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愛之中時,我們時常會說永遠。
永遠是什么?
是相濡以沫的相伴一生?
還是一瞬間的怦然心動?
凡萱覺得自己是最沒有資格說永遠的一個人,因為在年少懵懂的年紀,她也曾跟宗教信徒一樣虔誠的相信和祈求過永遠,但現實卻給了她一記耳光。
如今,她卻希望自己身上未能實現的永遠能在菲兒身上實現,這是一種期盼,也是一種祝福。
深秋的細雨中,一架架飛機載著滿機艙的別離和重聚離去,經過抬頭仰望之人的視野時,只留下了若有似無的轟鳴。
古時候,一個王朝改朝換代必然會引發(fā)一陣腥風血雨,而施名更換老板的事似乎沒有引起任何波瀾,除了新任老板長得有點帥意外。
買下施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凡萱的普通話學生——惜時哥。
而惜時哥只想好好當個學生,于是實際掌控人就變成了凡萱的普通話學生惜時哥的兒子——孟衍誠。
如果以前孟衍誠只能算是凡萱的半個老板的話,如今再加上施名,他已經一躍成了凡萱的一個半老板。
聽到這個消息時,凡萱只覺得頭頂有一頭巨大的網朝她灑下,明明有漏洞可供她呼吸,她卻覺得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孟衍誠在員工大會上的驚艷亮相凡萱未能親眼目睹,只是從校區(qū)的老師群里看到了站在臺上,看起來英俊儒雅的孟老板的偷拍照。
照片中,孟衍誠戴了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手拿著話筒微微一笑,凡萱覺得這笑里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邪惡和偽善,一看這樣子就是裝出來的。
因為他就想刻意營造一個知識淵博、溫文爾雅的形象,好符合他作為一個知名品牌教育機構的老板形象。
凡萱從另一面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之所以沒能參加這么重要的一場會議,是因為在送走菲兒后,凡萱接到了林襄宜打來的電話,說小金子不行了。
那天,凡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盛世海棠的,她只記得周遭的世界全被源源不斷流出的眼淚模糊了,心里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等她漸漸恢復一些意識過來時,才發(fā)覺已經在回渝江的高速路上了。
而開車載著她的人,是一直眉頭緊鎖的阿蒙。
快樂會傳染,悲傷也是,一路上,兩人一句話沒說。
凡萱腦海里全是小金子的樣子,從剛被送到家里被她抱在懷里時的小小一只,到后來輕輕一撲就能被它撞到在地的大大身軀,從小金子高興時的撒嬌賣萌,到生氣時的不理不睬......
回憶是洪水猛獸,簡直要了人的命。
車子進入小區(qū),在樓下停穩(wěn)之后,凡萱突然不敢下車了。
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因為她剛剛經歷了一場告別,即將又要面臨另一場告別。
這個告別還有一個前綴——永遠。
“怎么樣,還行嗎?”阿蒙探過身子,輕輕握了握凡萱的手。
深吸了一口氣后,凡萱推開了車門。
阿蒙默默地跟在凡萱身后,兩人一起進了單元門,按了電梯。
“那個......”阿蒙撓了撓后腦勺,躊躇著想要說什么。
凡萱以為她在找話安慰自己,抹了一把眼淚,說自己沒事。
阿蒙嘆了口氣,便閉了嘴。
開門時,林襄宜正好在客廳,聽到鑰匙響了一陣門卻沒開,于是從里把門打開了。
入眼是一張淚痕滿面的臉,眼睛又紅又腫,林襄宜心里一“咯噔”,心里驀地閃過一絲恐懼。
這個樣子,還是和云海分手的時候見過。
“媽......”凡萱哽咽地叫了一聲,見林襄宜身后空空蕩蕩的,心里更難受了。
以前聽到聲音,小金子早就已經竄出門了,跟從大牢里放出來的一樣。
“阿姨好!”阿蒙從凡萱身后冒出個腦袋來,露出了八顆牙。
林襄宜又是一愣,仔細打量了阿蒙一眼,才朝她回以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進屋后,原本放在客廳里的大狗窩不見了蹤影,凡萱心下一慌,臉色都白了,“媽,小金子呢?”
林襄宜關上大門,朝一個半開的房門嚕了嚕嘴,“在你房間呢,從昨天開始就沒出來過。”
凡萱快步朝臥室走去,打開門的一瞬間,看到了趴在地毯上,腦袋耷拉在兩條腿上的小金子。
也許是早就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小金子腦袋微微抬了起來,眼珠子也一眨不眨的望著這個方向。
那暗淡的眼神在看到來人之后,終于在混沌中有了一絲清明。
明明是一只體型龐大的狗,此時看起來卻只有小小的一團,迎著小金子毫寸不移的目光,凡萱的心情明明很急切,邁開的步子卻格外的沉重。
蹲下身抱著那柔軟的身軀,感受到那若有似無的體溫,凡萱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凡萱不是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她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去世得很早,但那時候人小,她看著父母哭得傷心欲絕,自己也跟著哭,但之所以哭,完全是因為父母哭了。
如今,她才突然體會到那種失去摯愛親人的悲傷,是的,摯愛親人。
小金子是她養(yǎng)的一條狗沒錯,但這條狗對于凡萱而言,意義太不同了。
從它出生后一個月起,它就以一個柔弱的姿態(tài)闖進了一個小女孩的世界,滿足了她對飼養(yǎng)小生命的渴望之時,也第一次對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產生了強大的保護欲。
它的到來,不僅給半大的孩子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歡樂,也帶著她走進了另外一個人的世界。
“萱兒啊,別太傷心了,用我們人類的話來說,小金子是壽終正寢,一生無痛無災的,對于它說來,算是最好的結局了?!绷窒逡艘搽y受,畢竟養(yǎng)了小金子十幾年,跟養(yǎng)兒子似的,感情已經不是用言語能形容的了。
阿蒙站在門邊,除了跟著一起紅了眼眶,硬是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感覺到自己手背一熱,凡萱淚眼模糊的從小金子身上直起身來,見小金子正用自己的舌頭舔著她的手。
也許是因為感覺到身上的重量輕了,小金子回過頭,仰著腦袋望著凡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