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匆匆忙忙洗干凈屁股去侍候新主子的魏國同僚們不同,張耳是魏國堅定反秦派。
他是游俠出身,和那些世卿世祿的士大夫們不同。
他有熱血,有激情,有手段,絕不愿意屈膝事秦。
他的目標是把秦人全部趕走魏國,或者將他們斬盡殺絕,重新建立魏國人的政權(quán)。
他相信,昔日縱橫天下,稱霸中原數(shù)百年的大魏,絕不會就此亡國。
若要大魏亡,除非張耳死。
至于那些爭先恐后跑去給秦人舔痣的大魏貴族,張耳不屑一顧、
“他們也算人?”張耳譏諷道。
張耳覺得,是秦人毀了他的魏國,他便要毀了秦國。
他恨秦人,如同精衛(wèi)恨滄海。
秦國占領(lǐng)魏國之后的頭幾年時間里,張耳趁著秦人立足未穩(wěn),一連發(fā)動了幾次叛亂。
那時候,魏國剛剛亡國不久,人心思魏,民心可用。
盡管這些叛亂也給秦軍帶來了一些困擾,但都很快被平定了。
之后,魏國叛亂的規(guī)模一次不如一次。
魏人象征性的叛亂,秦人象征性的平叛。
大家都知道,魏國是真的復(fù)國無望了。
當大魏的熱血男兒全部消逝在戰(zhàn)場之上,活下來的都是懦夫。
只有懦夫才能活得長久。
英雄總是短命的。
當魏國人有什么好的?當大秦人有什么不好的?
他們厚顏無恥、義正言辭的樣子,好氣又好笑。
臉皮之厚,勁弩難穿。
“只要我還拿的動刀,向秦人的復(fù)仇就絕不會停止!”
這是張耳莊嚴的承諾,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發(fā)動著叛亂。
很倔強,但并沒有什么卵用。
這些叛亂如同隔靴搔癢,并未給秦人帶來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增加著張耳頭顱的賞金。
從三十金,到二百金,再到五百金,最后到一千金。
張耳甚至感覺身邊部下看向他的的時候,眼睛里冒著綠光。
重賞之下必有奸賊,張耳覺得不能在呆在魏國了。
離開魏國的時候,張耳捧了一把魏國的土裝在行囊里。
他早已經(jīng)將妻子兒子安頓在了秘密且安全的地方。
如今離去,了無牽掛。
……
陪同他的只有一個人,陳余。
陳余也是堅定的反秦派,這些年跟著張耳不斷的造反,目前他的人頭已經(jīng)價值五百金了。
陳余是魏國大梁人。
他的經(jīng)歷和張耳很像,富人公乘氏認為張耳絕非庸人,于是把自己的女人嫁給了他。
陳余人稱小張耳,軟飯硬吃第二人。
他喜好儒術(shù),曾經(jīng)幾次云游天下,對趙國的地理風(fēng)俗尤其了解。
這次,陳余建議二人前往趙地避難,被張耳拒絕了。
張耳認為,昔日六國中唯有楚國可以和秦國一較長短。
若是有一個國家能夠復(fù)國,并且最終滅亡秦國的話,那一定是楚國。
于是,二人來到了舊日楚國的郢陳,今日的陳縣。
張耳是信任陳余的,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陳余也是愛戴張耳的,以對待父親的禮節(jié)對待他。
在魏國發(fā)動叛亂的時候,兩個人相依為命,幾次死里逃生。
張陳之交,可以說是生死之交,刎頸之交。
陳余曾經(jīng)深情的對張耳說;“張叔,我愿與你同生共死,斷頸無悔?!?p> 這句話劃重點,后面要考。
……
張耳陳余二人隱姓埋名,一路逃亡。
如今,兩個人做了祖安里的守門人,賺點小錢聊以果腹。
張耳化名曹達,陳余化名周星。
二人一直低調(diào)行事,安安分分的做著看門的工作。
等到風(fēng)聲過去,他們還要造反。
反秦是工作,看門是生活。
今天,張耳無意間被一群孩子調(diào)笑沒有老婆,讓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親人。
如果不是他們提起,張耳都塊要忘了,自己在魏國還有一個名做張敖兒子。
他掰著指頭算了算,如今,張敖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吧。
他這個父親一直漂泊在外,他和他的母親過得還好嗎?
也不知道他娶了老婆沒。
張耳記得,自己昔日有一個叫做劉季的小弟。
這個人在他們家白吃白住了好幾個月,對他阿諛奉承,無所不用其極。
那次張耳和劉季都喝醉了。
劉季熱切的稱呼張耳為自己的好大哥,他指著年幼的張傲說,如果他以后有了女兒,一定要嫁給張敖。
他要和好大哥親上加親。
張耳當時也在興頭上,一口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也不知道這個劉季現(xiàn)在何處,在做什么事情,有了女兒沒有。
太陽暖洋洋的,張耳渾身舒泰。
他這一生,從少年到中年,到如今漸漸步入老年,可以說是精彩無比。
吃最軟的飯,說最硬的話,干最猛的事兒,造最狠的反。
張耳想,或許自己的人生就此落幕,也沒有什么遺憾了吧。
除了沒能滅亡秦國。
想到這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忽然,旁邊傳來了嘈雜的吵鬧聲,人群漸漸聚集。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陳余大聲爭辯的聲音。
糟了,是被秦兵發(fā)現(xiàn)了嗎?
張耳一震頭暈,他站起身,抄起一根木棍,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他的腦海里回蕩著陳余之前說過的話。
同生共死,斷頸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