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秋高氣爽,陽光明媚,溫暖的光線透過斑駁樹枝灑落后院,戴長景不耐煩的在后院來回踱步,玄鐵扇指著姜明,道:“我就在后院走動,你也要跟著?!?p> 姜明望著戴長景鄭重道:“少鏢主吩咐過,不能再讓少爺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p> “明日咱們就啟程走鏢了,你趕緊去幫沐峰準(zhǔn)備事宜吧?!贝鏖L景堅定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好好的待在鏢局內(nèi)?!?p> 姜明搖了搖頭,“少爺你的保證,我可不相信?!?p> 戴長景無奈搖頭,他走出院子,經(jīng)過邵彬房間時,恰好看見邵彬正在房間看著一張畫發(fā)呆。戴長景認(rèn)出,邵彬手中的畫是當(dāng)時他為侯仲一所畫。
戴長景有些好奇的走進(jìn)屋內(nèi),道:“三哥怎么還留著這張畫?”
“侯仲一的東西我已經(jīng)全銷毀,只剩這幅畫了?!鄙郾蛭@了口氣,“我想把這張畫拿到他墳前火化,也讓他有個念想?!?p> 戴長景拿過畫紙看了看,當(dāng)日帶侯仲一離開聞仙樓后,他替侯仲一畫了一幅嫣姑娘房間擺設(shè)的畫像。自從,侯仲一天天看著畫像發(fā)呆,就連睡覺也是緊緊捏著這張畫像??粗嬛械臄[設(shè),戴長景不由想起那天他帶侯仲一進(jìn)入嫣姑娘房間時,侯仲一癡迷望著屋內(nèi)的一景一物,感觸頗深。足可見,侯仲一對嫣姑娘用情至深。
戴長景目光定在畫中一處,越看越覺得奇怪。閉目仔細(xì)回想那日情形,突然睜開眼睛,雙目凌厲緊緊盯著畫中圓桌上的青瓷花瓶。
邵宜相去沐峰房間找他時,沐峰正在收拾東西,看見她,停下了手中的活,笑道:“你來了?!?p> “怎么出那么多汗?!鄙垡讼嗌锨坝门磷犹嫠亮瞬令~頭的汗,“現(xiàn)在天氣涼了,風(fēng)一吹,仔細(xì)著涼。”
“我沒事。”沐峰拉著邵宜相坐下,心疼道:“倒是你,你看你手多涼,我讓姜明給你備個暖手爐?!?p> “我自小就這樣,天一冷,手腳就變的冰冷,習(xí)慣了?!?p> 沐峰緊張的握著她的手,“你有沒有讓酌姑娘幫你看看,手腳冰冷或許是因為氣血運行不暢。”
“酌姐姐幫我看過了,她已經(jīng)給我開了帖藥方,只要多喝幾貼就沒事了。”邵宜相撅起嘴,“只是那藥真的很苦?!?p> “良藥苦口,酌姑娘開的藥一定有效的?!便宸逡娝脏僦欤值溃骸澳愠Uf要和我共同進(jìn)退,我也該跟你分甘同味,以后你喝一貼藥我也喝一貼,好不好。”
“傻瓜?!鄙垡讼嘈χ蛄讼裸宸宓氖直?,“藥哪能隨便喝,虧你還是酌姐姐的師兄。”
“就因為我是酌姑娘的師兄?!便宸鍦惖缴垡讼喽?,輕聲道:“我若真喝出問題了,酌姑娘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邵宜相笑著打趣,“無賴?!?p> “為了你,我就耍一次賴?!?p> “你什么時候變得跟大公子一樣油嘴滑舌了?!?p> “從你答應(yīng)嫁給我的時候?!便宸逦罩垡讼嗟氖?,滿眼溫柔,“那個時候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你讓你開心,讓你幸福。你喜歡喝酒我就陪你喝,你喜歡調(diào)香,我就為你買香料,你不開心,我哄你開心?!?p> 邵宜相臉上羞紅一片,低眸淺笑。沐峰望著她,繼續(xù)道:“回到京城我就讓舅舅去提親,幸好舅舅在京城,什么事情都可以讓他做主。你還沒見過我舅舅,他人很好,你見到他不必緊張。”
邵宜相暗暗點頭,戴長景的父親戴誠儒的確是個非常和善的人。半年前,因為戴長景遲遲不歸,流言越來越厲害。為此戴誠儒和她見了一面,親手把麒麟鏢交給她,以示誠意也讓她安心。
邵宜相抬頭望著沐峰的臉,分明的輪廓,深邃的五官,竟長的比戴長景還像戴誠儒。她又想起,戴誠儒把麒麟鏢交給她時說過的話。
“當(dāng)年我得到玄鐵后,就把它制成了玄鐵扇和麒麟鏢。除了送給我?guī)孜恍值芡?,我還送了一只麒麟鏢給我夫人。后來長景出生,我就把玄鐵扇給了他。六小姐,我現(xiàn)在把我夫人的麒麟鏢送給你。你放心,長景很快就回京了,我會帶著他親自去府上道歉,一定會讓他給你個交代?!?p> 邵宜相拉了拉沐峰的袖子,小心翼翼道:“其實,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不想說等到了京城再告訴我。”沐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無論你是誰,我都娶定你了。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嫁給我,不能反悔了?!?p> 沐峰溫柔的目光令邵宜相有些心虛,她輕咬下唇,深吸一口氣,道:“其實,其實我就是……”
