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在我回到家以后,第一次回到Tina的城市,我的幻視愈發(fā)嚴重,以至于在高鐵上我不斷地看到鬼魂,我開始意識到我的能力——靈視。
我開始感到害怕。
Tina沒去車站接我,她前一天的夜班,那天睡得很死。
一個個早該故去的亡魂由于執(zhí)念糾纏在塵世間,糾纏到我的身旁。
我有一天是否也會成為其中一員呢?
不老人從來都不是不死之身。
我是在什么情況下被Tina施加了不老的魔法?我自己也不清楚,甚至意識到這件事都是在很久以后——我的頭發(fā)不再生長,劃傷的手在第二天也會恢復如初。我開始意識到我的時間停留在了某一刻,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會永生,但我想我總會成為一個游魂,即使肉身不死,精神也很難支撐著我活無盡的歲月,不老人…那是神父告訴我的。神父研究他們很久了,當然,并不是不人道主義的活體實驗,畢竟我們很難見到死去的不老人,神父說自己親眼見過一個不老人老死,即使外觀不變,器官的衰竭還是無可避免,甚至當死亡來敲門的時候,他們只能化作飛灰,全無一點反抗的能力。神父的一位朋友就是不老人,那年他已經(jīng)九十多了,當著神父的面化作了塵埃,什么都沒留下。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成為灰塵。神父并不知道Tina擁有這種危險的魔法,也并不知道不老人是魔法的產物,那天,他站在月臺上笑瞇瞇的看著我。
“你還知道回來啊。”
“我沒心思開玩笑了,神父?!蔽艺f:“我能看見的游魂越來越多了,他們不斷穿過一個個行人的身體?!?p> 神父有些詫異:“你開了靈視了?先去我家,對了,Tina托我轉告你,”他說著,模仿起了Tina的語氣:“今晚上有個集會,你來不來?說不定能幫你解決你的問題哦?”
“好惡心?!?p> 坐上了他的車,空調的風吹得很舒爽,由于精神疲憊,我在車上睡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Tina的床上了,旁邊躺著一個睫毛很長的女人,正笑瞇瞇地用她漆黑的瞳孔盯著我看。
“早啊,Tyler?!?p> “早,Tina?!闭f出來的一瞬間我就坐起了身:“臥槽?我怎么到你屋里了?”
嫂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神父把你搬進來的唄,你睡得太熟了,根本叫不醒,夢到什么了?”
“夢到…具體的內容我不記得了,但似乎是一個預言夢,一場爆照,我們都在,就在這兒,今晚的集會在哪?”
Tina愣了一下,告訴我就在這里。
“我看到一個女人的臉。蒼白,和我看到的那些游魂一樣,但又不太一樣,她的眼球是全黑的,我沒再看到‘她’。對了,你這里有結界吧?我一個鬼魂都沒看到?!?p> “放心,我看不到也能感應到,早就清場了。”Tina安慰我說。
“但愿我那個夢并不是預言?!?p> “今晚沒有一個鬼魂進得來。哦,今晚要和一位先知的靈魂對話,我們剛好可以問問你的問題,你的幻視和靈視似乎重疊在一起,我的知識不足以解決你的問題呢?!盩ina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這一幕被嫂子看到,還用手機偷偷拍下來發(fā)到了我們的群里。
群里頓時炸了鍋,全在討論關于我們的事。
當晚,我、Tina、神父、嫂子、胡森和柳松霖六個人坐在一起,圍成了圈,在準備開始的時候,嵐姐敲響了門,于是嵐姐也加入了我們。
我們七個人圍坐在她的書房里,書房中間畫著一個六芒星,中間還點燃了蠟燭,隨后Tina點燃了香薰,一種我第一次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聞到過的,濃郁到令人反胃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起來。
“要想著我告訴過你們的,呼喚那位先知,他的身旁可能跟著一位自然之靈,不要害怕,那是一頭鹿靈。不管你們看到什么,在見到那位先知之前,都要堅定信念,特別是你,青,不要被幻象迷惑?!盩ina警告似的告訴我們所有人:“一旦出了什么差錯,你們的靈魂可能就會隨著先知一同離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回你們,現(xiàn)在有人要退出還來得及。”
沒有人講話,我們只當作是一次普通的集會,我有些激動,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會。
我們每個人都閉上了眼睛,念起了咒語?!癊go Spiritus Ad Me.”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眼前開始由黑暗轉變?yōu)榱鞴猓魇礁鳂拥挠洃洸粩嘤縼?,但那不是我的記憶,那是曾穿過我的身體的游魂們的記憶,我開始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和執(zhí)念。
即使那不是肉體的痛覺。
突然,我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牽著孩子的女人,身旁站著的,是我,一個三十歲的我——那是我的執(zhí)念。
我開始向著那個記憶走去,在我的精神里,我感到我在走動,即使那還是很遙遠。
我要——把她帶回來,我不要她再次死去,我不要再次親手殺死她,我不要我的余生都在懊悔中活著。
那時的我,全然忘記了Tina的警告。
我迷失了。
我回想起沒接的那通電話,回想起和朋友一起花天酒地玩到聽不到手機,我怎么就忽略了自己在家的“她”呢?
我怎么就忘記了,她告訴我她會自己在家,遇到危險會給我打電話呢?
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
我不斷的詢問自己?;蛟S那聲音是從我的腦海中直接傳來的,我感到迷茫,于是,在流光中我喊出了一個咒語。
那個咒語的意思是——“期望死亡的神明再給我一次機會。”
一個女人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蒼白,瞳孔是黑色的,臉上的皮肉卻有些殘破。
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我開始畏懼,我終于意識到我犯下了大錯,我終于記起了我在做什么。
我清醒過來。
一場大火從渺小的蠟燭開始蔓延,將鹽畫的六芒星燒成黑灰。所有人都清醒了,但為時已晚,風吹破了玻璃窗,玻璃的殘片割傷了嫂子的后背,書架瘋狂地搖晃仿佛就要化身惡魔,架子上的燒瓶已經(jīng)全都碎了,本該裝在里面的溶液流了一地。
“快跑!??!”Tina幾乎已經(jīng)是用盡全力去喊。
不知是什么溶液流到了火上。
爆炸發(fā)生了。
我們已經(jīng)跑了出來,卻還是被猛烈的沖擊擊中,幾個人順著樓梯口滾了下來。
我親眼看著死亡的女神從烈火中走出來。我感到害怕。
Tina的背部被炸傷了,卻依然轉過身看著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感受到很濃郁的能量,但是是負面的,你都干了什么?!”
“死神?!蔽?guī)缀跻呀?jīng)沒有力氣去說話了,汗水早已經(jīng)打濕了我的衣服。
那次爆炸讓嵐姐失去了雙腿再也不能跳舞。而我們其他人,各被死神賦予了一種衰竭病。
我讀懂了她最后的意思。
“用你的來換?!?p> 可以說我們每個人都丟掉了一個器官,只是因為我希望“她”活過來。
但即使是那樣,她也不會再回來了,下一個她,永遠只會從孩子做起。
而我,我希望我永遠不曾犯下罪過。
我患上了生理性的精神疾病,換言之,我被奪走的是大腦。
“咚咚——”敲門聲響起。
“25床,該吃藥了?!盩ina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