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小怡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一度以為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被詭異侵蝕過度,以至于亂了心性。
因?yàn)樗谷?,仍舊出聲讓自己離開。
明明經(jīng)歷了生死離別的倆人,好不容易才又再度相遇的啊!
甚至為了外出尋夫,自己還!
“你走吧!”
“雖然非常感謝你救了我。”
“雖然我也知道我后面要說的話,對你來說很殘忍,但是我必須在今日,完完全全地袒露自己的心聲?!?p> 一塵繼續(xù)說道,面目顯得無比的絕然和冷酷。
“你應(yīng)該知道,我身上背負(fù)的職責(zé)還有使命?!?p> “所以,我們這樣的糾纏,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其實(shí)當(dāng)年我在隱隱窺得自己的前路之后,便曾于內(nèi)心暗自祈求?!?p> “我曾祈求上天,在大劫來臨之前,賜予你我一段美好的相處時光,只要讓我能夠守著你的凡人生命度過一生,并已足夠。”
“而自那之后,我也能一心一意地去杠起某些東西,哪怕因此滅情絕性,我也心甘情愿?!?p> “可是,命運(yùn)不允許。”
“這片天地,也不再允許?!?p> “也許,你我能于唐國相處數(shù)月,便已經(jīng)是命運(yùn)最大的饋贈?!?p> “時至今日,我也真的不愿再祈求什么了?!?p> “你,走吧!”
當(dāng)小怡聽完最后的那句勸離聲時,只覺整個人都懵懵的,可是,想起倆人于白家鎮(zhèn)的相識,想起那后來相隔近乎十年的相遇,她真的心有不甘。
“一定要這樣嗎?”
“明明,我愿意等你的??!”
“如果你覺得我待在你的身邊是個拖累,我可以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待在小角落里?!?p> “等到你完成自己使命的那天?!?p> “等到這個世界真正和平的那天?!?p> 她哭聲道,希望借機(jī)挽回一些局面,可很快,便又被一道斬釘截鐵的聲音給打斷了。
“你還是不明白嗎?”
“倘若選擇成圣的話,我便無法再愛你了?。 ?p> “即使你愿意這樣,我不愿意!”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瞬間變得凝固,男子道出自己最大的考量,小怡怔怔地看著面前之人一言不發(fā)。
她終于明白了。
原來,這才是他做出這個決定最大的初衷。
而這樣的絕癥,仿佛連時間也治愈不了。
這不是等不等得來的問題。
而是兩個人至此以后,能不能再相愛的問題。
竟是連等,也等不到的愛嗎?
失落,遺憾,悲涼,無盡的情感向著她的心頭擠占而去,一時之間,竟讓她也無語凝噎了。
可是,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不覺之間,她又忍不住地回想起了這個男人,當(dāng)年為了得知自己是否還活著,不惜以犧牲自己的道種作為代價(jià)。
為了讓自己不再為奴,甚至成長為了一個世俗人眼中的異類。
既然他當(dāng)年愿意為了自己,去做一些明明不合情理的事情。
為什么,自己不能做呢?
而且既然他能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
“我會等你回來的!”
“總有一日,哪怕歷經(jīng)滄海桑田,我都一定會等到你回來的!”
說完,她便閃離了。
一滴明晃晃的眼淚,徑直砸向了地面,所有美好的曾經(jīng),都在著陸的那一瞬間迸濺開來。
一塵凝視著那滴眼淚,突然于冥冥之中生出了一道直覺:
也許,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四周逐漸變得寂靜,那個懂事得有些讓人心疼的女人,也終究是永遠(yuǎn)地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可一塵突然驚覺到了一件事情。
不知是因?yàn)槭ヅΦ纳衿?,還是什么其他的緣故。
先前他是欲要成圣而不得,而今,他竟難以自抑地,再度走在了緩緩成圣的路上。
而這一次的成圣,竟然比之原先的成圣更為徹底,他發(fā)現(xiàn):
那道本該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碾壓的磨盤,除了情緒和情感以外,竟然開始了碾壓起了自己的靈魂,那些原本充滿棱角的過往的記憶,竟然也被磨平了。
一些愛逐漸遠(yuǎn)去,連同恨也逐漸剝離,連帶著,許多暗藏其中的人性也消失了。
而在此之后,他的所有情緒和情感,都將變得極淡極淡,也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真正地容納那些非凡力量。
呵,成圣。
這便是真正的成圣嗎?
可是,我的心,早已不會痛了?。?p> 他自嘲道。
恰恰在這個時候,大師兄走了進(jìn)來,看著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甚至無形中散發(fā)出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圣人氣息的小師弟,喜悅在與哀傷抗衡之后,最終,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這里是八方墨院,自己小師弟蘇醒之后的第一時間他便早已探得,自然地,那些對話他也一字不落地聽在了耳中。
成圣者須得御魂,這是每一個圣人都必須要邁過的坎。
可似乎因?yàn)樾煹艿呐c眾不同,他所要御的魂,卻是與情愛二字有著莫大的牽連。
“小師弟,你醒了?!?p> 大師兄試探著說聲道。
而一塵也因?yàn)榇髱熜值牡絹恚_始從自嘲中抽身,并向著前路望去。
他知道:
自己該去魔祖所說的那個地方了。
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臨行前的事情要安排。
“四師兄怎么樣了?”
