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逃了嗎？”伊斯無法相信會有這么大卻這么弱的怪物。
他的刀實實在在地砍傷了對方，可那一道傷口，對那怪物巨大身軀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他的刀上也連半點血跡都沒留下……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喃喃。
“我不知道?！敝Z威低聲回答。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趁機(jī)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怪物消失的方向。
“我只知道，它在吸引著我。”他說，“而我的靈魂，差一點便隨之而去?！?p> “……就算是這樣，”伊斯說，“你好歹也可以先告訴我們一聲的，如果有什么事，我們一起解決不好嗎？你們總是對我這么說，讓我不要獨(dú)自沖在前面，結(jié)果你們自己也沒做到呀！”
就……很過分！
魔像愣了愣。這樣直來直去，毫不掩飾地在臉上擺出一副“我好生氣呀！”的表情的伊斯，他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過了。
甚至……這通常是他對著娜里亞和埃德才會表現(xiàn)出的一面。
而這樣的坦率，也讓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都變得可笑起來。
“抱歉。”魔像微微低頭，“我只是……”
有些混亂，甚至……難以形容的恐懼。
“我擔(dān)心我會失控?！彼f，“我不知道當(dāng)我的靈魂消失，是否會有別的東西來控制這副軀體。我也……不想讓你們看見我失控的樣子?！?p> “就算是那樣，”伊斯很不滿，“我們知道也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你說得對。”魔像低聲回答，“是我的錯。我……一時慌了神?！?p> 他這么快就認(rèn)了錯，聽起來也真的十分誠懇，伊斯反而沒法兒再責(zé)備他。
“算了?！彼f，“暫時原諒你一下。但是，就算現(xiàn)在沒法兒咬斷你的喉嚨，泰絲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做好準(zhǔn)備吧?！?p> “泰絲……她還好嗎？”魔像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算壞?！眰饕羰牧硪贿叄评卮鹆诉@個問題：“正好，小法師已經(jīng)給那個機(jī)器人充上電了，它的確記錄了些東西，全是影像，還挺多，等你們回來一起看看?！?p> 他們便開始往回走，但總比伊斯來時要慢一些。一路上伊斯把他們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諾威，但那種“讓靈魂幼化”的影響，在諾威身上似乎表現(xiàn)得不太一樣。
“我已經(jīng)幾百歲了?！敝Z威說，“就算往后退到一百歲，我也已經(jīng)開始獨(dú)自冒險……所以，大概看不出什么明顯的區(qū)別?！?p> 但他的靈魂因此而不太穩(wěn)定，就不能確定是不是“時間”所帶來的影響了。
伊斯十分懊惱：“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帶上幾個年紀(jì)最大的矮人和精靈才對！至少不用哄小孩兒。”
被嫌棄的泰瑞在傳音石那頭發(fā)出一聲重重的鼻音。
“瞧！”伊斯連聲音都懶得壓低一點，“是不是像小孩兒一樣！幼稚！”
魔像的臉并不能做出太多生動的表情，此刻卻從里到外散發(fā)出按捺不住的笑意——他倒是有點同情菲利，那個真正需要哄小孩兒的圣騎士。
他們聽見一聲尖叫，然后是泰絲憤怒的叫嚷：“你們！又這樣！我生氣了！我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啊，”菲利憂傷地嘆氣，“她醒了……你們能不能快點回來？”
魔像已經(jīng)加快了腳步，伊斯立刻跟上……但他們還是慢了一點。
他們先是聽到了木屋那邊一個陌生的聲音，用布瑞坦語大叫著：“回去！小圓！回家！”
悶悶的，有些失真，而且迅速地變小了，但其中的恐懼和急切卻聽得人心中一緊。
“……不是說等我們回去再看的嗎！”伊斯表示不滿。
“先哄哄泰絲嘛?！狈评麎旱土寺曇艉逅澳莻€小機(jī)器人錄下了它的主人失蹤時的影像……他是被抓走的。我猜就是你們遇到的那個怪物，但是看不清?！?p>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聲音又重復(fù)了一次：“回去！小圓！回家！”
泰絲開始抽抽搭搭：“嗚嗚！他要被吃掉的時候還想著他的小機(jī)器人呢！別傷心，小圓圓，我會對你好的！”
“回去！小圓！回家！”
