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看得見你
她還是那樣面帶笑容，可那雙眼里沒有其余神情，只有空茫茫的一片，那副笑意如她平日里對待旁人偽裝出來的樣子。
像是回到了初見的模樣，總是維持著那一副什么都不達(dá)眼底的模樣，突然嘴里喃喃念著什么，又輕又緩。
念著念著，她又揚(yáng)起了笑，溫柔似水，一遍遍的重復(fù)著，甚至眼眶微紅，那里盛滿他不知所措的模樣，快要滿得溢出來，到了最后，她不愿再笑，可她的臉上殘留著笑意，在問他?！澳憔烤故钦l？”
“……顏襲?！彼S久，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明白為什么前些日子好好的，她說她要去看一個人，讓他在這里等著她，為什么只是離開了幾日她便變得讓他捉摸不透，他不明白為什么腦海里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說，現(xiàn)下，他竟然開始害怕……
“果真，果真如此……原來你就是他。”她又開始笑，只是那笑里滿是勉強(qiáng)，滿是嘲諷。
他好害怕，他下意識覺得這一次她不會再要自己了，這一刻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變得那么艱難，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可是想不到，他以為是他太蠢，竟然會忽略她生氣的細(xì)節(jié)，可突然腦海里涌出一個念頭。
顏襲重創(chuàng)了自己，他將體內(nèi)的神靈與魔氣相互交織，他想哄她開心，可是卻只能想到這一種方法，她一直在意他的，她說過她會護(hù)著他，他以為她快要原諒他了興奮的扯起一抹笑容，隨之身體各處裂開一條條細(xì)小的傷口，魔氣與神靈爭相溢出，一時(shí)無法忍受，喉嚨腥甜。
“你喜歡我？”他本處于興奮與痛苦的交界，可是她的一句話，澆滅了所有，嘴角的笑意一時(shí)僵在了那里。
“我——”
“你喜不喜歡都沒有關(guān)系，可我養(yǎng)了你這么久總該收些利息的。三日后，我們成婚如何？”他就那樣愣住了，就連臉上的笑意都未收斂，卻又聽見了她繼續(xù)說著。
“我們做個交易，你幫我逆天改命，我給你你想要的。”
“……好。”
他慢慢收斂了，忍住喉頭哽咽，就連眼神也掩蓋了光彩，他太清楚了，結(jié)果如何？其實(shí)都明白，只有一成的可能才能成功，他怕死嗎？不懂，他不明白什么是死，只是見慣了旁人的消失死亡?？扇绻У氖撬?p> ……不明白。
她離開了這個屋子，他明白了，她不會再要他了，如果是從前她一定會撲上來哄著他問：“痛不痛？”可是這一次，再也不會了……
依稀吹起了微風(fēng)，窗外的花樹散發(fā)著陣陣清香，零星飄進(jìn)的花瓣像是在安撫他的失意，這一次，卻無人再看。
后來，戰(zhàn)火四起，她卻仍舊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她第一次穿著婚袍，額飾也是大婚新娘最艷麗的樣子，發(fā)間的步搖搖搖欲墜，臉上濺到的鮮血那么刺眼卻顯得她格外攝人心魂。虧得這張臉，他穿著與其一身相配的婚服站在她身邊，看那些虛偽之人瑟瑟發(fā)抖。
那一次，她差一點(diǎn)點(diǎn)便要成功了，可能真的是天命，他看著那些人站在他們的面前，滿身血痕，同樣還有她和他，可不同的是那些人滿眼害怕，她卻癲狂的大笑起來。為什么他只能做一個局外人？為什么她像是快要放棄……
她看著那些人，她好疼啊，可卻不愿掉一滴淚，強(qiáng)忍哽咽不甘的問道：“為什么都要騙我？”
“我就是蛇蝎心腸，我就是殺了人，天道造出來的能有什么好東西！”
可是沒有人能回答她，這一切注定是個未解之謎。漸漸的，她也不愿再去問，她伸出去手去，看著五指間所溢出的光，就像是那些時(shí)候，他看著她。她沉默了，心頭的酸澀早已麻木。
“我吶，沒有下一世了。”權(quán)衣回過頭來，像是變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她，可話音滿是憐惜。
“阿襲？嬌嬌，往后不要再做顏襲了好不好，那樣的你太累了，做……風(fēng)華吧？那樣便會得到你想要的。還有……我從沒有的?！?p> 后來，她真的失敗了，可卻遵守了諾言，用盡了余力解開了他身上的封印。他不是她的漢陽，亦不是最后的風(fēng)華，他真的只是顏襲，這個名字代表的……魔神。
他望著她的軀體變成他無法抓住的血沫消散風(fēng)中，伴著那些隨風(fēng)而來的櫻花，他們也來為她送別嗎？望向她最后枯敗的眼眸，其實(shí)，他還是不明白，但只是下意識的想要臣服，本能的想要溺死其中。
再后來，他又變成了一個人，游蕩在世間，他尊重她的決定，他們都以為她消失了，可只有他知道她沒有消失，他剝離了他的三魂六魄去護(hù)著她的心魂，吞賊化為她想要他成為的風(fēng)華游蕩世間，獨(dú)留著她予的那絲神靈陪伴自己。
他不知道為何當(dāng)時(shí)剝離之時(shí)，一魂殘破，他不在意，他以為只是自己恍惚之際誤傷了那一絲魂。
你說，你沒有下一世，別怕，我們一起……往后只要你愿意醒，我便醒，你不想回來，我便護(hù)著你。
從此，顏襲不再是一個人，因?yàn)橛辛四?，顏襲不想是孤身一人。大千世界，傾其魂涯，以己之底，成汝之愿。
