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一段時間,一塵再度沉寂了下來。
他本以為,若是灰霧一事能夠獲得天子重視,自己便能夠借機(jī)做許多事情。
比如:讓齊魯書院的院長,將那本禁書拿出來,或者逐步摸索,浩然正氣大規(guī)模應(yīng)用對抗詭異的可能性。
但這些希望都落空了,尤其是一塵不料,他的三弟葉無殤竟從官場的圈子里,還探得了這樣的一道流言:
有人說:他是破除洛河之秘以后,見自己聲勢暴漲,而南海又并無戰(zhàn)事,便欲要再為自己尋得一個建功立業(yè)的機(jī)會,甚至于,還不惜故意將詭異夸大。
他們還給出了這樣的一道鐵證:
若是詭異真有他說的那般恐怖,那么早在他于西都平息完瘋癥之患以后,又豈會不將詭異的事情呈報上來,何至于拖到今日?
一塵聽罷,無言了許久。
流言如刀,真是宰得他苦不堪言。
所以,后來有關(guān)詭異的諫言一事,又被他給放下了,他轉(zhuǎn)而投向了細(xì)究皇子奸細(xì)到底是誰這個問題。
奈何那位皇子奸細(xì)藏得極深,再加上有韓真的前車之鑒,所以一塵又不敢讓自己的三弟太過明目張膽。
唯一查出來的還算有用的線索,也只是查出了:
在帝都勢力龐大的倚天閣,曾與皇族的三皇子有過某種官方往來。
這樣的結(jié)果,非但證明不了任何東西,甚至一度讓一塵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難道當(dāng)年徐氏之子一事,根本沒有他想的這么復(fù)雜,或者說,外域的那封密信,只是單純?yōu)榱舜碳ぎ?dāng)年還是一位明君的天子,使得他心性蛻變,逐步走向一條昏庸的道路?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棋局越來越像是一盤死局,一塵也愈發(fā)感覺自己寸步難行。
所以那一段時間,他除了偶爾跑去齊魯書院尋找帝都第一才女唐淺墨,希望借她之手,探聽一些有關(guān)禁書的進(jìn)展以外,好像也沒有什么正事可干。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個女人,竟仿佛也因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對自己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連搭理都不愿怎么搭理自己。
可那畢竟是他還唯一還算是有破局希望的事情,這一日,他又厚著臉皮去了。
齊魯書院,藏書樓,唐淺墨的那間私人書室。
“你又來找我干什么?”
唐淺墨看著眼前那個面帶淺笑的男人,只覺他的笑意又假又丑,所以,她的表情冷冰冰的。
“這個,唐姑娘,在下前來,還是為了打探那本禁書的事情?!?p> 一塵自知是當(dāng)初自己假裝嫖妓一事惹下的禍根,但此時,為了心中大義,也只得硬著頭皮開口了。
“我?guī)煾赋鋈チ?。?p> 簡單,直接,快速,唐淺墨毫不拖泥帶水,尤其是敏銳的她,在嗅得對面的這個男人有某種女人的香氣后,更是于眼神中涌現(xiàn)了幾分厭惡。
“為何又出去了?”
“那本禁書事關(guān)重大,還請?zhí)乒媚锒嗌宵c心??!”
“你在教我做事?”唐淺墨毫不客氣地回懟道。
于她而言,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知道自己不喜他來此,卻三番五次前來叨擾,甚至還顯出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這讓她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他在青樓買醉之時糾纏那些風(fēng)塵女子時的情景。
想著自己堂堂第一才女,自幼飽讀圣賢之書,一向?qū)δ信峦瞥缙降戎溃菍ν庵毖约嗽菏翘茋脑闫伞?p> 可與此人初會之時,自己竟還曾對他有過一絲極細(xì)微的好感,一念至此,唐淺墨只覺一股無名業(yè)火突然自心中冒出。
然后,她爆發(fā)了。
“還請速速離開!”
“別逼我動手!”
一塵見狀一驚,這女人前幾次還只是態(tài)度冰冷,怎么現(xiàn)在竟變得殺氣騰騰的。
難道根源竟只是因為自己當(dāng)初假裝嫖妓一事?
