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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圣狂想曲

第一百六十六章 言刃

劍圣狂想曲 一葦渡厄 12135 2024-08-20 22:00:00

  赤鋒深吸一口氣,將心底莫名激蕩的悲憤壓下去,然后推開屏風,走進了手術準備區(qū)。

  他一進來,就看到隕火猛地起身,靠過來迫不及待問道。

  “大人,現在情況如何?”

  赤鋒神情淡然坐到位上,沒有看隕火,只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沒有在意隕火的焦急,赤鋒晃晃手,塑了兩套茶具,又虛空從墻邊茶酒柜抓來茶葉,泡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隕火。

  面對眼前這杯茶,隕火額頭微微滲起冷汗。

  死靈武士不能進食,喝茶水倒沒問題,事實上,死靈武士仍有少量的新陳代謝,因此也需要適量飲水,排泄臟腑垃圾。

  只是,這一杯茶……顯然不是用來給他補充水分的。

  隕火已經明白了。

  作為星光學院混跡多年的老油條,就算離開那種爾虞我詐的環(huán)境,已近十年,但有一些幾乎融入靈魂的本能,讓他雖心泛恐慌,卻仍是面不改色地接過茶杯,用眼角余光注視著赤鋒,心緒萬千地微抿一口,旋即便捧在手里,靜靜等待赤鋒的開口。

  赤鋒本該是現在最時間緊迫的,但他沒有急著回應,反倒坐在那,淡淡地提起茶蓋,撇了撇浮沫,小飲一口。借這儀式般的動作,赤鋒暗中觀察著隕火體態(tài),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道,“埃伯瑞森不似其他死靈法師身形枯瘦,反而體魄強壯,體能比高階斗士更強,甚至喜近女色……”

  赤鋒如此這般的一反常態(tài),讓隕火恐慌更甚,驟然聽到這“喜近女色”的評價,更讓隕火惡寒加倍,手都控制不住地一抖,滾燙的茶水頓時潑撒而出。

  潑撒的茶水被無形風手攝住,撒到了遠處地面,隕火沒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他急著回應道,“這世上竟有身強力壯的死靈法師!這誰能想到!萬幸赤鋒大人謹慎過人,化險為夷……可這樣一來,這埃伯瑞森該如何對付,鄙人一時也沒辦法了?!?p>  “那件事,暫且先放到一邊?!背噤h蓋上茶杯蓋,忽然低沉一笑道,“倒是要說身強體壯的死靈法師,你我不就認識一位嗎?”

  隕火又聽到赤鋒低沉聲笑,不禁一顫,“您是說……主人?主人的確非常特別,不可小覷,特別還有您這樣的兄弟?!?p>  赤鋒手掌托著茶杯,看向隕火的雙眼微瞇,“呵……先生又何嘗不是非常特別?!?p>  隕火連連擺手,“赤鋒大人說笑了,鄙人不過……”

  “先生無需妄自菲薄,復活數千之眾,僅需千天,真正的死靈法師都不敢如此狂言?!背噤h笑道,“說起來,那日先生領兵救我,我卻一直沒機會感謝先生?!?p>  聽到赤鋒言談所向,隕火心底恐慌化向恐懼,手腳難安,只覺手里握的不是茶杯,是TM個炸彈啊!

  他隱隱猜到對方突然提這個的意圖,如若真是那樣,那對他將無比致命!但他眼眶里的死靈眸光,仍維持著平靜,看不出半點波瀾,“大人太客氣了,都是鄙人該做的,實不值得夸獎,倒是相比……”

  隕火趕忙想岔開話題,赤鋒卻當即打斷,笑道,“先生這般本事,怎么不值得夸獎?那支骷髏兵團,論人數,不過百人,可論質量,實則可抵千軍。這苦心準備許久的底牌,很不簡單啊。只是那日,我對先生態(tài)度委實惡劣了些,難得先生卻仍能對我客氣相待……”

  這番話,若叫北冥聽來,會真當是夸贊,呵呵傻樂地應下。若是希婭來聽,她會臉上掛笑,心底則暗道不對,卻無法知曉到底哪里不對,自然應付不對。

  而若是隕火聽來……

  那可不是贊賞,那是在刺他。

  他當時那是……客氣?

  不,那是防備!

  所救之人與預想的有南轅北轍的出入,不知所措之下的、保持距離的、少說少錯的防備。

  赤鋒大人這哪是在道謝、道歉,這分明是在刺探他!

  赤鋒大人,在使用言刃!赤鋒大人,竟然會用言刃!

