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恍惚中醒來,又微微閉上了眼。
自己到底是做一場無盡的夢,淪落到了迷失域無法醒來,還是身處現(xiàn)實(shí),正在經(jīng)歷一場離散的荒涼?
蘇幕遮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人需要活得認(rèn)真一點(diǎn)。
蘇幕遮端著一杯茶,站在窗戶后面,透過縫隙,審視著夢仙居對面的山居茶樓,那掩著的窗戶后面,似乎有一道身影。
“這群人是白癡嗎?”
蘇幕遮看到街道上多了幾個農(nóng)夫裝扮的小販,不是賣瓜果,便是賣膏藥,只是大哥們,好歹把你們的鞋子換一換行不行?
鬼都知道農(nóng)夫穿不了皮革靴子這種官家貨,一個個還伸著大腳,眼珠子不看著自己的攤子,一直瞥向夢仙居,沒看到有人順走了一個膏藥嗎?
福笛敲門而入,對蘇幕遮認(rèn)真地說道:“少爺,我想清楚了,進(jìn)入仕途,踏入位尊殿,是我渴望的,也是光耀門楣最好的方式?!?p> 蘇幕遮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渴望榮光,而最好的方式,便是躋身位尊殿,手握權(quán)勢與榮華。
福笛上前兩步,跪了下來,說道:“還請少爺原諒!”
蘇幕遮上前攙起福笛,微笑著說道:“我說過,你如何選擇,我都會支持你。你有讀書的天分,既然你想進(jìn)入位尊殿,那就追尋自己的路吧。我會寫一封書信給母親,告訴她原委,你回華庭之后,用心攻讀,后面的事,我會安排?!?p> 福笛努力忍著眼淚,再度跪了下來,猛地叩頭道:“我林福笛,此生絕不負(fù)少年恩情,縱他日身入位尊殿,也以公子為尊!”
蘇幕遮并不當(dāng)真,計(jì)較一個人的言論,不如觀察一個人的行為。
嘴皮子嘚啵下,一句話就出去了,可要真正去做的時候,重重顧慮,各種牽絆便來了。
“好了,先下去吧?!?p> 蘇幕遮看著福笛離開,心里面還是有些失落。
畢竟,這個結(jié)果說明自己的人格魅力還不夠,連身邊的人都留不住,那誰能一直陪伴自己身邊,成為完全可以信任的助力!
終究孤獨(dú)!
蘇幕遮嘆了一口氣,回到桌案旁寫了一封信,然后交給了福笛,又給了福笛一百兩碎銀,安排他今日離開帝都。
這里將成為風(fēng)暴眼,這個時候離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福笛感恩再三,終離開了。
顧薇兒看著有些落寞的蘇幕遮,微蹙眉頭,柔聲喊道:“顧大哥……”
蘇幕遮轉(zhuǎn)身看著顧薇兒,一掃頹然的失落,眼眸堅(jiān)定地說道:“來,我給你彈一首曲子?!?p> “好啊?!?p> 顧薇兒期待地看著蘇幕遮。
蘇幕遮坐琴案旁,雙手輕輕放在琴弦之上,略一沉思,便撥弄起琴弦,叮咚地聲音緩緩流淌而出。
顧薇兒驚訝地看著蘇幕遮,這琴聲,似乎蘊(yùn)含著某種輪回不休的守護(hù)感,似乎在追尋與思索著什么,琴聲中,夾雜著直擊靈魂的美感。
當(dāng)音符停止,顧薇兒依舊沉湎在那一份別樣的音律與享受之中。
“蘇大哥,這是什么曲子,為何我從未聽過?”
