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疙瘩
當(dāng)姜曜再次醒來，經(jīng)過一路顛簸，終于成功到站河北。
這一路上，折騰也折騰夠了，睡覺也是沒少睡，正好晌午，姜曜一人在車站附近吃過飯，順道坐公交返回去。
這么些年，值得慶幸的是，姜曜家門口就是不算規(guī)范的公交車站，出門坐車去哪兒都方便。而這回家的路，也是一樣，坐上車，再歇會兒，便到了家門口。
“咋，你姥姥還沒回來？”紹小玲見姜曜一人背著個包回來，卻不見身邊的親媽，便問道。
“哎，壓根兒沒見著人，我去了之后，姥姥就有事兒，去辦事兒了，二姥姥給我安排后學(xué)校，我這才回來?！苯讓⑹种斜嘲巫由弦蝗?，拿起貨架上的飲料就喝。
“正好你回來了，我見這高中畢業(yè)的，暑假都報名考駕照了，我給你也報了，錢交了，正好今天下午去體檢，寶貝兒就回來了。”紹小玲一把摟住自家大兒子，說道。
“什么？你怎么又瞎給我做主了，親媽?！辈皇墙讓嚊]興趣，實在是這紹小玲實在是愛子心切，生怕別人落下自家兒子，事事都想著他，這當(dāng)然，也沒少自作主張。
姜曜又是個主意重的人，沒商量就把自己決定了，心里一陣不痛快。
“兒子，下午爸跟你去，那駕校教練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到時候還能虧待了你？”姜光鳴摟過兒子說道。
“切，你倆啊，夫妻情深，其利斷金，我就是個工具人?！苯鬃焐喜火埲耍尚睦镆泊饝?yīng)下來了。
姜光鳴每天都會有個午睡時間，有長有短，起步一小時，長了，可就沒的說了。
姜曜干巴巴的等著這親爹早點起來，陪自己去認(rèn)認(rèn)教練，可直到下午三點多，這姜光鳴依舊是鼾聲如雷。
姜曜無奈，實在是心疼這位身子骨不強(qiáng)的父親，便自己騎著電動車去駕校。
這姜光鳴的小學(xué)同學(xué)，姜曜的駕校教練楊春來，上完小學(xué)就沒再讀下去，因為腦子實在是笨的可以，就連姜光鳴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楊春來什么時候開始辦起了駕校。
可奔著照顧生意的原則，姜光鳴還是給姜曜報的這學(xué)校。
楊春來的駕校，就在自家院子里，也不知道這實在家伙是積了什么德，村子外邊竟有那么一處大的宅院。
想到這里，姜光鳴想想當(dāng)家做主的劉花兒，胳膊肘幾十年來都是沖著早已嫁出去的妹子拐，這干了一輩子活兒的劉花兒和姜國中，愣是只攢下了這么一處風(fēng)水差的要命的地界，這還是憑借著發(fā)展好，說起來實在村里的十字街上?？梢仓荒苁且患椅蹇谌?，擠在一起。
話說回來，這姜曜一人騎著電動車就朝著村外走去。下午四點多，正是這夏天熱氣升騰之際，燦爛的太陽將通往偏遠(yuǎn)村外的磚道靠的都快冒出白煙兒來，姜曜為了涼快，手把一轉(zhuǎn)，將電動車騎了個飛快。
風(fēng)頓時迎面撲來，燥熱之中夾雜著清涼感，比起吉林豪宅的不自在，姜曜實在是享受著午后獨身一人自由自在時光。
沿著路一直走，在朝南拐，看到掛著駕校的牌子人家，就是楊春來叔家，這是臨出來前，紹小玲叮囑的話。
不一會也就來到了村東頭的拐角處，飛快的電車，自是放慢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半大不小身穿白衣的孩子，就這樣撲通一下跳進(jìn)了姜曜眼前的水溝。
出于內(nèi)心最真實的善良，姜曜順勢扔下電動車就要去伸手抓眼前的孩子，可他已經(jīng)在水中沒有了生息，只剩下陽光照耀的波光粼粼和漸漸蕩開的漣漪……