  想到到這,隕火一下就心墜寒井。

  言刃……言語為刃,可在不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剝人心靈、窺人內心實意,是人族權貴所必須掌握的能力。

  真正掌握這般能力的人,言行舉止會有一股掩蓋不住的氣息。他從不曾在赤鋒大人身上感受到這種氣息……直到此刻。

  隕火握杯的手猛地一顫,溫熱的茶水猛地潑灑出來,卻被那無形風手一攝,絕大部分茶水給攝回杯中,只有少許漏到隕火手掌上,令皮肉稍有灼痛。

  可這灼痛,已經傳不到隕火心中。他只看覺眼前好不容易熟悉的面容,驟然間,倍感到遙遠、陌生。

  接過赤鋒用風之手憑空遞來的紙巾,隕火將手擦拭一番,繼續(xù)把茶杯捧在手里,解釋道,“沒有,哪里……底牌什么的,是大人過獎了。只是日久生閑,打發(fā)時間的無聊之作。不想經年累月,也攢了那么多。也是這次主人命令得急,語氣重,鄙人深知不能有半點失誤,就將這些箱底貨掏出來,沒想到就成了救大人的關鍵。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還請大人不要在意了?!?p>  赤鋒聽出隕火這話中關鍵,心底冷笑,面色卻是如常,點頭,“的確是關鍵,若是普通骷髏兵,死亡獻祭的力量就遠遠不足,我也沒辦法逼退那天堂武士,為此,我記先生大恩。對了,我聽說,那天其實很尷尬。我兄長只說救人,卻沒說救誰人,令人琢磨不清楚好處,所以在場死亡騎士便無一人愿往,得虧先生主動請纓,既救我一命,也護住我兄長威嚴。而先生和我兄長之間的契約效力,明明是最弱的,卻比其他死靈武士,對我兄長更忠誠。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p>  忠誠。

  隕火猛地站起身,眼眶內的眸光震動。

  這是能直穿心臟的言刃,但這言刃卻沒有捅進去,而是在他眼前亮了亮,旋即抵在他胸口。

  這是……威脅。

  若是這言刃、這威脅,是赤鋒含怒而發(fā),或冷聲或者干脆怒聲質問,隕火反而不會有絲毫懼色,甚至心底會想笑。

  可現在,隕火笑不出來,因為執(zhí)刃之人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心平氣和,和顏悅色……

  這是最恐怖的。

  他自然知道,赤鋒大人為何威脅他。他也早就預料到,他拿著救命之法去“試探”的那一刻開始,隨時會招來反擊。

  可他覺得,他有足夠準備,無論赤鋒大人從他主人手里拿到了什么對付他的底牌,他都能對付回去。

  唯獨,他沒想到赤鋒大人他懂,他會、他能用言刃!

  更恐怖的是,在這言刃的背后,還有一張被拱衛(wèi)的王炸!

  是他主人手里都沒有的王炸!

  這王炸,赤鋒大人從何得來!?

  從何得來???

  不……現在……現在重要的是,這張王炸若真炸了,會把他和赤鋒大人最后的信任給炸個粉碎!那樣的話,說什么都沒用了!

  不行!說什么,也不能叫這王炸打上桌!

  “隕火先生,怎么了。”赤鋒語氣淡然。

  “大人……過譽,鄙人愧不敢當?!彪E火順勢將杯子緊握手中,雙手抱握,躬身道,“無論生前如何,死后的鄙人,也只是凡夫俗子。早些年心底有些放不下,對主人多有不遜、不敬。這幾日跟隨大人同行,卻是清醒過來。鄙人不光吃穿用度皆靠主人,甚至,這條賤,也是全靠主人的庇護,否則,早就叫教會超度凈化了。鄙人與主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主人的兄弟,亦是鄙人的兄弟,大人的事,就是鄙人的事,鄙人愿為此赴湯蹈火,肝腦涂地!”

  赤鋒右手一指,無形風手將隕火請回了座位,“先生這是說什么話?我又不是來質疑先生的,只是幾句可有可無的閑聊罷了,請坐,放松。等等,這茶還有些燙,等再涼涼再喝?!?p>  ——我提這事不是來質疑你的,所以你表的忠心也沒用,答不對題。你要再說些可有可無的,說不到重點,那茶也別喝了,就坐那吧。

  隕火自是聽懂這話中真意,不由冷汗直冒,知道這關不好過去,他得想辦法搶節(jié)奏,便是趁著赤鋒抿了茶的時機,開口道,“大人,現恐怕不是閑聊的時候。蓋爾先生的狀況,恐不容再拖?!?p>  赤鋒微微一頓,點點頭道,“的確,先生有何想法?”

  隕火見這番表態(tài),就仿佛看見王炸收回了口袋。心底松了口氣,不禁慘笑。

  他笑,笑救他一命的,不是他的聰明才智,而是赤鋒大人那被自己輕蔑的凡俗情義。

  隕火調整了下心態(tài),道,“我知道大人仍是想救活蓋爾隊長,因此方才也暗暗思考,突然想到了個可行的辦法,成功的概率達到可接受的程度……”

  隕火稍作停頓,捋一下思路。

  這救命之法,原本是他試探赤鋒大人的資本??蓻]想到,赤鋒大人不光擅使言刃,他手中,還有針對他的王炸!如此,局面便是逆轉過來,這救命之法就不再是試探的底氣,而是保命的后路!