顧薇兒出身雖非官宦之家,但畢竟家庭條件優(yōu)渥,顧文思又只有這一個女兒,她喜歡學(xué)什么,都請了師傅來教導(dǎo),在琴棋書畫方面,也頗有水準(zhǔn)。
“曲名《左手指月》,直指本心,意在守護(hù)?!?p> 蘇幕遮看著琴弦,自己就沒學(xué)過幾首曲子,這一首《左手指月》還是因?yàn)樗_老師實(shí)在是太颯了,才學(xué)了下來。
可惜,那空幻如天籟的輕靈之聲,蘇幕遮可做不到。
“蘇大哥,想要守護(hù)什么?”
顧薇兒低聲問道,眼睛看著蘇幕遮,期待著什么。
蘇幕遮起身,看著顧薇兒,笑著說道:“守護(hù)本心,不墮迷津。”
顧薇兒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輕聲問道:“那蘇大哥,可以教我嗎?我也想守護(hù)……”
“當(dāng)然。”
蘇幕遮答應(yīng)下來。
未至中午,周力便帶著小穎到了夢仙居,顧文思安排了兩間房讓兩人住下。
蘇幕遮將蒸餾之法交給了周力,周力仔細(xì)記了下來,并和另外三位夢仙居的老師傅一起,完成了兩次蒸餾。
待至休息的時候,周力告訴了軟鋼與牛筋已經(jīng)置辦妥當(dāng),蘇幕遮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到周力一旁,說道:“那個跟蹤好手,能信得過嗎?可以信得過的話,派給我吧,我身邊缺人?!?p> 周力驚訝地看著蘇幕遮,否認(rèn)道:“什么追蹤好手,我不知道?!?p> 蘇幕遮拿出了一片葉子,遞給了周力,說道:“明天我要見到人,剩下的事我會安排,需要你的時候,我會通知你?!?p> 作為一個老兵,他是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的,何況是涉及到性命的事。所以當(dāng)蘇幕遮離開周家的時候,他一定會安排人跟蹤自己,調(diào)查清楚自己的來歷與底細(xì)。
當(dāng)九劍堂的人掠走自己之后,暗中的人必然也會追索而至。只不過九劍堂分了三路,迷惑了方向,這才讓跟蹤的人來得晚了一些。
雙瞳司的人清楚云君沫,若是雙瞳司的人跟蹤,必然不會接近云君沫十丈之內(nèi)。而暗中的人明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才被云君沫察覺。
憑著這一點(diǎn),蘇幕遮猜測是周力一伙的。
雖然蘇幕遮沒有直接證據(jù),但只觀察了下周力異樣的表情,便清楚猜測擊中了真相。
“對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下午會有一場大戲,你不要摻和?!?p> 蘇幕遮沒有透漏更多,周力只是沉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兵部,卷宗庫。
云君沫命人找到了關(guān)于歲水川卷宗與文書,僅僅造書成的冊,便多達(dá)二十余,加上地圖、往來文書,奏報(bào)等等,不下百冊。
一起打了包,鼓得十分顯眼。
云君沫雷厲風(fēng)行,帶好東西,直奔夢仙居而去。
孟德茂正在辦公,聽聞下屬來報(bào),云君沫提走了歲水川一戰(zhàn)所有的文書與資料,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問道:“云君沫可有楊三審的手令?”
下屬回道:“沒有?!?p> 孟德茂來回踱步,思索著云君沫的意圖,歲水川一戰(zhàn)過去兩年,一些極為機(jī)密的文書,也早已焚毀,再無留存。
就算云君沫拿走了這些文書,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云君沫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大人,據(jù)剛剛得到的消息,云君沫并沒有回雙瞳司,而是去了夢仙居酒樓?!?p> 下屬報(bào)告道。
孟德茂眼神微微一寒,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意,沉聲道:“如此甚好,去通知張府尹,便說,夢仙居中有人違背律令,私窺朝廷密文,一并給我抓回來,不可遺漏一人!尤其是,蘇幕遮!”
“遵命!”
孟德茂眼神中透著幾分得意,自言自語道:“一棋落,百棋死!云君沫,這一次,你拿什么來保護(h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