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慌張的宇夏撞見了歸來的花若一行人,卻因為過度緊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一邊跺著腳,一邊指著斜掛在山壁上的韓不識與粉團兒的棲身之處。
最終,眾人順利將二人救下;粉團兒驚魂未定;韓不識卻虛脫地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忍不住發(fā)出痛苦地呻吟聲;粉團兒這才撲上前來:“叔叔,無邪叔叔,你怎么樣?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
韓不識艱難地?fù)u了搖頭,故作輕松道:“怎么都殺不死的人怎么會有事呢?”
粉團兒握起韓不識那露著白骨的手掌,粉撲撲的小臉上,淚水四溢:“疼嗎?一定很疼吧?”
粉團兒含淚輕輕吹著韓不識那白骨森森的手;韓不識搖搖頭:“一點兒也不疼;怕是有點木了?!?p> 韓不識的胸前,被黑麒麟踩踏之處,衣衫早已碎裂;粉團兒顫抖著手,緊張地扒開衣服的殘片,竟然沒有一絲血跡,除了一個圓形的紅斑之外,皮膚均完好無損。
粉團兒喃喃道:“沒有血,沒有受傷,在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見……”
韓不識道:“都說了,我命大,無礙的,你不用擔(dān)心?!?p> 花若一面蹲下來查看韓不識,一面向粉團兒與宇夏問道:“怎么回事?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你們?yōu)楹胃鷣砹???p> 粉團兒臉上的淚跡未干:“都怪我,一心想要來看你們抓那黑麒麟,結(jié)果……結(jié)果……”
宇夏接道:“方才黑麒麟飛奔而過,差點兒傷著粉團兒,幸虧無邪前輩及時將粉團兒拉開,但,那黑麒麟的速度和神力驚人,前輩自己……卻被那黑麒麟當(dāng)胸踏過。”眾人聞言,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宇夏繼續(xù)說道:“而后他們又被那麒麟給拋到了矮石山壁上,幸好前輩及時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這才……”
宇夏正說著,這被黑麒麟踏胸而過的韓不識竟然沒事兒一樣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宇夏見狀,連忙擺手向眾人解釋道:“不過萬幸的是,前輩他沒事?!?p> 眾人見韓不識果然無礙,剛剛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韓不識摸著胸口剛剛被黑麒麟踩過的地方,輕笑道:“沒想到……我的命不是一般的大,被這神獸踩踏……噗……”
話還未說完,韓不識突然吐血不止,腳一軟,癱倒在地;眾人大驚。
花若上前扶起韓不識,鮮血一口口從韓不識口中噴涌而出,花若不敢相信眼前的慘狀。
曾經(jīng)的活脫脫的少年,風(fēng)光無限的韓無邪,換瞬間已然虛弱得如同耄耋的老人。
韓不識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后,他繼續(xù)說道,“我死之后……不用費心給我準(zhǔn)備葬禮……”
花若一臉不忍,不知如何作答。
韓不識凄然笑道:“儒家講究事死如事生,不光人活著要遵循禮制,人死后也要求遵循喪禮。呵……我韓不識,生前尚不遵禮,死后更不欲從此規(guī)則。天葬……天葬才是我最期望的方式……”
花若眼圈微紅,沉默地點了點頭。
韓不識氣若游絲道:“我好累,現(xiàn)在終于可以歇息了?!?p> 說完最后這句話,韓不識在花若懷中安詳?shù)亻]上了雙眼;眾人皆泣然。
抱著韓不識逐漸僵硬的身體,花若不禁淚如雨下。
想起多年前,自己曾興沖沖約韓不識同赴粉團兒的滿月酒。
“哎,我說,這次我們可是升級做叔叔啦!”花若嘻嘻笑道。
“不稀罕?!睙o邪面無表情道。
“哎,你這人可真是的,怎么一點兒都不通人情事理?!被ㄈ羿狡鹱欤粷M道。
“什么人情事理?我不通,也不想通;我只認(rèn)長安君,其他人與我到底有何干系?”無邪振振有詞道。
再想起在大巍山腳下,韓不識前來勸降;那時候的韓不識一臉傲然,雖桀驁不馴中卻依然隱藏著對兄弟極深的情誼。
那日,他們二人說了很多;臨別前,花若問道:“你說,如果每人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們還會選擇同樣的路嗎?”
韓不識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從未想過要做個被萬人唾罵的壞人,只是……或許,我只是厭倦了做你和長安君那樣的好人。”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樣的人?”花若疑惑地問道。
“什么人也不想做,我只想做我自己。”說道此,韓不識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但我知道,這也是最不可能的……”
眾人當(dāng)中,粉團兒與宇夏哭得最傷心。
宇夏邊哭邊說道:“上天太不公平,前輩明明這么厲害,卻一點也不開心,我甚至從未見他笑過。而今……”
靜以望嘆息道:“他從未體驗過對自己的滿意。他一直為他所以為的父親——實則他叔父的期待和野心而活,為西風(fēng)王的稱霸之夢所驅(qū)趕,一刻也不能停歇,一刻也不得自由,又能有何快樂可言呢?咬牙堅持便是意味著一切吧?!?p> 紫華嘆道:“做人的最大悲劇,莫過于從不被允許活成自己;無論好壞,他終是解脫了?!?p> 劉清野哀聲道:“他都是被他那暴君叔父給毀了?!?p> 花若幽幽道:“這世上本無所謂暴君,只有擁有殘暴思想和狹隘偏見的人;當(dāng)一個人拿了自己的偏見當(dāng)正義,暴戾便無處不在——為人、為父、為君亦然?!?p> 粉團兒哭到哽咽:“無邪叔叔生前,曾說自己乃是不祥之人,身邊的人常因他而受害、受累,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才是那個不祥之人,先是爹爹,而后是娘親,再后來是疏桐姑姑,現(xiàn)在,現(xiàn)在又是無邪叔叔……我……”
看著粉團兒哭得雙肩顫抖,宇夏心如刀割;尹紅衣上前一把抱住粉團兒:
“傻丫頭,人各有命,本乃天定,又豈是我們這些凡人可以輕易染指的?你的路還長,可千萬別叫這無用的愧疚害了你啊。”
粉團兒淚目道:“可,這就是我的錯呀,如果我……”
尹紅衣與花若異口同聲道:“這不是你的錯?!?p> 花若上前一步扶著粉團兒的肩膀道:“這不是你錯。若硬要分清這其中的對與錯,那或許,我先前壓根兒就不應(yīng)該認(rèn)識無邪,又或者,在你皇姑姑把他送到迎風(fēng)閣時,我根本就不應(yīng)該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