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一直聽我聊了很久,我們兩人都全無睡意。直到天邊逐漸泛起魚鱗白、瘋丫頭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似就快要醒過來,他才提議我們到外邊走走。
也不難理解。
畢竟,我想他總歸還是有心提防這個清算者的。這樣做我也會輕松一點。
于是我們下了閣樓。老伯回身抬起階梯往上一撐,閣樓的入口就收了上去,乍一看的確十分隱蔽。
“來,你戴上這個?!崩喜畯目姘锾统鰪埌肽樏婢邔ξ艺f道:“可以說,這也算是復(fù)興會的標配了。你戴上它,這樣出門會保險一點?!?p> “復(fù)興會?”
我在心中驚疑道,再聯(lián)想起一系列的復(fù)生節(jié)、復(fù)興城……費倫多果然存在著這樣一個反原始種的秘密組織。
老伯就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我肩頭上拍了拍,說道:“對,一會兒我會跟你詳講明白的?!?p> 然后我們便出了門。
這一路上,沉默無語。
我知道,我需要保有耐心,何況我也相信老伯——全然相信。屆時我不需要問,他也會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給講明了,正如曾經(jīng)和他相處的那段時日里一樣,我沒什么好焦急的。
片刻間,我們走進一家小酒館。
凌晨的店里早已來了不少買醉的人,或者說,他們從上一晚就沒有離開過。至少在亞基里也是這樣——悲傷和處在恐慌之中的社會永遠離不開酒精的麻醉,因為離開了酒精他們就會清醒,而清醒了就會看見自己的一無是處,看見那個望不到頭的明天。離開了酒精倒不如讓他們一了百了,很可悲,但卻是現(xiàn)實……所以酒館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無休無止。誰也不否認這是個畸形的世界,是個令人怎么也想不到怎么扭曲至如此程度卻還能繼續(xù)運轉(zhuǎn)的世界。
“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p> 老伯呵呵地笑了笑,玩味地說出這句地球人再熟悉不過的話。
來到吧臺,里面站著個穿著火辣、性感撩人的女招待。老伯竟也臉不紅心不跳地向她搭訕起來……
“小姑娘,為何不給這個小伙子倒一盞‘皇后之吻’呢?”
沒想到老伯還挺風(fēng)流。
這酒后勁奇大,但是口感絲滑柔順,入喉成癮,喝完即會讓人有種“拜倒臣服”的感覺。再加上奧伽墨的酒釀向來以迷魂、斷腸著稱,還要甚于蔚海七十倍。怕是這一杯貪飲,神志不清是小事,來者不拒才是要命。
那個女招待望向我挑了挑眉毛,冷不防半個身板壓上臺面,直湊到我跟前,和我四目相對。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輕柔的呼吸。
剛想把眼前的小杯撤開,就被她一把握住了手……
“你是逃不掉的喔?!?p> 她甩了甩披散的頭發(fā),舔了舔紅潤的嘴唇,眼見得就要為我傾酒。
“等等!”
我漲紅了臉,連忙往后騰挪座位,結(jié)果重心不穩(wěn),不慎一屁股栽倒下去。
惹得滿堂大笑。
“還是……給我來一盞‘龍騎士’吧!”
又是一陣哄笑。老伯笑得尤為大聲。
我略顯埋怨地皺了皺眉頭,感覺像是在自己家里受了什么委屈。
“哈哈哈哈哈!”老伯笑得前仰后合,“行啦,姑娘,不要為難這孩子了。這一盞酒,我?guī)退嬃?!?p> 豪爽地說完,老伯將杯中的“皇后之吻”一飲而盡,然后絲毫不含糊地一把將躺在地上四腳朝天的我給拽了起來。
“好酒量!”
一旁已有人贊嘆道。
我看老伯,竟像剛剛不過是喝了一杯白開水般,此刻仍然滿臉的云淡風(fēng)輕。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他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
再看看我,表現(xiàn)得像個未到出閣年紀的處子半推半就地被人哄騙到了交際場所,撐死頂天了才點上一盞“兒童燒酒”,難怪他們反應(yīng)這么大。
“怎么……酒量還沒有鍛煉起來?”
這老伯還真是吃錯藥了吧!兩天前和我喝可樂還喝得不亦樂乎呢……
我沒好氣地說道:“可不是嘛……”接著湊到他身邊,小聲地嘀咕道:“過去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可是滴酒不沾的?!?p> “嚯!”老伯感嘆道:“這么自律啊!”
“那倒也不是?!蔽覍擂蔚負u了搖頭:“正如您說的,涉世未深嘛哈哈哈……”
老伯細品杯中酒,朝我微微點點頭。
“所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故事?”
“還用說么?奧伽墨上誰人不飲酒?”
“也是?!?p> “嗯?!?p> “可你啊,總不能來了酒館就點一杯‘龍騎士’吧!”老伯又在解悶我了。
我只是擺了擺手。
“以往任何時候,我都希望我可以喝到昏死過去。但是,今天不行?!?p> 聽完我這話,老伯也嚴肅下來。
“還沒完成投名狀……對吧?”
“您說的對。假如要來取我性命的人,現(xiàn)在已在路上,我也得確保瘋丫頭安然無恙……噢,就是我的那個朋友……老伯,如果我死了……您能把她送回亞基里嗎?我不求您照顧她,只望她回去……”
老伯聽罷沒說什么,只是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
我連忙意識過來,好在身旁的嘈雜早就把我的話語給淹蓋過去。方才那位女招待見我這般木訥模樣也早已對我失去興趣了,現(xiàn)在正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梟……”老伯緩緩開口了:“不用怕。只要我這個老東西還有氣,那些人就別想對你怎么樣!”
我聞言眼前一亮。
“真的可以嗎?”
老伯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這一點,我還是可以保證的?!?p> 此時此刻,死去多時的希望復(fù)活了。
“罷!先不說這些。積攢了那么多疑問,你想聽我講講這兒的故事嗎?”
我知道,正題要來了。
這一次,我沒有感到不安與焦躁。
因為心中擔(dān)憂的事情似乎有了保障。
不管怎樣,我相信老伯。
所以,現(xiàn)在我只需要洗耳恭聽便是。
“您請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