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這些天都一直忙著收糧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到各個莊子巡視糧倉,檢查疏漏,管控米質,敲打各個莊子的管事:收糧時候的斗蘿量器,偏一偏鼓了他們腰包,卻虧了杜家錢袋。
琉璃恩威并施,讓各個管事都敬畏這位小小姐手段老辣,漸漸收了起初的輕視,做事無不謹慎勤勉,唯恐出了錯處丟掉飯碗更失了臉面。
陸瀟每日被杜老爺催著陪在她身邊,見到了他從不認識的沈琉璃。
琉璃忙碌起來會忘了身邊有這個人,從未想過依賴他,看他的眼神和那些路人沒什么不同,甚至更疏離。
陸瀟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個沈琉璃和前世的,不是一個人,他甚至有些好奇,這個沈琉璃,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樣子?
只是想到那個沈義平遞過來的香囊,陸瀟的目光又冷下來,這樣的手段用了兩次,讓他無法抽身,卻比前世猶甚。
總算搶在農戶們糶米前建好糧倉,琉璃安心許多,這日得了空閑急忙回府,她一直擔憂娘親的咳疾,唯恐加重了。
進到娘親院子,卻見兩個小丫頭在院子里竊竊私語,房門緊閉,偶爾有哭聲傳出來。
琉璃過去,小丫頭急忙閉嘴行禮,大聲說“三小姐來了。”
過了片刻,房門從里面打開,秀蓮眼睛紅腫,臉色蒼白地請琉璃進去,給琉璃見了禮,步履蹣跚地退下。
琉璃進房,見娘親蹙眉坐在那里,隱有怒容,拿著帕子掩口咳嗽,趕緊過去。
“娘,咳疾又犯了么?”琉璃觀察杜姨娘神色,給她倒杯茶。
“無礙,你怎么有閑來看娘?”杜姨娘表情放松些,露出淡淡笑容。
“看娘的時間總要有的,不知秀蓮為何……”琉璃試探問。
“沒什么,犯了一點錯處,教訓了幾句?!倍乓棠锊幌攵嗾f,垂頭抿了口茶。
琉璃知道問不出什么,便岔開話題,說起爹爹最近公事可忙,好像許久沒見爹爹過來。
杜姨娘臉上淡淡的,敷衍著答了,琉璃知道娘親還在怨爹爹。
杜姨娘從不為自己爭什么,那日徐氏要傷到琉璃,才觸了她的逆鱗,也傷了她的心:不能護著她也就罷了,連女兒也護不住,任人磋磨。
就在這時丫鬟來稟,秦姑娘來了,杜姨娘急忙說請,拉著琉璃迎到門前。
給杜姨娘問了安,三人坐下。
“杜姨娘最近咳疾可曾犯過?”秦煙雨微笑詢問。
“這幾日都好,勞煙雨惦記?!倍乓棠镄χ兀愿姥绢^們端上點心。
“姨娘不必客氣,煙雨此次是來送藥的,找到了那味藥,爹爹又給姨娘配了一些,倒是夠用一陣子。”
秦煙雨遞過來一只木盒,杜姨娘接了,連連道謝。
“這不算什么,我與琉璃交好,姨娘有恙琉璃擔憂,煙雨也感同身受。”
秦煙雨說話從來都是這樣誠懇,讓你不能不信,琉璃低頭笑笑,前世她欠了秦煙雨一個正妻的位置,這一世不妨尋機會做個順水人情。
看看時候不早,秦煙雨起身告辭,琉璃送出來。
“重陽我沒有趕回來,慈壽山的登高卻是錯過了?!鼻責熡昀鹆У氖?,遺憾地嘆口氣。
“不過,我在湘州遇到了謝公子,他邀我同行,昨日一同回來的,給你帶了湘州的柿子,并不比慈壽山的差?!?p> 秦煙雨笑得明媚。
謝衍庭好游歷,見聞廣博,從前每去一個地方,回來時必送琉璃一樣當地特產。
前世自從她與陸瀟匆忙成了親,謝衍庭便出門游歷,直到她進京城都沒有歸家。
“多謝了?!鄙弦皇赖暮瞄|蜜,終是成了軟刺,琉璃不再介懷,更不想摻合進那一家人,所以與秦煙雨注定會疏遠。
只是她提到謝衍庭,可是有什么含意?
剛到二門,卻見沈義平匆匆進來,看見琉璃和秦煙雨,目光一頓,與秦煙雨見禮,秦煙雨客氣回禮。
“二哥哥這是去哪?”琉璃隨口問,不知沈義平尋師已經回來。
“杜姨娘喚我有事說,去姨娘院子?!鄙蛄x平淡笑,拱手匆匆進去了。
琉璃送秦煙雨出門,自己回院子悄悄吩咐木木,去打探秀蓮最近有什么不妥。
木木對這些八卦的事十分有興趣,摩拳擦掌出去了,半個時辰后神神秘秘回來。
“小姐,這可是大消息?!蹦灸镜难劬Ψ殴?,顯然得知內情的興奮還沒褪去。
琉璃“不要賣關子”的警告眼神,讓木木趕緊繼續(xù)說,“秀蓮姐姐這么沉穩(wěn)的人,居然……墮胎……”
說到這里木木還是有些尷尬,畢竟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談論這個不合適。
琉璃也大為驚訝,秀蓮前世一直守著娘親,直到娘親去世,也未聽說有這樣的事。
“發(fā)現異樣的是一個打掃院子的嬤嬤,落下的……那個被她看到,稟告了姨娘,據說姨娘很生氣,訓斥了秀蓮,不過告誡下面的人,不可傳出去,我可是搭進了一副耳墜子,才得到這消息?!?p> 木木這時才有些心疼耳墜子。
“不過,卻沒人知道讓秀蓮懷胎的野男人是誰……”木木嘟囔,浮想聯翩。
琉璃沒接話,不由沉思。
那日秀蓮對二哥哥的事十分敏感,還有今日二哥哥去娘親院子,莫非……
姨娘的大丫頭“勾引”主子,若是徐氏知曉了,定然不會罷休,只怕娘親又要受牽連。
琉璃吩咐木木再不要與人說起,拿了一對赤金耳墜給木木,木木歡喜地謝了跑出去。
這件事被琉璃拋在腦后,卻沒想到,一時的疏忽,卻幾乎釀成了大錯。
收糧進行得還算順利,不過琉璃一直催著加快速度,主動去聯系各個莊子管事,擔心來不及收到足夠的糧食。
這一日琉璃正在一個莊子查米的等級,忽然有小廝匆匆趕來,說杜姨娘突然病重,怕是不好,讓琉璃趕緊回府。
琉璃如遭雷擊。
只停頓片刻,她看看天色,若是駕車趕回去,鄉(xiāng)下土路難行,至少一個時辰,琉璃不再猶豫,吩咐小廝卸下駕車的馬匹。
旁邊的陸瀟一言不發(fā)看著琉璃的舉動:莫非是要小廝騎馬帶她回城?
小廝不敢詢問,匆匆卸下馬,琉璃回頭讓自己的車夫送陸瀟和那小廝一起隨后回去,再不多言,翻身上馬。
看著絕塵而去的身影,陸瀟真正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