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李昭儀，李曄心情非常復(fù)雜，再無心思說笑，也沒讓李昭儀過來，托辭身體不適想睡會兒，讓何芳鶯領(lǐng)著李廷衣回去，好好監(jiān)督她的功課。
待兩人離去，李曄仰面癱倒在榻上，一個勁的嘆氣，好久之后才對高克禮道：“傳朕旨意，命禮部為李漸榮議名號，擇良辰吉日行儀冊封貴妃?！?p> “遵旨?！?p> 高克禮躬身應(yīng)下，抬腳剛準備走，就又聽得皇帝自言自語道：“裴貞一，你在哪里……”
……
李茂貞早已料到朝廷不會同意他討伐山南，早已調(diào)動軍隊準備進攻興元，誰知道李曄根本不上路子，也不虛與委蛇，直接派李忠國這狗賊率天威軍進駐了洋州。
惱怒異常的李茂貞只能破口大罵李曄不如他哥哥厚道，一面加緊在轄境征集徭役糧草，一邊派聶封率九千兵進軍洋州，準備給三姓家奴李忠國一點顏色看看。
十一月廿三上午，李茂貞起兵的消息終于傳到了長安城。
“報，急報！”
長長的聲音沿朱雀大街從朱雀門傳到丹鳳門，又傳到宣政門，再傳到含元殿。
“啟奏陛下，山南監(jiān)軍院急報，李茂貞發(fā)兵襲擊洋州，舉旗造反了！”
兵部侍郎齊晉快步進來稟告，各部重臣云集含元殿，但氛圍卻異常的安靜，好像沒聽到這急報一樣，李曄負手立在窗邊，望著茫茫大雪，一言不發(fā)。
高克禮等內(nèi)侍省宦官垂手立于李曄左側(cè)，剛剛結(jié)束讀書的李廷衣抱著太宗實錄立在李曄右側(cè)，都不敢說一句話，只是低著頭沉默。
“急報，急報！”
又一道長長的聲音順著同樣的路徑傳進含元殿，御史中丞裴樞入殿，拱手大喊道：“臣裴樞啟奏陛下，有使密報王行瑜發(fā)五千兵往鳳翔，請陛下定奪！”
李曄負手而立，依然站著看雪。
高克禮和李廷衣立在原處，這種嚴肅的氣氛讓李廷衣不由得的焦躁起來，杜讓能、劉崇望、崔胤、張浚、柳璨、李保、鄭預(yù)、鄭延昌、獨孤?lián)p等人穩(wěn)如老狗。
“陛下！”
張浚終于忍不住，起身拱手呼喚，但李曄還是不語，也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急報，急報，急報！”
第三道長長的聲音傳入含元殿，韓全約跑進殿內(nèi)，躬身施禮道：“陛下，韓建、王行約、李茂莊進奏章，上書請求為李茂貞脫罪！”
聽得韓全約報來的消息，眾臣不由得都是一怔，小聲議論起來。
“陛下！”
李曄還是沒有回應(yīng)，崔胤也忍耐不住道：“陛下，一日三急，情勢如火，該當(dāng)如何！”
“報，魏博進奏院進羅弘信奏章，上書請為魏博留后！”
崔胤一下子閉上了嘴，不等去詢問，又一人沖進殿內(nèi)，大喊道：“河?xùn)|進奏院進奏章，李存孝敗于丁會之手，死傷數(shù)千人，李克用上表請伐朱全忠！”
“齊了?！?p> 李曄一笑，轉(zhuǎn)過身來走到龍椅上坐下，目光瞟向高克禮吩咐道：“各位站了這么久，也都累了，來人，給眾位卿家看座。”
朝臣謝恩之后紛紛坐下，李曄卻特意招呼杜讓能到自己身邊坐，崔胤和張浚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柳璨看了杜讓能一眼，眼中怨恨一閃而過。
李曄道：“議政，諸位暢所欲言?！?p> 劉崇望起身拱手道：“山南監(jiān)軍使院奏報，賊子李茂貞矯詔攻襲洋州，韓建等人又上書為李茂貞洗罪，五鎮(zhèn)遙相呼應(yīng)，臣等以為此事首要重大，特請陛下裁決?！?p> 李曄眉頭一皺，又舒展開來，點點頭道：“朕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消息?！?p> 這架勢絲毫不慌，看著淡定的李曄，含元殿嚴肅的氛圍緩和了些，聽見李曄詢問，柳璨搶先起身道：“臣剛從翰林院過來，目前并無其他消息集轉(zhuǎn)至衙?！?p> 李誦點頭道：“諸位卿家且議輕重緩急，看看如何決斷?！?p> 皇帝問計，當(dāng)然不能涼拌，劉崇望看向齊晉道：“蒙陛下未卜先知，兵部已對這些情況做了出詳盡預(yù)案，先讓文重說說罷?！?p> 兵部侍郎齊晉，字文重，劉崇望是他頂頭上司。
