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用奪命連環(huán)call那樣的方式打電話催穆家兄弟回來,但仍沒有料到穆小弟回來得這么快,幾乎是我放下電話眨了沒幾下眼的功夫,房間外已響起了敲門聲。
這家酒店的蜜月總統(tǒng)套房只得頂樓這一套,雖算好找,但我拉開房門一看外面站著的竟是穆小弟,還是忍不住驚奇地問了句:“哇塞,這么快,你怎么上來的?”
穆小弟聳聳肩,閃過我進(jìn)了房間,并沒有回答。
我關(guān)上房門跟進(jìn)來,猜道:“我看,你們兄弟壓根兒就沒走遠(yuǎn)吧?裝神弄鬼的,是不是一直就在這酒店附近?”
穆小弟根本不理我,筆直走進(jìn)主臥室里,看了看熟睡著的林子,又摸了摸躺在林子身邊同樣睡得正香的小木蘭,立在床前琢磨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回了外間。
我就跟在他身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他站定身子,往外間的大沙發(fā)上一倒,雙手枕在腦后,眼光定定看住天花板,完全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覺得好氣又好笑,靜心想了想,自己沒必要同一個半大的鄉(xiāng)下野孩子認(rèn)真計(jì)較,忽然記起這個小弟愛吃甜食,過去從冰箱里拿了瓶甜甜的草莓汁,去到他對面坐下,順手遞給他說:“來,試試這個,本地出名的品牌,很甜的?!?p> 他聽得這個“甜”字,眼光立時從天花板上收回,扭臉沖著我,伸一只手把瓶子接過去。
其實(shí),在林子結(jié)婚之前的那段日子里,我同這個鄉(xiāng)下小弟天天聊,算是知曉他的脾氣,于是我耐心等他坐直了啟開瓶蓋,慢悠悠喝了兩口,嘴角開始向上彎時,才開口問道:“你怎么回來得這么快?是不是壓根兒就沒走遠(yuǎn)???”
他胡亂“唔”了一聲,明顯心思全在那瓶飲料上。
我在心里“哼”了一聲,果然不出山人所料,接著問他:“我明白啦,你哥那個渣渣,根本就沒去找小木蘭的姥姥吧?說的那么好聽,目的無非就是想甩掉林子和我。你們哥兒倆是不是就躲在附近什么地方等著看林子有什么動靜?假如林子安然接受現(xiàn)狀,你們是不是就不打算再出現(xiàn)啦?”
穆小弟放下飲料,不耐煩地道:“你累不累?猜東猜西的,我們哥兒倆就算是想要甩掉你們兩個煩人,還能不要小木蘭嗎?”
也對,小木蘭還在我這兒啊,那個鄉(xiāng)下渣男小穆,總不能連自己親生的閨女都扔掉吧?我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岔開話題說:“那你們……找到小木蘭的姥姥了嗎?那個小山村到底在哪兒?就再偏遠(yuǎn),總也該有個聯(lián)系方式吧?!?p> 穆小弟搖搖頭,反問我:“蘭小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小木蘭我們終歸是要帶走的,如果并不需要你跟著去,你能不去嗎?”
我瞪大了眼,說:“這怎么可以?我奶奶說了,她同你們講好,讓我陪著去認(rèn)一趟親,以后小木蘭有什么需要我也能幫上手,怎么到這兒就變臉了呢?”
穆小弟不語,專心喝他的飲料。我莫名焦燥起來,站起身道:“這么晚了,明天再細(xì)說吧,吶,這是我房間的房卡,就在下面一層樓,你去我房間休息吧,我今晚得在這里陪著林子,你不方便。對了,你警醒著點(diǎn)兒啊,萬一再有事,我還得馬上叫你?!?p> 穆小弟接過房卡看了看,說:“我剛才探了探,林子這狀況,恐怕還得睡兩天,她沒什么大礙,但你要陪護(hù)林子,也不方便再照顧小木蘭吧?要不,你把孩子交給我,我?guī)啬惴块g去睡。”
我警惕心大起,站起身,往主臥室的方向一攔,拒絕道:“喂,過河拆橋也不必這么快吧?小木蘭跟著我挺好的,你哪里會照顧孩子?等明兒咱們把話說清楚,再議后面的事不遲。”
穆小弟也站起身來,向我這邊跨了一步,又猶豫地停下來,終于還是晃了晃房卡,對我說:“也罷,不在乎多這一晚上,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你就招呼?!?p> 我繃著勁兒,冷眼看他乖乖離去,立刻撲過去把房門關(guān)住反鎖,然后突然就失了力氣,回身靠在門上,通體出了一層細(xì)汗。
心中暗叫好險,之前,我只顧住為林子不值,死活非要催這兩兄弟回來,怎么我就沒想到,穆小弟回來的第一件事,竟是向我討要小木蘭?
如果失去小木蘭,那我該怎么辦?
如果穆小弟明天繼續(xù)管我要孩子,我還有什么理由能扣住小木蘭不還給他呢?他畢竟才是小木蘭的親人。
我的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也似,一步一步,似挪了一百年,才挪回到臥室床旁,我撲倒在床沿,將頭抵在小木蘭的襁褓邊,眼睛定定地看著那張?zhí)O果般鮮嫩無瑕的小臉,心底只得一個念頭來來去去:不放你走,就不放你走,堅(jiān)決不放你走。
仿佛聽到我的心聲,小木蘭肉嘟嘟的小嘴兒努了幾努,慢慢睜開眼睛,對上了我的目光。
我眼前突然“轟”得一震,只覺天眩地轉(zhuǎn),身子如同墜入一個大大的萬花筒里上下顛簸,眼前景色卻清晰無比,飛快閃現(xiàn)在我的眸中,感覺我仿佛是在御風(fēng)而行,身下是崇山峻嶺原野森林,我呼的一下就到了一處河谷,但見美景如畫,云霧繚繞。我放眼望去,看見谷地深處的山崖上,生長著一棵巨大的花株,花莖直如千年古樹那般粗大,綠葉托護(hù)其下,頂端盛放著一枚如人身般碩大的花朵,花瓣似七彩蝴蝶,隨風(fēng)起伏,仿若振翅欲飛。
而我的去勢不減,就正對著這朵大花直飛了過去,就在將將要撞上的那一刻,我胸口突然似鋼針扎入般巨痛,叫不出聲來,強(qiáng)烈的呼吸一窒,就此失去知覺。
待得悠悠醒轉(zhuǎn),已是天光大亮,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俯在床沿,與小木蘭頭碰頭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