  他得想清楚,該怎么把這條后路說得好看點,特別是在這種沒有黑板畫示意圖的情況下,他該如何只靠語言,將救命辦法表達得準確、清晰。

  卻在這檔口,赤鋒竟是擺手,打斷了他。

  “辦法我已經有了?!背噤h氣定神閑的短短幾字,卻叫隕火眸光一慌。

  赤鋒大人……有辦法了?

  如若這樣,那他的退路,豈不就成了笑話?

  隕火頭皮發(fā)麻,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大,大人您……請說。”

  赤鋒便是用顯色元素,虛空筆畫出彩色示意圖來。

  “用人工心臟維生,將被畸生心臟連同主血管整個切下來,然后主動引爆斗獸心肌的死亡之核,死亡爆發(fā)會以極快速度侵蝕弱化整個斗獸心肌,避免其繼續(xù)產生斗氣。當然,為控制死亡侵蝕心臟的路徑,保證它沿著斗獸心肌的觸須蔓延,不觸及心臟本體,所以用陶瓷薄片將心臟與斗獸心肌接觸的部位隔開。與此同時,我再以元靈誘引,控制死亡蔓延的速率,這樣,就能趕在死亡蔓延到心臟之前,將這些觸須切除了就行了……”

  赤鋒道出了方案,卻有些未盡之言沒說。

  這個方案的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不說其他,就阻滯死亡蔓延這件事,赤鋒就沒有絕對的把握……但現在并不是純粹的學術討論,有些事他知道就行,沒必要拿臺面上說。

  至于,這套手術方案,其思路本身并不復雜,執(zhí)行起來也不難,但難就難在,知曉方案的“存在”。這就好像原子彈的真正秘密,不是原子彈的制造流程,而是“原子彈可以被造出來”這件事。只要知道這個必然的存在,那么,就是用算盤,也能給他盤出來。

  這斗獸心肌的手術方案也是同理。

  赤鋒從隕火的態(tài)度肯定了手術方案之存在之后,剩下的,無非是用斗氣、元靈,死靈這幾方面的理論去推演,只要推算的次數足夠多,遲早能給它暴力破解出來。

  誠然“遲早”,到底是“遲”,還是“早”,就得賭一賭了,賭輸了,蓋爾身死,赤鋒心神受創(chuàng),給血荊棘記一筆血帳……

  好在,在他放棄刺殺埃伯瑞森,暫時舒緩心神重壓之后,他終究是推算出了手術方案,并且跟紅小姐求證了關鍵環(huán)節(jié)的可行性,有了對隕火“動手”的底氣。

  赤鋒嘴上解釋著方案,心底也借此再次演練狀況,卻是在念及元靈誘引這個最大的漏洞時,不由思緒一飄,想到了血荊棘,頓時是心頭一沉。

  血荊棘為逼他現身……全然不念救命之恩,拿他的兄弟、他的徒弟、他的隊友的性命做信,寄信至此。

  當真冷酷、殘忍。

  赤鋒對此自然憤怒,但憤怒之后,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此事蹊蹺,恐怕沒那么簡單。

  血荊棘這“信”,未免送得太多,太浪費了。若真是要將他甕中捉鱉,恰恰不該全送來給他疊血怒,而是只遣蓋爾送死,將莉薩、切森連同萊汀都扣在手里。重要人質翻倍,他才越會急著來救人。

  這一點,血荊棘不可能想不到。因為血荊棘,知曉他的道義,亦是信他的道義。血荊棘此計的施行,全建立在他堅持的道義之上。

  退一步說。

  就算他想多了,看走眼好了……

  如果血荊棘是個單純的、忘恩負義的殘忍冷酷之人,那他只需用這一腔怒火將她燃成灰燼即可。然而她偏偏不是,特別,她對自己,同樣冷酷、殘忍……不,可以說是更加冷酷,更殘忍。否則,她何至于陷入那般絕地,又何至于能領悟出引導死亡之力的能力……

  ——引導死亡,我若能領悟這本事,這套手術方案便萬無一失了。也不至于要和這老小子,鬧到這番田地了。

  赤鋒便是分神了片刻,錯過了隕火百般變化的精彩表情,待他回神之時,就見隕火面色憔悴,全身都仿佛被抽走了力氣。

  隕火現在……精神狀態(tài)很糟糕。

  他自恃退路,便斗膽試探了一位曾經圣尊,見那圣尊沉默,還一度自以為得勢,可轉眼,便被對方隨手拍碎了幻想。

  赤鋒大人能拿出救人辦法,他并不奇怪。

  畢竟赤鋒大人拿出的手術器械,是那般精妙,準備的那些人工心臟、血管、血液,是那般周全,赤鋒大人對手術之法,無疑有著遠比他,甚至比任何死靈法師都更精深的研究。這樣的大師,怎么可能想不出辦法。

