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葛大爺送來的雞有點多,在百草陵到處亂跑,踩壞了不少靈草,西暮子心疼得要出血,干脆在百草陵邊上圈了個地方,用來搭雞棚。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在附近,心里念咒起了個易空之術(shù)。
兩百米外一棵樹‘啪’一聲斷了,而后就如進入了無形的切割廠,樹干被快速切開數(shù)段大小寬厚一致的木板,再嗖嗖嗖列隊插在地上,圍成一個牢固穩(wěn)當(dāng)?shù)碾u棚。
做完雞棚后,西暮子滿意地拍了拍掌心,仿佛他剛剛有動手似的。
他正要將所有雞往里趕,突然聽到太虛門上空傳來聲嘶力竭的吼聲:“西暮子快到鶯燕閣來!”
西暮子整個人震了震,捂住耳朵:“臥靠,哪來的千里傳音?”
這一聲急躁的吼叫所有人都聽到了,不管喊的是不是自己,都統(tǒng)統(tǒng)往鶯燕閣趕。
靖瑤剛回來不久,在鶯燕閣的假山上逗果兒玩,抬頭見凌少群背著墨遲匆匆進來,兩人半個身子都是血,還在往地上滴。
靖瑤臉色一變:“怎么回事?怎么受這么重的傷?”
果兒也飛了過去,圍著兩人打轉(zhuǎn)。
凌少群急道:“我之后再跟你解釋,先幫他止血!”
他們匆忙將墨遲扶到床上,靖瑤放出治愈水球給他療傷,那邊聽凌少群顫抖著聲音說:“仙鶴散用過了,雪蓮丹服過了,什么靈藥都試過了,可是他不止血......”
“別擔(dān)心。”靖瑤自己也手足無措,仍安慰他道:“有我在,我不行還有冰靈,還有西暮子,墨遲不會有事的?!?p> 不久后,其他人都趕來了,見果兒被攔在門外上下飛躥,感知是發(fā)生了大事。
墨遲的狀態(tài)很不好,血量一度跌到最低,可他偏偏強撐著意識,不讓別人碰他的骨齡牌,好像生怕會被送回去。冰靈見狀只好從自己的界面里找出一只麋鹿給他補血。
凌少群急得焦頭爛額,但什么都幫不上,只能站旁邊干瞪著眼。
就在全村人都圍著墨遲打轉(zhuǎn)時,西暮子慢悠悠出現(xiàn)了,一瞧床上的人,反倒樂了:“怎么老是他,好好活著不香嗎?”
聽到西暮子的聲音,凌少群像捉住救命稻草,把他整個人扯了過來:“快,快看看墨遲?!?p> 西暮子被扯得東倒西歪,他拍掉凌少群的手,不慌不忙道:“著什么急呀,這不正在補血嘛。”
雖然嘴上這么說,西暮子還是徑直走到床前,靖瑤忙讓出位置給他。
“先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傷勢?!蔽髂鹤由焓秩ソ饽t的衣服,卻被對方捉住了手腕。
墨遲嘴唇蒼白得一絲血色不見,氣若游絲道:“等一下。少群,你先出去?!?p> 凌少群胸口隱澀,抿了抿嘴說:“我不出去,我在這里陪你?!?p> “沒什么好陪的,有西暮子在就夠了?!蹦t勉強地笑笑,已是用盡所有力氣。
“可是我想看看你的傷?!彼幌?,一千多的血量一下子跌到底,這一刀有多嚴重他能看得出來。
西暮子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游弋,須臾譏諷道:“還能說話,證明暫時死不了,但再多說兩句可就不敢擔(dān)保了。”
聞言凌少群不再吭聲了,不管墨遲是否反抗,直接下手把沾血的衣服解開。
驀然間,凌少群渾身一凝。
墨遲的身體此刻盡收眼底,傷得最重的無疑是肩膀上那一刀,深至骨骼,被砍斷的衣料和爛肉陷在一起,似乎用力一拉,就能將手臂摘下來。
但是讓凌少群震驚的,不是肩膀上早有心里準備的刀傷,而是布滿整個后背的各種刀疤鞭痕,橫七豎八,像重疊的網(wǎng)。這些觸目驚心的痕跡一道一道刻入凌少群眼簾,烙下模糊一片的視線。
之前天雷劫,將墨遲整個人燒得體無完膚,所以他并沒察覺出墨遲身體的異樣,如今天雷劫所造的傷已經(jīng)全部愈合,現(xiàn)下這些只能是在他來超凡實境之前遭受的。
凌少群想起墨遲和他講過的往事,他從小被關(guān)進小黑屋,每天承受棍棒和鞭打,被扔到野外,從野狼口中逃生,被踢下大海,等著成為鯊魚的食物。
雖然件件都驚心動魄,但那時凌少群體會不到其中的可怖,現(xiàn)在看著這些傷疤,他似乎體會到了。
難怪墨遲說戰(zhàn)傀不是人,是工具。
難怪墨遲說戰(zhàn)傀沒有感情。
在這樣的腥風(fēng)血雨中,感情算個屁東西,每天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凌少群想著,忽聞墨遲嗚咽了一聲,他回過神忙問西暮子:“他怎樣了?手能接嗎?以后還能用劍嗎?”
