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上扶梯,穿過B1停車場,直到停車場另一端的出口前,兄妹倆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昂?,呼,要老命了,”時濛手扶著膝蓋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沒跟過來吧?”
“沒,呼,沒有?!睍r雨擺擺手,靠著墻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才繼續(xù)問:“你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怎么,咳咳,怎么可能是我?。?!”時濛不忿道:“明明是林照那個傻小子!”
“到底什么情況?”
“我也不知道啊,我進去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黃麗把包還給姓馮的了,”時濛干脆在出口處的崗亭臺階上坐下,疑惑地搖著頭說:“那小子大概跟得太近了,好像還拍了照,然后就被發(fā)現(xiàn)了。我剛才正在停車場里和他們躲貓貓呢,實在躲不過我才跑出來的?!?p> “等等,你不是說姓馮的沒帶人嗎?”
“他是沒帶人啊,人都在里面安排好了,”時濛:“我要不是開車來我也不能蒙混過關??!剛一出事,他就先讓兩個手下把黃麗送走了?!?p> “看來是他有求于人?!睍r雨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向停車場外的廣場:“其他人都去找林照了?”
“可不是嘛!四五個人全去了,”時濛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頭看,B1停車場的出口和廣場地面的落差已經(jīng)下了很多,他們又在陰影里,所以能看到外面有幾個穿白龍幫T恤的混混走過而對方卻不會注意到他們,時濛搖搖頭感慨道:“嘖嘖嘖,看來小林子這次是兇多吉少嘍!”
“姓馮的車停在樓下?”
“那是當然?!?p> “你的機車呢?”
“也在樓下,”時濛回答完和時雨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神里找到了點什么:“誒嘿嘿小雨,回馬槍走起?”
“走!”時雨笑著一揚頭,兩人原路返回。
于是,原本逐漸安靜下來的停車場里忽然傳出一陣叫喊聲:“誰???上老子車干啥?”
“哦不好意思認錯車了!”話音剛落就是一記敲擊聲,以及肉體倒下的聲音。在這之后,一切才復歸于平靜。
很神奇,馮愛華公文包里裝了一份文件,是個沒頭沒尾的表格,但時雨看了幾行就覺得有些眼熟。她拿出手機,點開剛才沒看完的文件,兩相對比著,忍不住輕笑出聲。
“怎么了?”在車外望風的時濛轉(zhuǎn)回大開的車門邊。時雨沖他晃了晃兩只手上的東西,時濛探頭進來看了看:“咦?誒?這怎么…”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揉揉眼:“不是,你這什么時候復制的?還有這種操作?”
“復制個頭?!睍r雨手指往下滑動屏幕,表格至少有五頁,能在幾秒鐘內(nèi)把紙張復制進手機,她不是人肉掃描儀就是魔術師。
“那你怎么有這份東西的?”時濛大惑不解。
“回去再說,”時雨把文件塞回公文包:“看來還得留著他小命,這份東西必須得經(jīng)過他的手遞給白金龍?!?p> “如果不是給白金龍呢?”時濛看著她把公文包丟回去關上車門,兩人并肩走著:“他不是黑水幫派過去的么?”
“那就是他們要跟白教堂鬧內(nèi)亂,”時雨踏進停車場入口燈光照亮的地方,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停在陰影里車子:“黑水幫的野心真不是一點半點大,不過影響不了我們就是。”
“黑白聯(lián)盟,貌合神離么?老爺子大概會喜聞樂見,”時濛笑笑,腳步忽而一頓,停在那一片光亮之外:“等等,你剛才說的是白教堂?”
“對啊,怎么了?”
“文件,那兩份文件是白教堂流出來的?”
“嗯,所以我們還是小看了黃麗?!?p> “哇哦!”時濛張嘴瞪眼:“白教堂也太黑了吧!誒?可是,不是,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你猜?!?p> “我猜個鬼啊!小雨你是不是跟白教堂那誰做了什么交易吧?對了,你臺風那天從白教堂出來之后就不對勁,被反殺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你煩死了,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意思?”時雨甩手走人。
“你知道的吧,你怎么會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呢?是吧小雨,誒小雨你別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啊…”兩人的聲音逐漸消失在門口。
他們的身后,原本就停了沒幾輛車的B2停車場內(nèi),一輛停在角落的面包車忽然發(fā)動了,車子的車燈一開即關,駕駛座上的高大男人戴著黑口罩,壓低鴨舌帽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順著夜光指示牌開出了停車場。
周二早上,時雨剛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院門外的黑叔,心里忍不住嘀咕:該不會是來催債的吧?自己昨天還想著晚幾天再動手。哪知黑叔是為了另一件事來的,一件她想都想不到的事:“小雨,你這里有把槍我得拿走?!?p> 時雨心里“咯噔”一聲,面上還要裝作一片平靜:“我這個月利息還沒還呢?黑叔給我的槍…”
“不是那一把?!惫徊皇?,時雨心想。黑叔繼續(xù)說:“你七月底在白教堂和白龍幫動手了吧?要那時候撿走的槍?!?p> 時雨抿了抿嘴,知道黑叔開口就等于老爺子下令,也就表明柯家的確站在白教堂一邊。她沒猶豫多久就回屋拿了槍出來,這把槍在她地方已經(jīng)放得夠久了,白龍幫的案子也拖得夠久了,久到她一個外人都理清了他們的關系。
所以她吃中飯的時候見到穆懷風的第一句話就是:“柯家的人今早來把槍拿走了,你滿意了?”