魔神隕而轉(zhuǎn)世，從無特例，可我知道，主神不會，你不會，一旦身死，再無來世，曾在虛無中依稀聽得，我的每一世都會愛一個人，而之死亡。多么可笑，我不想的，我想陪著你，所以我將自己詛咒，施以咒術(shù)，往后愛上別人的全都不會是我。
可，在這兒，我看見了你的從前，那里……沒有我，原來漢陽是他，風(fēng)華也是他，你曾在那樣的日子里還強(qiáng)撐笑意說著他風(fēng)華無雙，是因?yàn)椤绱藛幔?p> 慢慢的，他竟然聽得見人間的聲音，花開花敗還有嫁娶之禮，他好像懂了。在那片黑暗里，他笑著，他知道她就在這片最深處，可是他過不去，那是他的靈魂深處。于是，他每日便待在那里，靜靜的等著。
權(quán)衣……我和你一樣再無來世了，往后你不能這么無所顧慮了，我好怕死，你不能讓我死，我想要天壽，給我好嗎？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因?yàn)樗床灰娝?，他只知道看不見便代表她在，那么他便開心。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看見了微光，他的臉上映著光斑。他不知道應(yīng)該開心還是難過，他害怕從此他再也不能靠近她，他想去找，可是不知為何，他竟無法動彈，后來，他才想起，他舍了一魄，就連剩下的也只顧著溫養(yǎng)權(quán)衣。
再后來，那人出現(xiàn)了，汝邕偶然窺得天機(jī)，便來找他，將他安置在此，恢復(fù)生機(jī)后，他找了她好久，卻無法尋得，那時(shí)汝邕便告訴他或許去趟人間便可明白，他不愿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便分身去了人間，真身沉睡至此。
最初的，人間的，所有的記憶全都一幕幕回來，那些空中飄散的微光中倒映著他怔愣的神色，可后來，顏襲笑了一下，可那雙眸子里滿是落寞。
“原來，不是只能愛他，只不過是……不想愛我罷了?！?p> 當(dāng)初，她為了承諾給了他新生，人間，她為了鳳厲不承擔(dān)他破魂的代價(jià)……而來救他。
他靜靜的在掌心劃出一條傷痕，看到血珠流到地面時(shí)不禁癡癡笑了起來。
再也……無人了。
“等等！”權(quán)衣與鳳厲剛至天門，卻不知為何心底有一陣的恐慌?！澳闱业鹊?，我好像忘了個東西，我要回去?！?p> “我陪你?！彼m然疑惑，卻知道她喜歡人間風(fēng)俗，以為她只是想像人間的人一樣。
“不，你在這里等著便好?！彼乱庾R的拒絕，卻不明白此刻她的演技有多么拙劣，未待鳳厲回應(yīng)，她便轉(zhuǎn)身就走，卻沒有看到身后那人突然沉下來的神色，他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她，里面滿是疑惑。
她太著急以至于走時(shí)差點(diǎn)跌倒，可是顧不得那么多，心底越來越多的恐慌與莫名的歡喜要溢出來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了出來，只知道回過神時(shí)卻早已走到自己不識的地方。
她不知道為什么心底莫名的激動，嘴角下意識的勾起一抹弧度，越走近心底漫出來的感覺越明顯，而她的心底依稀覺得，馬上要見到一個人，可她不知道那是誰，他好像同他隔著一道水波相望，原本微微揚(yáng)起的笑容更深了。
原處隱隱約約走來了一個身影，孤身一人顯得落寞迷茫，他的神情恍惚，卻只是微微凝神便恰好看到了那個讓他窮其一生也無法剔除的。
他的眸子里滿是迷惘，可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揚(yáng)起了最溫潤的笑，就像著無情的神界中唯一的暖陽，仿若之前的所有都只不過一場幻覺。
他們……擦肩而過。
就在這一刻，身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他在錯過她的那一刻，左眼無聲無息的落下一滴珠子，可他還是笑得開心，哪怕眼眶早已猩紅，嘴角還是不可抑制的牽起，笑得肆意，只因?yàn)樵谀且幻?，他的眼底有了她的倒影…?p> 便就在這一秒，她身后的人漸漸顯現(xiàn)了出來，可或許他們終究無緣，她從未回頭……
而他不再癡妄她的眸子里映著他，想著他竟然有一天也會有不敢做的，他好像……再沒了力氣。
而在他們瞧不見的角落處，鳳厲便站在那，原本他驚訝于顏襲的出現(xiàn)，可是下一秒，他卻發(fā)現(xiàn)，此時(shí)的氣壓不似往昔，有人強(qiáng)行改變了，他突然明白，那人不想讓權(quán)衣看見他自己，既然如此，他便助他。
可世間的錯過便是這般，心頭不安，她好像感知到身后出現(xiàn)了她心底壓著迫切想知道的真相，回頭看時(shí)卻一無所有，多么可笑。
她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直到心底沒有半點(diǎn)先前的歡喜，反而溢出無盡的失落空虛。這時(shí)，鳳厲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她看到他掛著與往常別無一致的笑，不知為何卻打心底覺得諷刺，可他像是無知無覺，上前挽起她散亂的發(fā)絲。
“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