女人心海底針,他雖然摸不太透,但眼下之局若是他再不解釋,別說禁書,日后恐怕連人都見不到了。
慌忙之下,一塵只得出聲道:
“唐姑娘,你誤會了!”
“在下當(dāng)日沉迷勾欄聽曲,也是裝的啊!”
“裝的?”唐淺墨一怔。
隨即,一塵便將各種原由解釋一通,為了自證清白,尤其是弘揚(yáng)自己好男人的名聲,便將自己前往外域?qū)て抟皇露级堵读顺鰜怼?p> 可唐倩墨見他竟然如此能裝,生怕著了他的道,仍舊是沒有信他。
“哼,你這自說自話的本事倒是極強(qiáng)?!?p> “可即使你現(xiàn)在真的有了妻子,我也為了你的妻子感到不值?!?p> “想必她也是被你的花言巧語給騙到了手!”
“你們男人果然是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我?!币粔m無言。
這世道真的是步履維艱??!他不由長嘆道。
而就在一塵于齊魯書院瘋狂自證的時候,侯府之中,卻出現(xiàn)了某些異樣。
正在貓舍喂貓的小怡,突然聽到院子里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她隨即便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對著眼前那十幾只撿來的流浪貓解釋了一通:
“姐姐一會再來給你們喂飽肚子哦?!?p> 那些貓像能聽懂她說話一般喵了一聲,然后,小怡就離開了。
路過中堂時,她見小蝶的神色有些慌張,便輕喚道:
“出什么事了嗎?”
而自小蝶的口中,她竟然得知了一件有些恐怖的事情:
有人鬼鬼祟祟地潛入了侯府的廚房,像是要投毒,但是被葉將軍給逮住了。
大堂,幾道人影立在那里,卻有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人,被葉無殤強(qiáng)逼著跪在地上。
小怡走近一瞧,竟發(fā)現(xiàn)是一位手持盲杖的瞎子,非但如此,他的臉上還全然長滿了潰爛的毒瘡,看起來格外陰森恐怖。
“說!”
“你鬼鬼祟祟地潛入我侯府的廚房,是不是想投毒?”
葉無殤神情憤慨,心中更是覺得一陣后怕,若是真被此人得手,他怕是再沒有臉面去見自己的大哥。
瞎子沒有承認(rèn),只是用自己沙啞的聲音爭辯道:
“我餓了,只是想去偷點東西吃?!?p> 可葉無殤卻怎么都不相信。
“堂堂修行者,竟會跑到廚房偷東西吃?”
“你裝的也太不像了,若你再不說實話?!?p> “別逼我出手!”
此時,圍觀的侍女們也開始了議論紛紛。
“是啊!怎么可能呢?”
“而且,你看他又臟又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p> ......
小怡聽到了這樣不好的聲音,不由柳眉一蹙,在見到葉無殤真的欲要出手的時候,她趕忙勸住了他。
“別這樣!”
“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吧!”
葉無殤一愣,但最終還是將處理的權(quán)利,移交給了自己的大嫂。
場面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而小怡丟下一番話后,便離開了,等到她折回來時,手上卻捧著一大碗蛋炒飯。
“大嫂,你這是!”
包括葉無殤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不自禁涌上了一道錯愕,他們看出了她的心思,可是,這真的能行嗎?
“我剛剛借助自己的圣女功查探了一圈,廚房并沒有下毒的跡象。”
“也許,他只是真的餓了而已?!?p> 小怡說完,便雙手將飯放到了那位瞎子的手上,并輕聲道:
“我聽到你肚子發(fā)出的咕咕聲了?!?p> “所以,我相信你。”
“肚子是不會騙人的?!?p> 興許是出于某種極為隱秘的理由,那瞎子竟真的端起飯開始了狼吞虎咽,而在那個他看不見的女人說出某句話后,他的眼睛,更是不爭氣地涌出了幾滴淚來。
“好吃嗎?”
“不夠的話,我再給你盛?!?p> 那一刻,堂內(nèi)的所有人都因為眼前一幕呆住了。
他們忽然覺得:這個善良而又溫柔的女人,像會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