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離開食堂后直接回了教室，發(fā)現(xiàn)課題小組里留下來的人正東倒西歪地趴在桌上。大家一看到時雨都坐了起來：“天啊！這不是最后一周交嗎？學霸你也這么拼命？！”、“對啊對??！我們是怕十一旅游去不成才趕工，時雨你抽到的部分沒那么難吧！”、“十一你們都出去玩么？發(fā)表狗在此瑟瑟發(fā)抖，時雨要不我們換換吧！”
時雨涼涼地撇了他一眼，坐下打開打包盒：“不換，早點做完不就得了。”
“哇哦！不愧是學霸！”、“我好像又可以了呢！”、“我熱愛學習我熱愛課題，課題使我快樂！”幾個人互相打著雞血開始討論課題，課題是簡述某位汽車設計師的風格，時雨負責整理和修改的工作，只要她們進度上來，她就可以提早完工。只是直到她吃完飯，一群人都還沒有討論出具體的風格來。
扔完垃圾，時雨繼續(xù)加入討論，還沒說上幾句話，手機響了，是時濛，她接起來：“喂…”
“小雨不好了，粗大事了！”時濛的聲音大得在時雨旁邊的同學都聽到了。
“你等等，”時雨尷尬地出門繼續(xù)講電話：“什么事？”
“姓馮的，死了，”時濛壓低了聲音說。
“什么？！”這次是時雨的聲音在教室里的同學都聽到了。
“早上在港區(qū)那邊被發(fā)現(xiàn)的，聽說是燒死了。”時濛避開身后嘈雜的人聲，走遠了兩步說：“具體消息還沒出來，不過網(wǎng)上應該有新聞了?！?p> “被先下手為強了，”時雨咬唇，往外走幾步靠著廊住，目光轉向兩幢樓之間的綠化帶，又問：“你在什么地方？”
“嘿嘿，哪兒熱鬧上哪兒唄，警局門口現(xiàn)在可是堆滿了記者?！?p> “也是，閻王爺大概一個頭兩個大了?！?p> “閻王爺我怕是見不上嘍，”時濛攏住話筒口，輕聲說了一句：“不過可以詐一詐林照。”
“哼，也是，那你小心他反向操作?！睍r雨看看四周，也壓低聲問：“柯家怎么說？”
“暫時還沒來說過什么，大概會直接找你吧?！?p> “那先這樣吧?！?p> 時雨掛掉電話后沒有急著回教室，而是搜了搜本地新聞，果然有幾篇關于“火機殺手”的最新報道。她大致瀏覽了一遍，眉頭微微蹙起：馮愛華被發(fā)現(xiàn)的位置在海關附近一座高架橋底下，這幾天的臺風暴雨把橋下的淤泥翻了起來，淹沒了半條下坡路，道路施工隊和清潔工連日來都在忙著清理道路，本來打算吃完中飯繼續(xù)趕工，爭取在今天恢復同行，現(xiàn)在卻只能封鎖道路了。
時雨閉目回憶起上次和時濛一起追蹤黑水幫去過的地方，黑水幫靠走私起家，在港區(qū)更是稱得上土皇帝，整個區(qū)都有他們的眼線，所以她才會一靠近海關大樓就察覺到了隱藏在黑暗中的視線。這樣的幫派，會對大白天就出現(xiàn)在自家門口的尸體視如無睹嗎？更何況對方還是他們安插在白龍幫的暗柱。時雨心中有個糟糕的猜測：馮愛華的文件大概沒來得及提交，所以黑水幫對他的重視程度直線下降，寧愿以他為餌，看看白龍幫能不能釣出背后的大魚。
如果那份文件落到了“火機殺手”手里會怎么樣？黃麗大概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黃麗？糟了，把她漏下了！
時雨猛得睜開眼，把走過來跟她打招呼的班長嚇了一跳：“你怎么了？還在想課題呢？”
“我沒事?！睍r雨一邊轉身走開，一邊回撥時濛的電話，時濛卻怎么也不接，她心急起來，發(fā)了條訊息過去，又沖課題組的同學打了聲招呼，準備趁著午休自己去看一看。
時濛當然不是故意不接時雨電話，而是他收起手機一轉身就碰到了一個熟面孔：“喲！這不是時濛么？好久不見?。 ?p> “是啊好久不見，林主編！”時濛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燦爛笑臉，兩個人互相碰碰拳頭拍拍肩膀，旁人看了還真以為是多少年沒見的老朋友。
“林主編倒是來得快呀！”時濛抬手腕看看并不存在的手表：“這案發(fā)才兩小時，你就到?jīng)_到第一線了！”
“哪里哪里，我們都是打工的，比不上你的速度！”
時濛斜著眼看他，“呵呵”兩聲道：“那我就當你在夸我好了?！?p> 林錦尷尬地訕笑兩聲，又問：“怎么樣？我上次說得那個專訪，不考慮一下？”
“業(yè)務繁忙，不考慮，謝謝?！睍r濛總感覺自己拒絕過他，還不止一次，結果他竟然還敢再問真是執(zhí)著。
“你再想想唄！說起你們偵探社的業(yè)務…”林錦湊近問：“你知不知，這次死的人是黑水安排在白龍幫的？”
時濛心里疑惑林錦怎么知道這件事的，面上卻假裝疑惑另一件事：“安排？啥情況，他們兩不是在打官司么？”