“……能不能往前翻，看一點別的啊?！边@是泰瑞的聲音。
“不！我就要看這個！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壞法師！”這當(dāng)然是泰絲。
伊斯原本還有那么一點點感動的，現(xiàn)在就只想笑了。
“等等?！币黄须s之中，菲利有些遲疑地開口：“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
拴在木屋外的噗噗獸湊熱鬧一般發(fā)出奇怪的大叫聲：“呱嗷！呱嗷！”
一連串的悶響里夾雜著泰瑞的驚呼，然后是泰絲的叫聲：“啊啊啊怪物來了！先把我放開?。 昧宋液昧?！娜娜不要怕，看我用刀……啊啊啊?。 ?p> 菲利粗魯?shù)亓R了一聲，拔劍出鞘。呼呼的風(fēng)聲里是泰瑞氣急敗壞的大叫：“我的樣本?。 次绎L(fēng)刃！……見鬼！法術(shù)對它無效！”
“啊啊啊要被吃掉啦??！”泰絲的聲音里興奮遠(yuǎn)大過恐懼。
“哈哈哈哈哈??！”娜娜開心地大笑。
“啊……我們被那個怪物抓住了。”菲利說，聽起來莫名地淡定，“……但我覺得它好像沒打算吃我們。泰絲，別扎它了。泰瑞，也別開槍……”
伊斯已經(jīng)高高地跳了起來，在半空里瞬間變回巨大的冰龍，魔像疾沖幾步，一躍而上，被冰龍穩(wěn)穩(wěn)抓住。
他這樣突然變回冰龍，會讓身上除了生命石和傳音石之外所有的設(shè)備全部脫落……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左偏30度?！敝Z威說，已經(jīng)打開了傳音石和左臂上的探測器光幕，為冰龍指引方向——其他三個小點正擠在一塊兒，向著霧林更深處而去。
“……諾威?。。 碧┙z聽到了他的聲音，立刻回過神來：“諾威·逐日者！你死定了?。?！”
她的聲音尖利得能從傳音石里扎過來，讓魔像的手都控制不住地一抖。
“哈哈哈哈哈！”娜娜還在笑。
冰龍雪白的雙翼急速地推開云霧，徑直往前飛。
“……小心！”諾威大叫。
冰龍猛地向上拉升，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撲面而來的黑色山崖。
“沒事吧？別急。”菲利的語氣還是不緊不慢，“我覺得它好像真的沒打算吃我們?！?p> “也可能是帶回家喂它的崽?！碧┤鹩挠拈_口，“畢竟我們加起來也不夠它一口的?！?p> 泰絲“死定了！”和娜娜“哈哈哈！”的二重唱依然在繼續(xù)，冰龍拍著翅膀一直往上，直到?jīng)_出漫天云霧。
天已經(jīng)亮了。霧海之上，陽光燦爛，金色光輝灑落云端，皚皚雪峰仿佛近在眼前。
他們已經(jīng)沖進(jìn)了山脈之中。
“真的別急，伊斯?！狈评f，“別攻擊它。至少等它回巢再說?！?p> 他平靜的聲音讓冰龍也冷靜了一點。它聽從圣騎士的建議，跟在了稍稍落后一點的地方。
它看不見那個怪物。它完全隱藏在云霧之中，但當(dāng)它開始向上攀登，沒一會兒，冰龍看到了霧海里翻開的一線波浪，像是有一條巨大的魚，正從海面下悠然游過。
當(dāng)波浪消失，冰龍一頭扎進(jìn)了霧海里。
這一次它很小心地沒有飛得太快。這里的霧更濃了，濃得它連近在咫尺的山巖都看不到，只是憑著霧氣在它雙翼扇起的風(fēng)撞上山崖時的變化來判斷距離。
“我們好像鉆進(jìn)了一個大洞里……啊，我們確實鉆進(jìn)了一個大洞里?！狈评f，“有點暗，但是沒霧了。這里好像有條河之類的，我能聽見水聲?！?p> “它的崽崽在哪兒？”泰絲終于把她所有的威脅和咒罵都吼完了，開始關(guān)心點兒別的——她嗓子都啞了。
“我們真的會被它的崽崽吃掉嗎？”娜娜好奇地問，“我還沒有被吃過呢。”
“沒有探測到其他生命體?！碧┤鹫f，“這里沒有崽崽?！?p> “來點光呀小法師！”泰絲說，“我什么都看不清！……??！我有那個！”
“別，別，不要刺激它！”菲利趕緊阻止，“瞧，它要把我們放下來了……喂！等等！這是是水！不要把我們放在水里！”
“也許在吃掉我們之前它想把我們洗一洗?！碧┤鹫f，“群山之神，巖石之主，借我力量，塑石成舟！”
水聲嘩嘩，像是有什么從水底鉆了出來。
“好樣兒的泰瑞！”菲利稱贊，“不過，呃，我居然能聽懂你的咒語了！”
“那不是咒語?！碧┤鸬靡獾卣f，“是法師的戰(zhàn)吼！是不是很酷？”
“呃，是吧……”五十來歲的圣騎士似乎不太能理解這種“酷”。
“哇……它好丑。”終于看清對方面目的娜娜說。
“……這種話不要當(dāng)著人家的面說?！碧┙z語重心長，“……哇！真的好丑！”
“嘿！你好！”菲利揚(yáng)聲打著招呼，“我是菲利·澤里……你能聽懂嗎？”
“我覺得它聽不懂。”泰瑞說。
“喂！不要拿手指戳我！我可不是你的玩具！”泰絲氣咻咻地大叫。
“我覺得它喜歡你的紅頭發(fā)。”泰瑞幸災(zāi)樂禍，“恭喜，你要第一個被吃掉啦！”
“我呢？我呢！”娜娜躍躍欲試地?fù)潋v。
而此時，冰龍也已經(jīng)找到了那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