  然而,他還是賭了。

  他在賭,赤鋒大人的辦法不可能拿出來得這么快。

  強者間的斗爭,經常賭的就是這這分分秒秒。

  星光副院長……他能以魔劍士這般任性可笑的戰(zhàn)斗職業(yè)坐上那個位置,穩(wěn)坐那個位置,就是像這樣,跟作為圣尊的院長、院長那些不出世的好友們賭出來的。

  他習慣這樣的賭注,也總能預估好賭輸的代價。這樣的賭,他輸多贏少,但輸小贏大。

  這樣的賭注,能從圣尊手中,哪怕贏一分半點,也能樂上幾周、幾月甚至幾年、一輩子了。

  只是這次,他賭輸了。

  輸了,就要支付代價。

  隕火愿賭服輸,何況他預估過賭輸的代價。

  可現,赤鋒大人亮出的王炸,讓本該是單純的賭輸,變成了不單純的賭輸。

  那代價,就不一樣了。

  單純賭輸,是一種代價。

  赤鋒大人亮出言刃和王炸之后,賭輸了,卻是另一種代價。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比之生死,還要天差地別!

  不,現在的問題,早就不是輸大輸小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也說不清現在的問題是什么了,他現在難以理智思考了。

  他陷入恐懼了。

  如果說,在看到那張王炸的瞬間,隕火是心慌。而聽赤鋒親口道出手術方法,隕火是絕望。

  那么現在,在簡短復盤完成的瞬間,隕火的心靈就先意識一步,陷入了深深的恐懼。

  這種恐懼感,就好像眼見著一只人畜無害的史萊姆,轉身就化作魔王,然后一張嘴,就吟唱出滅世禁咒,讓整個世界天崩地裂的那種因超脫常理而荒謬的恐懼。

  他自然不會認為赤鋒大人人畜無害,可赤鋒大人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微妙,直白的說就是……拘謹得不像圣尊,反而像是個機緣巧合得到了圣尊的力量與智慧的普通人,還是那種隨處可見的普通老好人。

  這種老好人通常沒什么本事,反而受限于凡人的善良,即使手握重權也不知去“正確使用”,只會損害自己的權利給別人好處,最后,權利吸引來的禿鷲蒼蠅,會將這人啃食成白骨,然后任由其曝尸荒野。

  這般白骨,隕火有生之年埋葬過很多。

  當然,隕火并沒有被這種荒謬并沒有困擾太久,因為他很快就為這種荒謬找到了解釋——流浪圣賢。

  流浪圣賢,那就對了。

  流浪圣賢,就是圣尊中的老好人。

  流浪圣賢,只會是圣尊中的老好人。

  老好人,不會對別人用言刃。老好人,只會默默承受他人的言刃,最終被言刃宰割到死。

  誠然,流浪圣賢的身份,隕火并不絕對肯定,畢竟這只是推測——根據他陪北冥猴子練劍的兩日,北冥猴子向他吐露的那種情況,做出的合理推測。

  但這份推測,奠定了隕火的行動方針——和赤鋒大人相處時,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絕對不能做——而這套行動方針,沒出過問題,畢竟連跟對方對著杠,對方也沒表現出任何不快不是?

  而現在,他知道,他做了絕對不能做的事。他因而知道,他對赤鋒大人的定位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很大。

  赤鋒大人是不是流浪圣賢,他現在搞不清楚了,但他現在很清楚,赤鋒大人言刃鋒利,掌握這般言刃的,絕不是什么老好人。

  這一點,已足以令他恐懼了。這份恐懼也讓隕火的意識,只能分析到這了,某些更深層次的,他已經分析不出來了。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卻對這真正恐懼之所在一清二楚——赤鋒大人說話像老好人,做事像老好人,一切外露的行跡都像老好人,可卻壓根不是老好人。

  一個完美好人的皮囊,包裹著一個絕非好人的靈魂……這是什么?

  這是惡魔。

  惡魔,奪人肉身,吞噬靈魂,以被吞噬者外在形象偽裝自己……

  吞噬一個老好人,惡魔就能以老好人的靈魂偽裝自己,直到這層靈魂畫皮腐爛到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

  赤鋒大人體內,不正好正封印著惡魔嗎?甚至那封印,年久失修,導致惡魔能滲透封印,干擾赤鋒大人心智,這事他雖然沒親眼見過,但北冥那猴子說得是有鼻子有眼……

  那,眼前這身獸人皮囊之中的靈魂,到底是誰?

  赤鋒大人……又到底是誰?

  這是隕火心頭那份恐懼的根源。但隕火的意識,已經意識不到這樣深層的東西了。他現在能意識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擅使言刃的赤鋒大人,有能力讓他生不如死。

  這份能力,這份生不如死,與“忠誠”無關——讓主人得知了他的“忠誠”又如何?最壞的結果,不就是“死”嗎。他又不是沒“死”過,他曾經“死”了又“死”,他怕“死”嗎?

