回歸。再造也會全力爭取,讓朝廷實授兄為山西節(jié)度使,以保我河東、晉中、關北地方的安寧。”正說話間,毛小在帳前稟報道:“宣道大人,營外有禮部郎中汪伯彥求見,他自稱是大人的故交?!蓖郎⑽⒁恍φf:“兄長,咱們這位同年早已投入成王門下,此來必是替成王向你示好的?!彼螁⒂掭p輕搖搖頭說:“想不到,我一個小小的邊鎮(zhèn)巡撫還能得到這么多權貴的垂青。兄弟先隨長白到偏帳歇息,等我打發(fā)走汪伯彥,咱們再談京中之事?!彼螁⒂抻謱ね夥愿赖溃骸懊?,回復汪郎中,請他稍候。就說故交到訪,本撫高興,正在更衣,即刻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