西暮子看著斷裂的地方,嘴角抽搐道:“這么看得起我的醫(yī)術(shù),你怎么不把他撕成兩半再讓我縫起來?”
一句話,猶如一把鈍刀劃在凌少群心頭,碾磨他的五臟。
思文赫蘭在后面輕輕咳了聲,西暮子瞄他一眼,轉(zhuǎn)而說:“放心吧,就算拿不起劍,也能拿得起筷子,你們都別圍在這里了,出去吧。”
其他人陸續(xù)退出門外,凌少群還是堅持留下來,沒人勸他,也知勸不動。
西暮子松了松手筋,二指一劃,拋出一條光線,而后各種針包,刀包,銀刀,鑷子,仙草靈液,罐子從他指尖中飛出,繞著人排了兩圈。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東西上次是從他脖子后面飛出來的吧。
凌少群問:“你的藥包還能換位置?”
西暮子風(fēng)輕云淡地說:“我喜歡放哪不行?!?p> 凌少群:“......”
好好好,你厲害,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誰敢質(zhì)疑一個全身掛芯片的人。
凌少群不再管他,將注意力全放到墨遲身上。
西暮子從各種工具中取出一瓶藥粉和一卷布夾子,囑咐道:“我現(xiàn)在把他的手臂接上,你抱著他,要是痛就讓他咬兩口?!?p> 凌少群上前抱住了墨遲,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將手伸至墨遲嘴邊,示意他隨時可以咬。
墨遲心覺好笑,搖搖頭說:“我忍得住?!?p> 西暮子冷哼一聲:“現(xiàn)在說可不算數(shù),等一下有你后悔的?!?p> 他打開藥粉,往肩膀斷口出均勻散落,發(fā)黑的濃血從皮肉里滲出,在藥粉的作用下干成一塊塊碎片。
肩膀像被辣椒水浸泡一樣痛苦,墨遲抿著唇,沉重的呼吸從鼻尖噴出,但卻半聲不吱。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早就昏迷不醒了,但偏偏他意志力頑強得驚人,這樣的下場就是等著痛死。
凌少群頓感揪心,仿佛那是在割自己的肉,嗜自己的血。他一手抱緊墨遲,一手在他身上輕輕安撫,希望這樣能減少他的疼痛。
下完藥粉,西暮子一個響指燃起一束火星子:“我用火療,失禁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p> 說著他將火星打入墨遲體內(nèi)。一瞬間墨遲感覺半邊身體在燃燃灼燒,沸騰的血管排山倒海,重新拼接起來,但他依舊片語不言。
西暮子頗感佩服:“這么能忍,怎么,你也沒痛覺了?”
其實墨遲是痛到說不出話了,凌少群能感覺到他身體開始發(fā)燙,整個人顫抖不停,于是安撫他的手又重了幾分。
除了開頭那么一點火星,治療過程西暮子幾乎沒動手,火療完后針線自動就把墨遲傷口縫合起來了。
等西暮子雙指一劃,收回所有物品,墨遲已經(jīng)熬不住睡了過去
凌少群看著墨遲微微合上的眼睫,輕聲問:“他能好起來嗎?”
“再有下次不用帶回來,直接拖出去火葬了就好?!蹦咀雨柲闷鹨慌愿蓛舻拿?,其實他手也不臟,但就是下意識要擦手。
凌少群瞳眸暗下,心里暗暗發(fā)誓:“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