  他不怕死。

  所以,赤鋒大人也從沒拿命威脅過他。

  赤鋒大人威脅他的,是失節(jié)。

  生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

  掌握言刃的赤鋒大人,擁有這樣的能力,摧毀他氣節(jié)的能力!就像一巴掌拍碎他的后路那樣,將他真正珍視的精神,給他一巴掌拍個粉碎!

  赤鋒大人展示了這份能力,以此威脅。

  這威脅,他已經深切體會到了……在赤鋒大人溫和地借亮出王炸之際而施展的言刃,他就很清楚這言刃剝皮剔骨之利,他不想再被剝第二次了。

  隕火如是,陷入恐慌,他開始了近乎本能的掙扎。他用所剩不多的理智,進行了最后的分析。

  赤鋒大人只是展示言刃,而不是將王炸化作言刃來捅他。這就說明,他還能愿賭服輸,只要支付代價,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可他還寧可,赤鋒大人是拿王炸當言刃用。因為王炸所化的言刃將一文不值。

  偏偏,赤鋒大人不是如此。這份“不是如此”意味著什么,隕火深深明白。

  他認賭服輸。

  可是……

  他既然知道赤鋒大人有摧他氣節(jié)的能力,他還將“權”交上去的話……那和提線傀儡有什么區(qū)別?

  身為曾經的星光副院長,隕火很清楚——代價是代價,代價的兌現是兌現,現在仍有彈性操作的空間。

  代價,會隨時間之越長,而兌現之越少……

  現在的時間緊迫,只要用手術開始,赤鋒大人就沒空清算。手術之后,局面也會推進到對付埃伯瑞森,介時情況會更緊張,赤鋒大人就算想清算,他也有辦法打岔,讓這清算不斷被推后,再推后!

  只要立刻開始手術,不給赤鋒大人清算時間,他就能混過這里了!

  隕火心底仍然恐懼,但慌亂已經褪去。就聽赤鋒道,“方才一時興奮,搶了話,還請先生不要介意,先生還有什么想法,現在說說吧?!?p>  隕火拂平心續(xù),面上卻是露出苦笑,“鄙人的辦法,遠不如大人高明,還是大人的辦法可靠,就按您的想法來就好。那么大人,我們這就開始吧?”

  若是隕火仍有僥幸心思,那赤鋒這句“還有什么想法”,他定能聽出來來些什么來。甚至,就算他聽不出來,他也會清楚最好的止損方案,是立刻交權,而不是這樣,主動推進手術,希望借手術之名,負隅頑抗,耍小心機。

  大家都是聰明人的情況下,耍心機,可會產生本無必要的額外代價的……

  然而隕火終究是在恐懼中,做出了不明智的選擇。

  隕火正欲起身,卻聽赤鋒道了聲“先不急”。

  ——怎么能不急?!

  隕火幾乎要大喊出來。

  “蓋爾老哥的心臟狀況,我一直監(jiān)控著的,目前平緩,不急。我還有些關于埃伯瑞森的事,想跟先生問問?!背噤h又是喝了口茶,原本比誰都急的他,現在卻仿佛比誰都輕松。

  隕火原是心急到嗓子眼,但一聽是埃伯瑞森的事,又頓時落下許多。

  就見赤鋒放下茶杯,語氣平淡道,“那埃伯瑞森那般強壯,想必也是為手術安全練出來的。不管是移植實驗,還是復活實驗,像這樣近距離接觸不穩(wěn)定死靈軀體的實驗,有一具強壯的身體,自然就安全多了,就算復活出個力大無窮的瘋子,也多少有個反抗,甚至說……最后逃命的機會。這么說來,我兄長換身體之前,也甚是羸弱,當時,可全靠隕火先生盡心盡力的保護?!?p>  聽著那王炸從口袋里重新掏出來,聽著那平淡卻刺耳的“最后逃命”,心緒輪番起落的隕火徹底陷入了沉默了,但很快,他像被刺破的氣球似的,便接上話來。

  “大人,您夸贊錯人了……復蘇實驗時的近身保衛(wèi),是其他武士負責,鄙人只負責保護用的貼身魔法道……”隕火忽然一頓,仿佛是失言一般,猛然止住了話,眸光也一時閃爍。

  “貼身魔法道具也非常重要,若說貼身武士是第一道防線,那么先生掌控的就是第二道防線。有先生這般忠誠之人在,兩道防同時失效,這種意外,肯定是不用擔心?!?p>  赤鋒貌似隨意,語氣依然是那般平和,半瞇的眸光,卻是若有若無地盯著。

  那目光,毫無半點脅迫威逼之意,卻在某人眼里,比任何刀劍都要熾熱、鋒利!