“誒呀，我的意思是暗樁??！”林錦納悶他那么聰明的人怎么突然拐不過彎來，滿腹狐疑道：“誒不是??！你們內部人員沒說過這個啊？”
“我這不是急著來湊熱鬧，還沒問過自己人呢！”時濛見瞞不過，打了個哈哈。
林錦逐漸失去興趣，轉身要走：“算了，跟你說也是雞同鴨講。”
“別?。×执缶庉?，再和我說說唄，”時濛一伸長臂搭住林錦肩頭，滿臉好奇地湊過去：“這消息是真的？你又是打哪兒聽來的？”
“確定確定，千真萬確！”林錦無奈地翻了朝天翻了個白眼，站回他身邊繼續(xù)說：“姓馮的一死，這消息就放出來了，現(xiàn)在整個外灘都知道了！哦，大概除了你?！闭f著還指指時濛的臉。
時濛心里暗罵林錦得志就猖狂，且讓這小人猖狂一時，于是又選擇性忽略他后半句話，靦著臉繼續(xù)問：“所以呢？這消息到底誰放出來的？”
“這個嘛，我猜啊，我只是猜測啊！”在時濛的拼命點頭下，林錦才繼續(xù)說：“從尸體發(fā)現(xiàn)的位置來看，八成是黑水想威脅白龍才放出來的，否則自家的地盤死了個自家人，他們不說誰會知道呢？！”
“好像沒毛病，但是這個威脅啊…”時濛摸摸下巴作沉思狀：“是為了打官司能贏呢？還是為了揪出‘火機殺手’呢？”
“你管他是為了哪個案子，不過要是為了‘火機殺手’就更好嘍嘿嘿嘿…”林錦說著說著竊笑起來。
“對哦，差點忘了你想搞個專題來著。”時濛恍然大悟地側臉看林錦。
“別說出來嘛！”林錦拍拍他，又道：“我去和同行打個招呼，回見！”
“拜拜?！?p> 時濛這才有空看剛才不斷震動的手機，一看之下就瞪大了眼，心中大呼“糟糕！”馬上回撥著電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剛剛在熟悉的同行和同事間轉了個圈的林錦冷不丁一回頭，就看到了時濛飛速離開的背影，目光一沉，忍不住暗自嘀咕道：“不會真跟那兩撥人有關系吧？”
好在雨巷離學校更遠一些，時濛騎車過去，剛好在巷子口攔住時雨。
“你什么情況？”時雨下了公交車急匆匆跑過來，沒想到時濛已經(jīng)到目的地了。
“我還想問你呢，”時濛把車在巷子里一停，拉著時雨往外走：“我還以為你生氣不接我電話呢，聽話，不生氣了，咱們去吃沙冰?！?p> 時雨并沒有生氣，時濛的表情也沉穩(wěn)得不像是在哄她，她跟著走出半條街才輕聲問：“到底怎么了？”
“她大概知道了?！?p> 時雨腳步一頓，又跟著他繼續(xù)往車站方向走：“知道什么了？”
“姓馮的，”時濛講話地時候眼睛胡亂瞟著光明路兩邊。
午后時分，路上人流減少了許多，有些店鋪也半關著門進入午休狀態(tài)，路對面的爛尾樓被雨水淹漬后散發(fā)出頹敗的酸腐味，藤蔓攀墻，雜草沒膝。整片街區(qū)在陰雨綿綿的天氣中陷入了一種昏昏欲睡的秋困中。
確定附近沒人后，他才繼續(xù)說：“他的身份?！?p> “馮，咳咳，”時雨停下腳步，輕咳掩飾著一時嘴快，而后幾乎咬牙切齒地問：“怎么他一死她就知道了？到底是誰告訴她的？你又怎么確定的？”
“林錦說這件事整個外灘都知道了，”時濛也蹙起眉頭：“或許有些夸張，但至少…等等，小雨，你剛才說了什么？”
“什么什么？”時雨深呼吸讓自己的思緒平復下來：“誰告訴她的？所以誰都有可能是吧？”
“不是這個問題，是上一個問題，前面那一句！”時濛雙手摁住時雨兩肩，激動地說：“你說他一死黃麗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或許她早就知道了？”時雨疑惑道。
“不，也有可能她還不知道，”時濛瞇起眼睛回頭看向路另一頭的服裝店：“如果她今天一直待在學校里的話，她就來不及發(fā)現(xiàn)姓馮的身份?！?p> 是了，是她一時心急想要提醒時濛，差點忘了確認黃麗今天是不是在上班，畢竟事出突然，誰都不可能提前請假。時雨順著他的話頭繼續(xù)說：“但她如果現(xiàn)在回來，那就是知道了什什么…也不對，”時雨又搖搖頭說：“萬一她之前就知道…”
“那她的行動就會完全相反，畢竟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她有幫手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先看看黃家會在兩派中選擇哪一邊？”
“對啊，雖然比不上原本的計劃，但至少也可以排除一個選項，”時濛豎起一根手指點點太陽穴：“動動腦子啊老妹！”
“切，”時雨難得被時濛這樣說教，卻笑出了聲：“你不去上大學真是浪費人才?！?p> “謬贊謬贊，走吧，大學生！”時濛假模假樣地抱拳，一抬手引向前方的車站。
“那我先走了，你藏好一點吧！”時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