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fēng)高,幽園小樓,一窗欞照影綽約佳人,一摸墻爬高真下流,一個公公,一個兒媳婦。
賈瑛此時哪里還看不明白。
心中頓時想起了焦大的話來:“扒灰的扒灰......”
賈瑛暗道:“不該呀?這才哪到哪......難不成是我的到來,把整個‘劇情’推前了?”
當(dāng)下便有心過去阻止,可轉(zhuǎn)念又一想:“今兒是我碰上了,若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讓他搪塞過去,那以后呢?”
遂又止住腳步,等待時機。
那邊賈珍已經(jīng)叩響了門環(huán),卻不做聲。
屋內(nèi),可卿只當(dāng)是瑞珠寶珠二姐妹回來了,放下手中書籍,下了軟塌,也未披掛外衫款款開門而去。
屋門方才大開,可卿便看清來人,可不正是平日里素來對她另眼相加的公公,如今卻是滿身的酒氣,看向她的雙眼更是迷離。
可卿顧不及問安,便已嬌羞別過頭去,正欲回屋內(nèi)披上外衫再招呼賈珍。
秦可卿是什么人,擅風(fēng)情、秉月貌,她這一抹嬌羞,正如海棠春睡初醒,芙蓉不勝涼風(fēng),真真是醉到了賈珍。
一時腹中火熱再難忍耐,未等可卿離遠,便一個快步撲了上去,卻是連平日一點長輩的矜持都不顧及,當(dāng)下便抱住了可卿。
柔弱似無骨之肌,芬芳彌散,朱唇微啟。
“公公!”
可卿臉色慌亂,驚聲呼道“你......這是做什么?”
賈珍也不做聲,雙目漸漸逼近,呼吸之聲急促。
樓下賈瑛卻是聽到了可卿的驚呼,便急忙拾級而上,臨近門口,卻輕咳一聲。
待賈瑛進門,賈珍已經(jīng)放開了可卿,臉上露著驚慌。
可卿卻趁時回了里屋。
賈珍目光躲閃的看向賈瑛問道:“瑛兒......你怎過來了?!?p> 里間兒,可卿披上外衫卻未曾急著出去,一邊平復(fù)著臉上的紅暈,心中也同時怪道:“今兒這是怎么了,公公他......二叔怎么也來了?!?p> 賈瑛卻要照顧可卿姑娘家的顏面,也未當(dāng)場點破。
只道:“今兒大嫂嫂說珍大哥請我東道,我去了卻不見珍大哥,怎么來這里了?”
又向從里間兒出來的可卿說道:“我今晚吃了幾杯酒,便想著到會芳園醒一醒醉意,剛好看到這幽徑深處尚有一座精致小樓,一時好奇便過來看看,未曾想是蓉兒媳婦的屋子,倒是我冒昧了?!?p> 說罷又看向了賈珍,眼中詢問之意不言而喻。
賈珍倒也有急智,從慌亂中回過神來,笑道:“哦,我確實該向瑛兒賠個不是才是,本該早些回來陪你,卻不想一時被外事絆住了,這才回府,順道跟來升問了一嘴蓉兒,卻說不曾歸家,我一時記掛,便過來媳婦兒這里問問那不成器的又到哪里鬼混去了,未曾想在這里碰到了你!”
賈瑛也不點破他,只道:“可問清楚了?”
賈珍連道:“問清楚了,問清楚了!待明兒見了他,再教他做人!”
賈瑛心中為賈蓉默哀三秒,便拉著賈珍往外走,一邊道:“既是問清楚了,那咱們便一道走,你我畢竟是長輩,不好常在此處待著?!?p> 臨出門前才又向可卿告了聲罪,說道:“你也不必送了,早點歇吧!”
可卿只是向著二人福了一禮,全程也未開口說話,只是臉上卻難掩憂色:“也不知二叔可曾看到?看到多少?”
出了天香樓,行至半路,賈瑛忽然冷冷一笑,賈珍聞聲心中一個咯噔。
賈珍強裝不知,道:“瑛兒笑什么?”
賈瑛輕哼一聲道:“珍大哥前幾日才與我有了約定,怎么今日就不記得了?珍大哥莫非當(dāng)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賈珍仍存僥幸道:“知道什么?”
賈瑛靜靜的盯著賈珍道:“方才不過是為了全珍大哥你的面子,也為了蓉兒媳婦的名聲,你,真要我說出來不成?”
賈珍眼見躲不過,可這種敗壞人倫的事情他是萬不能承認的,當(dāng)下只能帶著央求的口吻道:“瑛兒,你珍大哥今日吃多了幾杯酒,一時間走錯了道兒,這才......你便只當(dāng)大哥耍了一遭酒瘋,你看怎樣?”
賈瑛吟吟冷笑道:“珍大哥,只怕今兒我順了你的心意,明日你就又來這么一遭,到時候你又說是酒醉了糊涂,我看不如現(xiàn)在就與我去祠堂,把事情與祖宗說清楚了干凈!”
說著就強行拉著賈珍往祠堂走去。
賈珍一邊用力,一邊道:“瑛兒,瑛二兄弟,何苦就把事情鬧到祠堂那里去呢,攪得祖宗英靈不得安寧,我答應(yīng)你,今后絕不再犯就是了!快些松手,莫要叫下人看了笑話!”