  隕火卻再次猛地站起,接著竟是一下跪到地上,上身伏倒,茶杯往頭前放穩(wěn),顫聲道,“赤鋒大人……我,鄙人,鄙人愧對大人的信任!”

  赤鋒稍有緩和的嘴角,微微下陷,他保持平靜而無疑惑的語氣道,“又怎么了。”

  “實不相瞞……鄙人,前些日子,獸人復蘇的實驗中……并沒能保護好主人。”

  “你做了什么?”赤鋒的聲音迅速冰冷下來,他冷冷地盯著隕火,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說?!?p>  “是,是……鄙人負責魔法道具的日常維護與充能,但那幾日,恰逢鄙人的實驗到關鍵,就疏忽了維護,還挪用了主人的魔核。所以那幾天,主人身上的魔法道具,既無維護,也未充能,純粹是些擺設掛件。鄙人也沒想到,那天又恰逢黑暗議會前來借調,將值得信任的死靈武士全部調走。結果,那場復蘇實驗主人只能孤身上陣,倒霉地遇上獸人復蘇暴起,將主人……”

  隕火比了個,一撕兩半的動作。

  原來如此……

  對谷丹祭祀將死靈法師輕松手撕一事,赤鋒也曾覺得太過輕松,懷疑其中是否有鬼,卻沒想到,內鬼竟在我眼前。

  那果然不是命運的意外,而是陰謀的必然。

  赤鋒突然一拍扶手,隕火渾身頓時一個寒蟬,就聽道,“那獸人復蘇行兇,當真只是意外?”

  隕火哪能聽不出那話中冰冷,回答得很是猶猶豫豫,道,“是……不……也不全是意外……都是鄙人疏漏,本來給復蘇實驗體注射的肌肉松弛藥劑,鄙人貪了少許,注射的量就缺了點,那點量理論上無關緊要,卻沒想到,遇上位體魄超常的獸人,竟提前蘇醒……幸虧主人的靈魂魔法高深莫測,在那獸人行兇的瞬間,便施展靈魂交換,與那獸人靈魂互換了身體,存活下來,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一向能言擅辨的大師,此刻仿佛突然不會說話了般,結結巴巴,跪地磕頭。

  羅鋒看著跪伏在地的老小子,隨他表演,自己不再多言。

  他知道至此,事,已經成了——讓隕火交權。

  但他原本不想如此的。

  威逼利誘,不是他喜歡做的事。“利誘”,是他做不到,畢竟他身體力行地討厭畫大餅,所以嘴炮能力著實不行。至于“威逼”,羅鋒也不喜歡。

  但不喜歡,不是不會、不能、不用。

  畢竟,“威逼”,是他曾經的工作所必需之能力。

  穿越前身為鵬市某王牌追債公司首席接線兼肉身追討部團隊義父,他可是身體力行地掌握“威逼”的能力。既然是工作所需的能力,他就會無管個人情緒地,千方百計地去精通,無論虛實文武。

  但工作是工作,他反感那份不得不做的工作,也厭烏及屋,反感那份不得不用的技巧。

  再說,他現在繼承的是劍圣之身,雖然與道德無關,但獸人劍圣的確不行言刃逼人之事——劍圣逼人自然是用劍刃——他曾誓言,繼承此身,會一言一行將符合劍圣的身份,直至完成劍圣的遺愿。那樣一來,他便不適合用此身,行威逼之事。

  可誰隕火就撞上這節(jié)骨眼了呢?

  撞上了赤鋒……或者說羅鋒,某些觀念正經歷無形轉變的節(jié)骨眼。

  當羅鋒還想著將劍圣之軀“物歸原主”的時候,他謹記扮演赤鋒劍圣,所以,其言形舉止極為克制,劍圣不行言刃逼人之事,他也因此極大忍讓,避免使出這般違背劍圣舉止之事。

  可當“物歸原主”的念想不復……那么,雖然在記憶慣性下,羅鋒依然自認為要扮演記憶中的赤鋒劍圣,可內心有些想法,卻已是變了。

  無需模仿記憶中的殘影……他,就是赤鋒劍圣,他的行止,就是赤鋒劍圣的行止。一些事過去的赤鋒劍圣不會做,現在,卻是可以做了。

  不得不說,隕火是相當狡猾,聰明的,他的一切試探,本來正好踩在羅鋒原本的道德底線,讓不愿突破底線的羅鋒難以反擊。

  只可惜,隕火不知道心影鏡像的存在與能力,更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時候,羅鋒徑自解讀了死靈邪陣,因此他根本想象不到,眼前這個一直呆在他面前的“赤鋒大人”,忽然就底線滑坡了!

  這突如其來的道德落差,直接讓原本還在那底線蹦迪的隕火,摔了個滿臉血!