“少鏢主……”
姜明突然一聲大叫,令邵宜相心中猛地一顫。她本就心虛,驚嚇后心口劇烈跳動,撫著胸口直喘氣。
“怎么了?”沐峰看到邵宜相臉色煞白,緊張道:“臉色這么難看。”
“沒事?!鄙垡讼嗫攘藘陕暎貌蝗菀坠钠鸬挠職庖幌伦颖唤鞔蛏⒘?,便隨意找了個借口,“我喉嚨干澀,有些難受?!?p> “喝杯水潤潤喉?!便宸褰o她倒了杯水后,又皺眉望向姜明,“不是讓你跟著長景?!?p> “少爺說有要緊的事,讓您立馬去三哥的房間?!?p> 沐峰眉頭皺起,他看向邵宜相,邵宜相已起身對著他眉間揉了揉,道:“你去吧。記著,別一直皺著眉,老人說印堂表示運勢,不能總是皺著的?!?p> 沐峰舒展眉頭,向邵宜相點了點頭后和姜明去了邵彬的房間。屋內(nèi),戴長景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畫,看見沐峰后,立馬喜道:“我知道侯仲一的秘密了?!?p> 姜明已自覺的把房門關(guān)了起來,沐峰見邵彬也在屋內(nèi),想來戴長景并沒有瞞他的意思,便直言道:“侯仲一的事情不是已解決了?”
“他雖然死了,可你別忘了,他手里有還有那些替他運貨的鏢局名單?!贝鏖L景正色道:“那份名單對朝廷可謂是如芒刺背,不除不快。”
沐峰微微皺眉,“那份名單牽連甚大,若是把那份名單呈上去,不知有多少人無辜喪命?!?p> “正因為牽連甚大,侯仲一已死,那份名單隨時可以由漢王的人冒充?!贝鏖L景道:“倘若他再有異心,以此要挾,那些被他要挾的才是真正無辜的?!?p> 邵彬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他雖對其中來由不甚清楚,但之前戴長景向他打聽軍營的事情,多少也猜出事關(guān)朝廷,開口道:“少鏢主,朝廷內(nèi)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很多時候,寧愿殺錯不放過?!?p> 沐峰眉頭深深蹙起,想到長遠(yuǎn)鏢局被滅,侯仲一被殺,一個個冷血黑衣人把冰冷的尖刀刺入他們胸口。他上交那份名單,那些鏢局定赴長遠(yuǎn)鏢局的后塵。可若不上交,到時候真假難辨,無辜枉死的人就會更多。
權(quán)衡利弊,也只有先找到那份名單再說,沐峰道:“你知道名單藏在哪?”
戴長景把畫紙鋪展在桌面上,問:“你看這張畫和之前嫣姑娘的房間有什么不一樣的?”
沐峰搖頭,嫣姑娘的房間他只去過一次,當(dāng)時他一心都在留意屋外動靜根本沒心思觀看屋內(nèi)擺設(shè)。況且他對戴長景十分自信,既是他畫的定是一模一樣的。
戴長景用玄鐵扇指了指圖上青瓷花瓶,道:“當(dāng)日去的時候花瓶里并沒有鮮花,我還以此拿借口哄騙紅媽媽離開?!?p> “那又怎樣?”沐峰不解,“侯仲一說過他讓嫣姑娘在屋內(nèi)放了一些白蘭花。”
“當(dāng)日侯仲一說過,朝飲木蘭之墜露,他曾拿白蘭花比喻嫣姑娘?!?p> “朝飲木蘭之墜露?”邵彬忍不住開口,“這句話比喻的是木蘭花。”
沐峰道:“侯仲一是大老粗,搞錯了也不奇怪?!?p> “我本來也是這么想的?!贝鏖L景道:“可我們漏了一點,白蘭花對他和嫣姑娘有特殊的意義,就算他搞錯了嫣姑娘也不可能搞錯?!?p>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當(dāng)時他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和我們合作,只是怕他說出了名單失了利用價值?!贝鏖L景望著畫紙道:“不過他也知道漢王的人不簡單,所以提前給了我們的暗示?!?p> “一句詩算什么暗示?”
戴長景用玄鐵扇點了點畫紙上的珠簾,“你看這簾珠簾上的圖案是什么?”
沐峰低頭仔細(xì)看了看,道:“是白蘭花?!?p> 戴長景放下玄鐵扇,正色道:“我畫的的確是白蘭花,但嫣姑娘房間里的其實木蘭花。白蘭花和木蘭花形似,珠簾上更加只能看了大概。加上白玉蘭對侯仲一和嫣姑娘有特殊的關(guān)系,所以我們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珠簾上花就是玉蘭花?!?p> “侯仲一把名單放在嫣姑娘房里的那串珠簾上?”沐峰眉頭更深,“那間房人來送往,這么重要的東西真的會在那里?”
