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鄭縉賢語氣出賣了他的內(nèi)心。他向來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聽笑云講,有一天有個男人送了兩大行李箱進畫室。不知道是分手,還是分居?!?p> 鄭縉賢心中一動。不過,終究沒有將那句“給我查”說出口。
云畫室里,馬尾羊正在跪在地板上給氣墊床充氣。
姚清新在的時候,她沒講她已經(jīng)搬出家門,更沒有講她已經(jīng)離婚。
有時候,她膽子就是這么大,主意就是這么正。
氣墊床剛充好,媽媽的視頻電話打來了。
馬尾羊絲毫不亂,可見早就預想過這種情形,她將視頻通話改為語音通話。
“為什么不視頻?”媽媽廢話不多說,直接質問。
“還在外面,流量不多了?!瘪R尾羊順口拈來。
“小魏這次吃了你帶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怎么沒有打電話向我表示感謝?”
“他是不是生你的氣了?你回來的兩個月里我正難過,沒顧上管你,現(xiàn)在空下來,我仔細一回憶,覺得大事不妙啊。”
“在家呆這么久,既沒有見你跟他打電話,也沒有見他給你打電話。你們像才結婚半年的樣子嗎?不會鬧離婚吧?”
媽媽竟然這么警覺,倒是出乎馬尾羊的意外。她還以為,離婚的事穩(wěn)妥妥可以拖上幾個月再告訴她呢。
“想什么呢?!瘪R尾羊語氣平常,“你難道巴不得我離婚?”
“瞎說!”
“我跟他認識很多年了,都老夫老妻了,很多事情微信交流交流就可以了,不必非得打電話。沒聽說那句話嗎?”
“哪句?”
“秀恩愛,死得快?!?p> “是嗎?”
“是!”馬尾羊大言不慚。
“叫小魏接電話!”
馬尾羊手一哆嗦。她知道媽媽生疑的時候絕對不能草率地說魏翌晨加班不在家。那樣子她媽媽會一個電話打給魏翌晨。
馬尾羊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擔心媽媽無法接連承受打擊,才隱瞞下自己離婚的事實。馬尾羊集中生智:“我去喊他。”
利用“去喊他”爭取來的時間,馬尾羊給魏翌晨發(fā)短消息,要求他配合敷衍一下她媽媽,不要說出倆人已離婚的事實。
魏翌晨的消息妙回:[完全沒有問題。我這邊正好也需要你配合。我父母下周出境游過云海城,你回來住幾天吧?]
馬尾羊嘴角抽搐:[你這完全是敲詐勒索!]
魏翌晨:[行,還是不行?]
聽筒里傳來媽媽的聲音:“小魏他不在你身邊嗎?怎么喊了這么久?”
“在在在,就來?!?p> 馬尾羊咬牙切齒回了個“行”,然后,撥通魏翌晨的手機,讓兩個人,通過兩部手機對話。
媽媽對魏翌晨態(tài)度好得不得了,什么犀利的話都不舍得問。真是應了那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魏翌晨向來甜嘴,這次跟故意似的,左一句媽,右一句媽,把馬尾羊媽媽哄得開心得不得了。
馬尾羊媽媽主動要求結束通話,怕打擾小兩口的相處。
馬尾羊跟媽媽道過“再見”,掛斷自己平時用的手機;隨手要掛工作手機,聽筒里傳來魏翌晨的接連“別掛別掛”聲。
“羊羊,我這兩天忙得昏頭昏腦,每天只睡4個小時,體重直降5斤,人都瘦了一圈。不然我早去畫室見你去了。羊羊,你現(xiàn)在氣消了嗎?”
馬尾羊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掐了省事。
魏翌晨又打了幾次,馬尾羊均沒有接。
接下來幾天,每天在“找房-教學-與陳如花一起吃晚飯”中度過。
不知不覺,到了周六。
周末向來是學生最多的日子。
馬尾羊全神貫注,一帶四,正在收上午第一場的尾。忽聽助教陳如花一聲低呼:“他來了!”
馬尾羊扭頭。
陳紫荊穿著一襲長到腳踝的姜黃色小碎花裙,花枝招展地奔畫室來。小胳膊小腿拼命拉畫室的玻璃門,勉強拉開一條縫,鉆著擠進來。
“馬老師!”她親昵地撲到馬尾羊的后背,熊抱住她,“你感冒好了嗎?”
“好了呢。紫荊,快看你身后是誰?”
“呀!媽媽!你怎么在這兒?”陳紫荊聲音奶甜奶甜的。
“哎呀媽!你怎么在這兒?”跟二重奏似的,不過,陳誠實的這句話就雷厲到極點了。
整個畫室為之一震。
陳如花這幾天助教做下來,已經(jīng)很自如了。被陳誠實一吼,正拿的顏料都掉到了地上。
“干嘛那么大聲?”馬尾羊連站都沒有站起來,抬眼瞪陳誠實一眼。
陳誠實臉上的傷疤還沒有完全好,貼著肉色的促愈合的進口疤痕貼。在家這幾天,似乎養(yǎng)得又圓潤了些。
他立刻換上笑臉,伸出手直搖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繼續(xù)畫。”
說完,他瞪了一眼陳如花,陳如花默契地跟隨陳誠實走出畫室。
“你怎么回事?我出車禍倒出得你膽兒肥了?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來找她嗎?”陳誠實兩手掐腰,站在云畫室與蔚藍湖泊之間的花壇前訓斥陳如花。
陳如花低頭,絞手指。
人啊,面對雇主,天生拘謹、放不開。
陳如花囁嚅:“我,我只是找了份義工的工作……你從來沒有讓我說見過她,我也不知道她是她呀?!?p> 陳誠實目瞪口呆。
世界竟然這么??!
陳如花委屈萬分:“你,你要我馬上辭職嗎……她,她一個人確實挺辛苦,我就幫忙做做擦桌子、拖地的活,然后幫她的學生穿穿圍裙、找找顏料之類的……你要是讓我辭職的話,我馬上走?!?p> 陳誠實倒沒了主意。
他當然愿意馬尾羊能輕松一些,只是不想他來找馬尾羊時看到他自己老婆!那成什么樣了!
“去去去,你先忙去?!?p> 這事容他想一想。
陳如花扭身回云畫室。
陳誠實在花壇前抽了一支煙,煩惱萬分。
鄭縉賢從蔚藍湖泊走出來,也來到了花壇前。只有花壇前,有陽光能透過喇叭狀的帷幕空隙,照進頂樓來。
這一米陽光,也就成了他到花壇前消磨時光的好借口。
朝花壇走去的時候,他倒是也看到了那里佇立著一個大胖子,只是沒往心里去,還以為是尋常學生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