穆懷風不答反問:“這是今天的問題么?”還慢條斯理地擦干凈嘴說:“那未免太簡單了。”
“不是,”時雨冷聲道:“我只想說你早就可以用這一招,沒必要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穆懷風捏著紙巾的手緩緩收緊,拽到桌下之后又把它揉成一團。他低著頭垂著眼看不清表情地低語:“是么?我以為你會是那種人…”
“哪種人?可以輕易被你打動的人么?”傷人的話說得如此輕飄飄,連想法也是輕飄飄的,這些明顯的誤解都不是自己想說的,可它們還是如此沖動地說出了口,就連時雨都不清楚自己在氣惱什么。
時雨深呼吸壓下怒氣,側過臉苦笑一聲,她一面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傷害這個曾經(jīng)幫過忙的人,一面又意識到是他一步步將自己緊逼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他自相矛盾的話語和做法,自己斷然不至于陷入兩難境地。
“有句老話說得好,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穆懷風平靜了下來,實事求是地說:“我以為你大概需要一個同路人。”
時雨一怔,側過臉來看向他,他的眼中仍舊閃動著關切和真誠,沒有自帶俯視角度的同情,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干干凈凈,讓人如沐春風。
這讓時雨愈發(fā)覺得口中發(fā)苦:“柯家和白教堂只是利益往來?!背赡耆说睦嫱鶃砜倳邢嘧蠡蛘呓Y束的時候,這就意味著不能擁有太多期待,也表明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因為那些都會付之東流。
如同現(xiàn)在的她和穆懷風一樣,因為不知緣由的期待被辜負了,就忍不住自說自話地生氣起來,這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所以我不是你的同路人?”
他很聰明,幾乎每次都能讀出時雨的弦外之音,如果不談什么信任,他或許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合作者,就像柯家和白教堂一致對外一樣,可是現(xiàn)在…時雨點了點頭。
“我還在想,這一次,我們好歹立場一致了?!爆F(xiàn)在苦笑的輪到穆懷風苦笑了。
“即使身處一樣的立場,我和你也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p> 因為從本質(zhì)上來說他們是兩種人,自己只能被動做出選擇,而他宛如身在云端的天神,可以選擇是否向凡人施以援手。繼續(xù)戴著“救命恩人”的面具,繼續(xù)利用他的好意只會加重時雨心中的愧疚,況且,時雨也不想踏入戰(zhàn)局太深。從她看到倉庫里的情況開始,她就明白了,白教堂也并非外表那么干凈,大概自己會在白教堂做兼職也是柯家點過頭的,或許黃麗一開始就想要拉她下水,但是時雨選擇在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先明哲保身。
“我猜你今天沒有問題了?”穆懷風斂起苦笑,撇了一眼她打包的中飯:“飯菜要冷了?!?p> 時雨的確忙得連吃飯時間都快要沒有了,她要提早完成這個禮拜需要交的課題,好為別的事騰出時間。但是穆懷風也有猜錯的地方:“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時雨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在最后利用一下他:“能打開倉庫門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除了我……我父親,之前還有柳哥?!彼a充道:“我回國之前,倉庫都是他們負責的?!?p> 時雨點點頭,果然如她所料,給黃麗文件的另有其人,這大概是自己對穆懷風僅有的一絲信任。話都攤開說明白后,時雨也就沒什么可留戀和懷疑的了,她拎著打包袋站起來:“我沒有問題了,以后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
穆懷風像沒理解她的話一樣說著:“周六見?!?p> 時雨嘆了口氣走開:“再見?!?p> 時雨離開后,穆懷風繼續(xù)吃午飯,冷不丁瞥到手邊的餐刀,又想起她昨天說的話,“咣當!”他擱下餐叉長嘆一聲,沒辦法再吃下去,美味的意大利面只是隔了一天就味如嚼蠟。他一手手托頭,低聲說了一句:“老爺子,時機把握得真好?!?p> “咦?穆老師?”一個耳熟的男聲在桌子另一頭響起。
穆懷風抬頭看去,是白舒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