姜曜在水岸邊大聲的呼叫著，希望這很少來人的地方，能有個水性好的下去撈上人來，畢竟這姜曜是一點兒水性不通的旱鴨子。
姜曜著急忙慌的喊叫，四周圍卻轉(zhuǎn)來無數(shù)的嬉笑聲，這源源不斷的聲音帶著水汽，從這眼前的水溝中傳來，一時間，像是多了千百個孩子在姜曜的身邊嬉笑打鬧。
姜曜搖搖頭，從岸邊站了起來，努力使自己變得清醒，掏出手機(jī)來，便要撥打電話。
而這時，姜曜才發(fā)現(xiàn)，這不正是奶奶常提起的淹死不少人的東疙瘩嘛。
這東疙瘩淹死的人不在少數(shù)，沒上百也得大幾十人。
姜曜在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時光，曾聽老人們聚齊兒扯閑篇說起過這東疙瘩。據(jù)說老一輩中（那輩子就不多說了）發(fā)生了一場大旱災(zāi)，旱災(zāi)范圍之大，影響之遠(yuǎn)，直到現(xiàn)在的八九十歲老人談起來，都是為之色變。
旱災(zāi)導(dǎo)致莊稼幾乎是顆粒無收，甚至連最起碼的飲水都成了問題。旱災(zāi)又引發(fā)了蝗災(zāi)，蝗災(zāi)又引起了瘟疫……后來的說法也就對上了教科書上的歷史知識。
可實際上，坊間的傳聞卻說這旱災(zāi)另有隱情，又是一段秘辛往事……
再者話說，這東疙瘩就是當(dāng)初引發(fā)的瘟疫造成的。
當(dāng)年瘟疫盛行，尤其是剛出生的、剛幾歲的孩子，大多都被瘟疫奪去了性命。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們，窮是一樣的窮，沒錢看病，更別提花錢打副棺材葬了孩子。而正碰巧，以為行走江湖的道士路過姜村附近，見此情景，憑借著自身本是算出這水溝處有著絕佳的墓葬風(fēng)水后，帶著自己的家伙事兒就悄無蹤影了。
于是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人，爭先恐后的將死于瘟疫的孩子買到這東疙瘩附近，可后來死的人越來越多，買的人也越來越多，加上經(jīng)濟(jì)也越來越困難，干脆就將死嬰扔到這水岸邊，直到在這河水邊堆起了一座山丘般的土疙瘩。
疫情持續(xù)了兩三年之久，本來人緣興旺的地界，一下子幾乎成了空城。僥幸活下來的人，把那些依舊暴尸岸邊的尸體撿起來，重新埋在這土疙瘩邊上。
久而久之，這岸邊就多出了一個大土包。
家鄉(xiāng)俗語也就是“東疙瘩”了。
姜曜回味這著坊間流傳的過往故事，陷入一陣回味，可此刻耳邊的嬉笑聲卻變得連綿不絕，比起游樂園中的孩子還要熱鬧幾分，站在岸邊的姜曜像是一個沒有魂魄的行尸走肉，朝著河水中走去，眼看著河水漫過了雙腳、膝蓋、腰……
而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一男人瘋狂的吶喊聲，將姜曜在童聲中迷失的心智喊了回來。
周遭的環(huán)境也在這時突然安靜下倆，就像是千萬個頑皮的孩子面對發(fā)怒的老師閉口不言。
姜曜幾乎全身都陷在了水中，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父親，姜光鳴。
“爸?。俊苯状舐暤暮?，并且開始往岸上跑。
“曜子，快上來，快！”姜光鳴焦急的扔下車子，伸手去拽岸邊的姜曜，死命的拉他上來。
“爸，你咋又來了？”姜曜脫下濕透的衣服心驚肉跳的說。
“你這死小子，身份證不帶你去個屁?！苯怿Q也是又疼又罵。
姜曜沒再說話，自己的馬虎反倒是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