  而且對隕火而言,更雪上加霜的是,羅鋒不光是降低的道德底線,解鎖了一些特別的手段。甚至羅鋒的心底,還正好憋著火氣。

  那團火氣,部分是對血荊棘的余怒未消,還有部分,卻是紅小姐的那番言辭導致的……

  羅鋒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紅小姐舍生取義之言,本是得他贊賞的覺悟,卻讓他心情驟降……就好像他認同血荊棘賭上生死的武者覺悟,因而從不后悔替血荊棘擋掉一命。同樣是賭上生死的覺悟,在那個時候,從紅小姐口中說出,卻叫羅鋒心情,突然便滋生怒意。

  隕火就這么,早不作、晚不作,正好撞上羅鋒道德降低、心情極差的這一刻,作。那羅鋒自然也不再顧慮許多,拾起了老本行,尋找威逼的切入口,要甩他一巴掌,叫他老實。

  按羅鋒的工作經驗,威逼的切入口,不是生死,就是社死。

  隕火不懼生死,即不畏死,豈能以死懼之?想對付這老小子,便只能想辦法讓他社死。

  但這同樣很難。

  想社死,總得先有個基礎的社交網絡。可隕火身為死靈武士,上無老,下無小,左無鄰,右無舍,簽的死靈契約效力是最弱的那檔,谷丹都未必有他把柄。這種典型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放鵬市的老賴圈,也是最難啃的骨頭。

  這種想要威逼……要么給他制造個破綻,要么等他露出個破綻。

  他既在嘗試制造,也在耐心等待……他等到了,那個破綻出現了,就在隕火無意間,炫耀超容骷髏兵那一刻。

  這次無心的炫耀,讓羅鋒猛然想起一件事——天空領主與血荊棘之戰(zhàn)。

  那是一場陰謀。

  這場陰謀中,血荊棘是目標,天空領主是棋子,執(zhí)棋之人是……死靈法師。

  這是羅鋒原本的判斷,對此不曾有疑。

  直到不久之前,隕火言多有失,無意暴露的微妙細節(jié),讓羅鋒猛然意識到那場“救援”背后真正的主謀。

  羅鋒稍作深思已然明白,死靈法師竟亦是棋子,真正的執(zhí)棋手,則早已以身入局……此刻,又跪伏在他身前磕頭道出了“一切”。

  聽著隕火道出的“一切”,羅鋒心里一聲冷笑。

  本來,他是沒興趣知道這“一切”的,隕火認領傭兵內戰(zhàn)背后的真正主謀,事就可以結束了。隕火具體搞了什么事,怎么搞的事,說真的,不重要。

  搞事能成的前提是不為人知,特別是不能為上面之人知,可如果早就被察覺了,被調查,那就毫無意義了。

  是的,被察覺,被調查……羅鋒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件事——如果隕火不是被谷丹祭祀察覺出哪里不對,這樣一個不受“死靈法師”掌控的不可信的刺頭,會被谷丹派來接頭?而且,還派兩次?

  谷丹真的有那么忙,忙到兩次都沒空親自接見,對他而言無比重要的同胞嗎?

  不可能!

  若說第一次,谷丹身為死靈法師,要顧慮布羅斯南森林是“光明勢力地盤”,必須謹慎行動,所以派隕火來把羅鋒帶回去,如此失禮還可以理解的話,那么第二次呢?

  這里,可是布羅斯脈北森林,這是黑暗魔獸橫行之地,是確鑿無疑的“黑暗勢力地盤”,任何黑暗行動在這都不必忌諱!而谷丹也認可了“赤鋒”不光是他的同胞兄弟,更是先祖圣地的未來劍圣,是谷丹在神佑大陸最可靠、可信之人!是谷丹最需要費心聯絡感情、維持關系之人!

  如此諸般的情況之下,谷丹還是只派隕火孤身前來,這可就非常失敬、失禮到一種異常的地步了。

  特別是,這種失敬失禮,還是在身負招魂之約的情況下。

  別忘了,這招魂之約,可是谷丹親口所提緊迫之事!越拖失敗概率越大,靈魂破碎還會影響日后使用風暴祭壇的效果!這種重要的事約,要么別說,要說出來,任哪位心中無鬼的獸人劍圣聽了,都得心焦氣躁,狠不得越早招魂越好!可招魂事到臨頭,谷丹卻又推三阻四,這叫劍圣要怎么想?

  獸人劍圣固然為了擔得起這個“圣”字,磨煉出遠超同胞的修養(yǎng)、心性與氣度,但再如何能擔,他也首先是個獸人,有易怒之天性!被谷丹如此輕禮對待,哪個獸人劍圣能心頭沒點怒焰?

  更有甚者,谷丹縱因有難處而自毀與劍圣之約,也理應給劍圣一個親口解釋,這是薩滿所重視的基礎禮節(jié)!可是谷丹卻沒有!他明明有土靈遁地之法,他再忙都可以先見劍圣一面,說上幾句,然后道句失陪,土遁回去忙自己的?;蛘咧辽倥深^幽靈狼“拉根電話線”,跟劍圣親口解釋,這些都是獸人薩滿安撫情緒的基本流程,可谷丹全都沒做!