“他痊愈了,不過,他好像一直心念著,你給他說的一件什么大善事。”
一塵一怔,沒想到四師兄竟然比自己還急。
隨后,在大師兄的陪同下,一塵便向著四師兄的住處奔去了。
......
“你是說,讓我陪著這位老先生,學(xué)習(xí)誅邪兵器的鍛造?”
四師兄驚呼道,原本有些昏沉的眸子,于剎那間涌現(xiàn)了些許星光。
一塵點(diǎn)頭,并在看了看神采奕奕的神機(jī)老人之后,做出了某種解答。
“老先生仙兵匠術(shù)天下無雙,但他一直缺個徒弟,也缺個幫手?!?p> “想必四師兄你竟然精于術(shù)法,煉器一事,對于你來說自然也是不難。”
“而且你要知道,誅邪武器是少有的能夠消滅詭異的存在,一旦鍛造成功,這可是一件挽救億萬生靈的大善事?!?p> “是??!”
“老夫一個人鍛造也挺寂寞的?!?p> 神機(jī)老人適時出聲,四師兄的面色更是在隨后顯出狂喜。
煉器一事,其實(shí)對于他來說,不僅僅是干回老本行這么簡單,而是他覺得:
自己終于找到一件可以贖罪的事情了。
而在這件事解決之后,一塵便拜別了眾人,馬不停蹄地直接奔向了天魔宮,在那里,他再度見到了魔祖。
但魔祖卻像是早有預(yù)料一般,并未表現(xiàn)出太多的吃驚,而是在猜到他的來意之后,極為鄭重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確定嗎?”
“雖然說,那里有仙居士的傳承?!?p> “可如今里面早已成了詭異的天地,再加上時過境遷,誰也算不準(zhǔn)會有些什么變化?!?p> 面對警告,一塵卻只是點(diǎn)頭。
他需要實(shí)力。
為了這片天地,他連情愛都豁出去了,似乎,也沒有什么值得忌憚的了。
最終,魔祖也沒有再勸,而是猛然迸發(fā)出了一道極其古怪的力量,
只見無盡的虛空氣息從他的體內(nèi)彌漫而出,一塵的立身之地,一道奇特的黑色圖案更是憑空閃現(xiàn)。
魔祖用力地皺著眉頭,看起來極度吃力的他,在掙扎了幾息后,還是將那圖案調(diào)動了起來,
一塵被緊緊地包裹在了里頭,然后嗖的一下,并徹底地消失在了天魔宮中。
此乃神相技:煉羅。
是真真正正的挪移乾坤的妙法。
即使強(qiáng)如魔祖,也需要以生命為代價(jià)才能使出,而在使出這一招后,或許他的半截身子,將會徹底地被埋于黃土之中。
換言之,他余下的生命,也不多了。
可是,似乎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而他,也并不打算對那個男人提起。
因?yàn)樗X得:
沒有太多必要。
他之所求,從來都不是一個恩情那么簡單。
......
一塵為了那未知的傳承,徹底地離開魔土了。
對他來說,因?yàn)樾♀碾x開,這成了他生命中極不平凡的一天,但對于這個世界而言,這一天,卻也發(fā)生了許多的大事。
這一天。
是天子?xùn)|征的大日子。
因?yàn)槭ピ淌プ铀涝诖筇苹首逅幕首邮稚系木壒剩瑬|方宗域于三日前宣戰(zhàn),并發(fā)起了猛烈的進(jìn)攻,而吞食了由龍血煉制的長生不老之藥的天子,一怒之下,選擇了御駕親征。
只是,當(dāng)大軍行至一處名為病龍臺的地方時,他卻突然暴斃而亡。
人們說:在天子死去的那刻,他們竟看到了一道神秘的龍氣沖天而起。
這一天。
多年前便開始莫名晦暗的遠(yuǎn)古天柱,竟然也真的傾塌而下了,傳承了數(shù)千年的乾靈宮被毀掉大半,無數(shù)的王公貴族,后宮佳麗死在了其中。
而覬覦大唐陸地多年的海族,也恰好是在這一天,真正地攻入了大唐的腹地中州,并帶著滾滾濃煙不斷朝著帝都碾壓而去。
這一天。
一道誕生于灰霧極深處的神智化身,被追隨者譽(yù)為‘先知古冥’的詭異生物上岸了。
他隨意一指,便在那堵死死抵御著灰霧的虛空之墻上洞穿了一個口子,遂即便整個人邁了進(jìn)去。
于無聲處,他似乎發(fā)出了一陣不為人知的呢喃。
人間的天柱倒了。
人們心中的天柱,也該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