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黃眉用沾滿鮮血的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然后端起酒壺,往酒樽中倒了一些美酒,拿起酒壺遞給苻堅,笑著說道:“馮翊多好酒,東海王嘗嘗”
苻堅淡定的接過酒樽,心里猶豫著要不要喝,畢竟苻黃眉必死之人萬一在酒里下了毒自己可就追悔莫及了,苻黃眉很快也給自己滿上了,看著苻堅孤疑猶豫的眼神,不由得開口笑道:“東海王千里奔襲馮翊,三日敗我大軍,此等壯舉何等驚心動魄,如今倒是被一樽清酒嚇到了嗎?”
苻堅聞言尷尬的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樽一飲而盡,將干凈的酒樽向苻黃眉展示了一下,苻黃眉這才滿意的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拾起地上的寶劍,還劍入鞘,橫放在跨上,撫摸著嘆息著說道:“此劍名為‘定朔’昔日先父托名匠大師打造而成,因仰慕漢之衛(wèi)青霍去病,故取名為定朔,可惜啊,可惜啊,不見定朔之日了?!?p> 苻堅聞言也是嘆息,如果不是苻生苦苦相逼如何至于到今日的地步,于是開口說道:“孤為陛下所迫,實在不是我情愿做的事情啊,還望廣平王勿要怪我?!?p> 苻黃眉聞言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然后慢慢開口說道:“為何不能與我共同起兵誅滅暴君?難道殿下還對苻生心存僥幸嗎?若殿下肯助我大事如何不能成功?”
苻堅嘆息著搖搖頭說道:“古來做大事的人,三年籌謀由覺得時間短暫,今日廣平王起兵在義氣之間,如何能夠成功?便算是成功了,東有鮮卑白虜,北有匈奴,南有桓溫,西有涼國,一旦關中動亂,我等都死無葬生之地了?!?p> 苻黃眉聞言也冷靜了下來,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苻堅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如果驟然起兵就算最后碰巧得手那么到時候苻生的死忠必然會反撲,關中驟然大亂,東邊的鮮卑燕國可是對關中虎視眈眈,鮮卑的慕容玄恭更是不世出的英杰,一旦趁機西進后果不堪設想。
苻黃眉苦笑著開口說道:“殿下說的在理,是孤莽撞了,可惜事已至此,斷然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既然黃眉今日必死,便請用黃眉之死助殿下成就大業(yè)吧”
苻堅聞言也不由得一陣難受,要知道他們畢竟是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袍澤啊,如今卻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這就是封建皇權下的殘酷跟無情。
苻黃眉突然對著一旁唯一留著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會意入內(nèi)抱出一個用布包裹著的嬰兒走了出來,將他遞給苻黃眉,苻黃眉接過嬰兒愛憐的摸了摸嬰兒稚嫩的面龐,或許是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嬰兒厭惡的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個孩子是我的幼子,叫作苻丕,今日我家必不能免此災厄,但是可憐幼子無辜實在不忍殺戮,還請殿下收養(yǎng)此子?!闭f罷苻黃眉將孩子放在苻堅面前,然后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苻堅聞言也是一愣,自己沒有養(yǎng)孩子的經(jīng)驗啊,但是看苻黃眉一臉絕決,再加上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屬實讓人心生憐憫,苻堅只能點了點頭說道:“殿下放心,孤必定待此子如同親生兒子一般”隨即命令姚萇將苻丕抱了下去。
苻黃眉見苻堅答應收養(yǎng)苻丕頓時送了一口氣,往酒樽里又滿上了一杯酒,然后高舉過頂,對著苻堅說道:“祝殿下早成大業(yè)!”然后一飲而盡。
苻堅看著苻黃眉的舉動,心有不忍,開口問道:“廣平王可需他人幫助?”
苻黃眉哈哈哈大笑著說道:“孤,秦之宗王,豈能死于宵小豎子之手?”然后從懷中摸出一卷絲帛遞給苻堅,開口說道:“此信請交給我義妹,雖然相逢萍水之間,但是黃眉對她是真當作親妹妹相待的”
苻堅接過信件,點了點頭,揣入懷里,開口說道:“廣平王放心,孤必然將此信帶到?!?p> “等孤死后,還請東海王解下孤的佩劍,如果有一日東海王能夠得勢的話,愿請以此劍殺苻生!”苻黃眉撫摸著手里的定朔劍面露兇色的說道。
苻堅不知道如何說,只能作拱手態(tài)。
苻黃眉再飲一樽酒,面頰微微發(fā)紅,仿佛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撫摸著手里的愛劍喃喃說道:“定朔,定朔,何時定朔?無此時矣!”然后驟然拔劍向脖子刎去,劍鋒劃過動脈,苻黃眉健碩的身體跌倒在地上,霎時氣絕身亡。
苻堅看著苻黃眉拔劍自刎,不由得行了一個大禮,然后上前,拿過苻黃眉手中的定朔劍,將自己的佩劍解下,放在苻黃眉的懷中,扭頭對著呂光說道:“孤不忍斬其首,卿可代勞否?”
呂光會意,上前拔劍一下斬下了苻黃眉的首級,然后對著苻堅問道:“廣平王尸體如何處理?”
“找個地方埋了,做個記號,待到他日時機可以再厚葬之”苻堅頭也沒回的離開了,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此時苻黃眉的參軍也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他帶著部曲趕到城西發(fā)現(xiàn)哪里有朝廷大軍的影子?趕忙瘋趕回來,想要救援苻黃眉,還不到府邸就看見府邸火光滔天,頓時大驚,連部隊都顧不上了,帶著幾十個部曲就沖向府邸來。
等到他到達府邸的時候,卻見苻堅已經(jīng)攻克了府邸,苻黃眉也已經(jīng)自刎了,苻堅讓呂光提著苻黃眉的人頭走到前面,高高將人頭舉起大聲呵斥道:“東海王已誅苻黃眉,挾從者不問,還不速速放下兵刃?”
部曲聞言卻絲毫不動,參軍咬牙切齒道:“苻堅!我主好心擁你為君,沒想到你卻為了苻生殺害了他,今日還想讓我們棄刃投降?簡直做夢!給我上!殺了他為殿下報仇!”
還不待他沖鋒,姚萇已經(jīng)一箭射出,正中面門,參軍連反應時機都沒有就倒斃在戰(zhàn)馬之下,余下的部曲見狀不由得一震,苻堅這時開口了:“諸位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不考慮妻子嗎?孤攻打苻黃眉未傷諸位妻子,諸位如果不降,那么朝廷法度誅及妻子是無法避免的!”
部曲聞言唉聲嘆息,然后紛紛將兵刃丟下不再抵抗,后面跟隨的苻黃眉的軍隊本來就無心造反,現(xiàn)在看主將已死掉,紛紛丟下兵刃表示愿意投降。
于是苻黃眉的謀反短短三天就被苻堅平定了,時人不少將之與司馬懿定遼東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