聽到劉崇望這句話，十?dāng)?shù)名大臣恍然大悟，原來皇帝早就有章法了，難怪波瀾不驚。
聽到劉崇望的吩咐，齊晉起身拱手，正色沉聲道：“根據(jù)陛下的交代，相公帶領(lǐng)兵部做了詳細布置，鳳翔毗鄰京師，事關(guān)朝廷安危，此為首急，應(yīng)當(dāng)首先處置?！?p> 李曄頷首道：“說，如何處置。”
齊晉稍稍沉默，咬牙拱手道：“目前山南戰(zhàn)況雖不明了，但不出陛下之前判斷，依據(jù)陛下旨意，就目前狀況，兵部以為應(yīng)首先下詔褫奪李茂貞一切官職爵祿，除其賜姓名字，定其欺君負國的不赦大罪。其次，下詔駁斥韓建是非不分、為賊子洗罪的無恥言論，并警示關(guān)中諸鎮(zhèn)不得再為李茂貞開脫，以彰朝廷必誅逆賊決心?！?p> “第三，以吏部侍郎楊守亮為鳳翔節(jié)度使、岐州東面招討使，以山南節(jié)度使張威為岐州南面招討使，以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李忠國為隴右節(jié)度使，領(lǐng)天威軍堅守洋州?！?p> “以京畿制置使鄭延昌為供軍使，協(xié)調(diào)奉天、壽陽、醴泉等軍民，以龍劍節(jié)度使楊守貞為岐州北面招討使，以天雄軍節(jié)度使陳集為岐州西面招討使，領(lǐng)供軍使事?！?p> 李曄接著齊晉的話補充道：“韓建、王行約、李茂莊都要斥責(zé)，而且措辭要嚴厲，至于王行瑜，他是個大忠臣啊，不是想當(dāng)宰相嗎？朕授他同平章事銜。”
劉崇望眉毛一動，杜讓能、柳璨、崔胤表態(tài)贊同，張浚卻是有些不明所以，李曄心中一嘆，都是宰相，為什么你跟他們差距這么大？
其他大臣或有不解，王行瑜擺明了要跟李茂貞穿一條褲子，為何陛下還要獎賞他？有人或有所悟，卻是韜光養(yǎng)晦，并不說出來。
對王行瑜確定態(tài)度后，李曄緩緩站起身，群臣見狀，也紛紛站起來。
望著殿外鵝毛大雪，李曄語重心長道：“山南十七州被宋文通吞并，長安就得看他宋文通的臉色行事，不但中興無望，朕與諸位卿家的性命都在他手里?！?p> “朕一直在準備這一戰(zhàn)，要么朕出逃長安，要么斬首宋文通，決無和解余地，自今日之后，誰與宋文通私通，誰言和言罷兵，朕決不輕饒?！?p> “柳璨，高克禮，這件事交給你們辦?！?p> 杜讓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只是一直嘆氣，李曄看在眼里，對杜讓能道：“杜相公是想說，宋文通悍勇，鳳翔軍精銳，朝廷難以取勝，對么？”
杜讓能苦笑，躬身拱手道：“文通地大兵強，國力未必可以致討，鳳翔又近京師，易以自危而難于后悔，他日雖欲誅晁錯以謝諸侯，恐不能也。”
李曄沒反駁，只是問劉崇望道：“劉相公，朝廷之兵有多少？”
“經(jīng)裁汰，算上新募的兩萬良家子，神策軍共有五萬八千余，天威軍一萬四，山南軍兩萬八，不算南衙軍，朝廷能直接征調(diào)的兵馬有十萬?！?p> 李曄又問張浚道：“李茂貞和王行瑜各自有兵多少，請為朕道來。”
“李茂貞擁兵三萬有余，王行瑜有兵兩萬?！?p> 如此，李曄又問崔胤道：“國庫錢糧能支撐多久，鳳翔的錢糧又能支撐多久？”
“經(jīng)三個月的征集采購，算上河?xùn)|李克用、宣武朱全忠、西川陳敬瑄、楊守貞及等人的進奉，如果陛下不發(fā)兵山南，朝廷基本用度無憂，否則只能支撐來年秋收。”
歷史上昭宗與李茂貞翻臉是在四年后，那時的李茂貞擁有六萬余精銳之師，占據(jù)山南西道全境，治下百姓超過一百五十萬，如此實力，昭宗又怎么可能打得過呢？
殺茂貞，要趁早。
像歷史上昭宗那樣對他容忍放縱，指望他一朝醒悟化身忠臣，根本是做夢。
山南十七州，宋文通可往，朕亦可往，想當(dāng)岐王，去陰間當(dāng)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