  這可不是一位供職先祖圣地的,薩滿家族的天才祭祀正常而言會干的事。

  獸人,本來就是很容易起情緒、犟脾氣的種族。而圣地認可的祭祀、先知們,則是獸人中情緒最穩(wěn)定,也最懂得、最愿意理解、照顧、安撫族人情緒的智者。一如獸人祭祀照顧戰(zhàn)士的情緒,獸人先知照顧劍圣的情緒。谷丹更是薩滿家族出來的天才,年紀輕輕便靠硬實力晉升先知,他本來就比許多本就優(yōu)秀的薩滿都更擅長此道!

  可現在,他卻表現得比三流薩滿都不如,極其反常!

  這種反常,是刻意為之。

  ——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動。

  羅鋒直到推測出隕火的陰謀,再順勢繼續(xù)反推,才對谷丹此舉,驟然有悟。

  隕火不是作為接機導游,被谷丹以死靈法師的身份派來給他的……

  隕火,是作為嫌疑犯人,被一位先知派給劍圣去調查處理的……

  隕火會滿心防備作為他契約主人的谷丹,但不會過分防備一位“鬧情緒”的戰(zhàn)士。甚至這位戰(zhàn)士越鬧情緒,越直接往隕火身上撒火,那隕火的心防就會越松懈,心防有了松懈,馬腳遲早就要露出來……

  反之,若這位劍圣很好的處理好自己的情緒,那么如此“功力深厚”的劍圣,自然也能猜出未來先知的用意,能默契配合,主動調查隕火的問題,乃至解決問題……

  不用懷疑這種“默契”的存在,若是先祖圣地的先知與劍圣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還配合什么劍刃風暴?

  只是……羅鋒雖然沒鬧情緒,很冷靜,可是他心里有鬼,所以一直沒察覺事情不對。

  直至此刻。

  看著眼前跪地的隕火,羅鋒不禁心頭苦笑,莫名想起這老小子“接駕”時馬車里谷丹準備的米糕,那不是給他白吃的……

  狐貍,都是千年的狐貍,藏狐也是狐貍,凈欺負他一個老實人。

  羅鋒意識到這些,心底也閃過另一份警覺。

  調查,是可以多向的。

  谷丹可以借羅鋒調查隕火……又何嘗不能借隕火調查“赤鋒”呢?

  谷丹固然是種族主義者,但也因此,他對族人、同胞的關心、用心,同樣遠勝其他先知。畢竟,仁慈是有限的,其他先知或多或少,會將一部分仁慈,分給獸人以外的種族,獸人同胞得到的,自然會少一些。

  但谷丹不會,甚至相反。

  既然如此,招魂這等緊迫重要之事,他豈會為對付隕火這區(qū)區(qū)人族死靈,就刻意推遲?

  可谷丹現在就這樣做了……

  谷丹那次探魂,真的沒看清楚他“破碎靈魂”的真容嗎?

  如若他看清了“破碎靈魂”的真相……他自然就不擔心推遲招魂之約了不是?

  ——別真是一石二鳥啊……

  羅鋒想到這,心里有些發(fā)毛。對隕火搞事的細節(jié),當然就沒興趣繼續(xù)關心下去。

  可有時候,事發(fā)展到某種地步,就會形成慣性,慣性之下的流程,那可就不是想跳過就能跳過了——羅鋒不想深揪隕火的腌臜事了,可隕火在跟羅鋒耍心機了。

  隕火耍這心機,幾乎是必然,因為向來策算無遺之人驟然失了安全感,就容易失智亂神,亂下臭棋??伤麤]安全感耍心機,難道羅鋒被這樣搞心態(tài)就有安全感了?現在的羅鋒,同樣是內心最沒安全感的時候!

  信任的裂口,一但有了,便極難修補。在隕火走出耍心機的那一刻,單純的交權,就已經不足以重構兩人之間基礎的信任了,何況隕火還胡亂出招了,那羅鋒也只能捏著鼻子,更進了一步——交權柄。

  權柄,權力的把柄。

  權柄之于權力,好比蘿利島邀請之于混歐美學術圈。

  若隕火還冥頑不靈,那羅鋒也只能亮出最終底牌了……

  好在這一次,隕火終于清醒過來了。

  他上交了權柄。

  他接手了權柄。

  此事,到此為止。

  “隕火先生放心,我兄長現在是用人之際,這點小事已經過去了,他也沒事不會跟你計較。先生,起來吧,趁茶水現在還熱,喝點緩緩神,我們隨后開始手術?!绷_鋒語氣平靜,施風手將隕火扶起,視線卻看著手中的茶杯,盡可能平靜地讓自己喝了一大口。

  那暫且不管谷丹那一局的深淺,至少眼前的手術是穩(wěn)了。

  只是他并不開心。

一葦渡厄

黑猴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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