賈瑛卻只當(dāng)未曾聽見。
賈珍一時無法,只能搬出長房族長的派頭低喝道:“瑛兒,怎么說我才是賈門的族長,你怎半分面子都不給我!”
賈瑛聽了,這才停了下來,賈珍只以為對方被自己唬住了。
就見賈瑛嗤笑一聲道:“珍大哥這是拿族長的身份壓我了?那我倒確實不好把你怎樣......”
賈珍聽了,心中松了口氣,心道:“原來也有能拿住你的地方,看來我日后倒是少不得多用一用族長的身份了!”
他方才想罷,便聽賈瑛又道:“既是我匡正不得你,那索性明日我便去玄真觀里問問叔老爺,看他老人家管得管不得你這個賈家族長!”
賈珍剛興起的小火苗,還未等燒旺,就被澆滅了。
心中感嘆也是自己命苦:“這哪里是迎回來一個兄弟,分明就是一個克星嘛,還是專和我做對的!”
賈珍只能做尷尬道:“瑛兒這是哪里的話,兄弟之間怎么就匡正不得,只是......只是你到底也得給我留些顏面不是?”
賈瑛其實心理清楚,自己也只能嚇唬嚇唬他,還能真拉他去宗祠不成?
到了那里怎么說?
自己方才還同他媳婦兒一個屋里吃酒呢,雖說事出有因,但真要理論起來,禮法這方面也是過不去的。
想到這里賈瑛心里也來氣,你說到底是多么混蛋的主兒,才能干出這種讓自己老婆陪兄弟一塊兒吃酒,自家卻躲起來扒兒媳婦的門的荒唐事來。
若是當(dāng)時自己沒有被丫鬟的意外驚醒......焦大罵的可就成了自己了。
所以這事,他也不好揪著不放,只能對賈珍說道:“我這當(dāng)兄弟的也沒有拆哥哥的臺的道理,給你留些顏面可以,只是......”
賈珍急忙道:“今后再不犯這種糊涂,若是再有,瑛兒再拉我去見祖宗不遲!”
賈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有了今日的教訓(xùn),想來賈珍也得安分一些,不至于再同秦可卿穿一些不清不楚的瞎話來。
這也算是自己帶給賈府的第一次改變。
只要家里沒問題,至于他在外頭和誰胡羼,反而道不算什么事了。
賈珍又說了一番保證之類的話來,賈瑛這才放他回去。
同時也打定心思,自己也必須早早的搬出去,獨立起來。
打鐵還需自身硬,只有自己身正了,才有資格去說道賈珍。再者,以賈珍那脾性,自己今后若是真依靠寧府過活,遲早得被賈珍如同對賈芹一般,啐在臉上。
回到小院兒,齊思賢已經(jīng)休息了,只剩老仆和喜兒等著他回來,他今晚又多吃了些酒,草草洗漱一番,便也早早歇了。
第二日,清晨。
溫書,練武,就像賈瑛每日必做的早課一般。讀書事關(guān)前途,武藝更是父親留給自己保命的本事,二者都不能落下。
而齊思賢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每日清晨都會在賈瑛做完早課,練武收功后,便已將熱水和毛巾準備好,再為賈瑛端來飯食。
賈瑛也同她說過,你只是客,不必做這些伺候人的。
只是如今看來,她未曾聽進去。也是,像她這種聰明的,自然有自己的主見。
卻聽今日喜兒來報,有人來府上給齊姑娘送信。
賈瑛和齊思賢都感到納罕。
賈瑛問道:“送信的人是誰?”
喜兒回道:“人是賴管家接待的,說是朝中傅大人府上的?!?p> “傅大人?”
齊思賢并不認識姓傅的高官,也未曾聽父親提起過京里有這么一位相識的,滿目疑惑。
賈瑛看出齊思賢的疑惑,只說道:“拆開看看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嗎?”
齊思賢看完信后才對賈瑛說道:“信中約我今日過府一敘,也未曾說明是誰,只是落款寫著‘東萊’二字?!?p> 賈瑛卻是知道誰了,說來馮師還給了自己一封舉薦信,讓自己有時間去拜會一番傅東萊。
卻沒想到,他還沒顧上此事,傅東萊倒是找上門來了。
便對齊思賢說道:“是當(dāng)今朝庭內(nèi)閣大臣傅軾,傅東萊?!?p> 頓了頓又道:“想來應(yīng)該和你父親的事情有關(guān)。”
賈瑛開始沉思起來,是自己陪齊思賢一同去,順道拜訪一下這位名震天下的東萊公呢?還是讓府上派人只送齊思賢自己去呢?
從馮師的提醒來看,這位東萊公似乎對勛貴侯門有種天然的排斥,自己現(xiàn)在去合不合適?
齊思賢似是猜出了賈瑛為何猶豫,在一旁說道:“這位傅大人是知道我在賈府暫住的?!?p> 賈瑛心中頓時一明,心中不得不對齊思賢的聰慧感到佩服,她這種聰慧卻與黛玉不同。
黛玉的慧重在才情。
齊思賢的慧,則在于謀事斷人。
也可以看出,同是官宦家子女,家教風(fēng)格卻是全然不同。
當(dāng)下賈瑛便有了決斷,傅東萊既然知道齊思賢與自己一塊兒,那就沒有不去的道理,自己一個小輩,難不成還要堂堂朝庭大臣來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