“紅媽媽說過那串珠簾是嫣姑娘親手串上去的,那些珠子很有可能是侯仲一送給她的。”戴長景揣測道:“或許連嫣姑娘都不知道那串珠子的秘密,只當(dāng)是侯仲一送她的禮物。還有,那日我們離開后,侯仲一提過他希望嫣姑娘的房間不要再住人,為的,就是那串珠簾?!?p> “那串珠簾不可以繼續(xù)放在嫣姑娘房里?!便宸逯钡溃骸熬退銤h王的人找不到那里,那個房間那么多人進(jìn)出,若是不小心就泄露了秘密?!?p> “倒不必那么擔(dān)心,我之前和紅媽媽說過了,她會替我留住嫣姑娘的房間。”
“不能草率,那份名單我們越早拿到越好?!便宸逑肓讼耄?dāng)即道:“明天你們帶鏢上京,我回南京去取那份名單?!?p> “不行,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贝鏖L景道:“我跟你一起回去,紅媽媽那里我也可以應(yīng)付?!?p> “不行?!便宸逭Z氣堅決,不容拒絕,“你如今不能用武,你必須跟著鏢局走?!?p> “我陪少鏢主回去。”邵彬道:“侯仲一始終是我看護(hù)不力,讓我再做一些事情補償吧。”
戴長景和沐峰對望一眼,折返南京不宜帶太多人惹人注目,侯仲一的事情除二人外也只有邵彬知道。戴長景深知,邵彬?qū)姞I的人頗為熟悉,若真引來那些人,也能在最快的時間發(fā)現(xiàn)。
邵宜相等到深夜才看見沐峰的影子在門口出現(xiàn),她氣憤的鼓起腮幫,把頭扭到一邊,沐峰在她身邊坐下,柔聲道:“怎么了?又不開心了?!?p> “明日一早我們就要上京了,你和大公子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談到半夜三更?!鄙垡讼鄽獾溃骸梆B(yǎng)不好精神,你明天怎么上路?!?p> “別擔(dān)心,我沒事的?!便宸逦丈仙垡讼嗟氖?,道:“蓁兒,再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邵宜相想起沐峰上一次和她說這樣的話,正是向她求親的時候。邵宜相瞬間怒氣盡消,面頰羞紅,嬌嗔道:“你還想怎樣?”
“你答應(yīng)我,明日和長景他們一起上京?!?p> 邵宜相猛地一怔,緊張的抬頭望著沐峰,“你什么意思?你不和我們一起上京?”
“我答應(yīng)你,我會立馬追上你們的?!?p> “你要去哪里?”邵宜相緊握上沐峰的胳膊,“你又要拋下我,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離開我的?!?p> 沐峰緊緊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是一個人離開,三哥會陪著我。那件事我必須去做,否則心里難安?!?p> 邵宜相見沐峰心中打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且他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她根本不忍拒絕他。可又想起要和他分離,又是做些她不知道的危險的事情,心中一陣難過,忍不住掉下眼淚。
沐峰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別擔(dān)心我,我會平安回來的。”
邵宜相淚靠在沐峰懷中流不止,“你記得我在等你,一定不能有事。”
“有你等我,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便宸逄嫠昧耸媚樕蠝I水,“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嫁給我了,我們還要過一輩子呢?!?p> “你……你要早些回來?!鄙垡讼鄡裳弁t,望著沐峰抽泣道:“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告訴你。”
“嗯。”沐峰點頭,“等我回來了?!?p> 邵宜相從腰間拿出一塊青玉佩遞給沐峰,道:“這塊玉佩開過光,你貼身帶在身上它會保你平安的。記著,平安回來?!?p> 沐峰小心的接過玉佩,鄭重道:“我一定會平安的把玉佩還給你。”
“小姐……”玉成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你要的香料我拿回來了?!?p> 大晚上拿香料,邵宜相明白玉成的意思。沐峰先離開后,果然看見玉成帶著邵彬進(jìn)入房間。
“三哥。”邵宜相忙起身去拉他的胳膊,道:“我聽沐峰說你和他不和我們一起上路了,你們要去哪里?危不危險?什么時候回來?”
“別著急?!鄙郾蚺牧伺乃氖?,安撫道:“我們這趟離開很安全,也很快會追上你們?!?p> “三哥,你一定要小心,爹娘都在等你回去。還有三嫂和小侄女,他們也不能沒有你。”邵宜相著急道:“還有沐峰,你也要平安帶他回來?!?p> “我來找你,就是和少鏢主有關(guān)。”邵彬正色道:“明日你和長景他們上京,我和少鏢主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p> “沐峰都跟我說了。三哥,你和沐峰一定要平安回來?!?p> “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鄙郾虻溃骸暗故悄?,裴鏢頭會帶著鏢帶你們在天津逗留,你還想托到什么時候告訴少鏢主你的身份?!?p> “其實我想告訴他了,只是……只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鄙垡讼嗟偷偷溃骸斑€是等你們安全回來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