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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1840

第二章 荒蕪貧苦的流放之地

紀元1840 忍冬藤椒 4414 2020-04-25 19:24:05

  一段旅途再美,也會迎來它的終點。

  等馬歇爾把長蛇號固定在木棧臺旁邊的那根覆著碧綠色藤蘿的樁子上后,幾個年輕的穿著洗的脫色的水手服抬起一塊還算平整的木板,從登船口緩緩地杵上港口碼頭,如果那算的上是個碼頭的話。

  崴列特沉默的站在甲板上,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森林和一望無際的沙灘,忽然對著船長開口問:“這就是那位先生說的普希里島嗎?”

  船長并不確定這位年輕富有的小姐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著用詞,模模糊糊的說:“如果塞壬沒有迷惑老馬歇爾的耳朵,如果航海的信天翁沒有欺騙我的眼睛,那么這里的確是那位總督之子所說的富饒的島嶼。”

  富饒?這種土地怕是連最次的葡萄都種不出來,更不要說什么可可和咖啡了。

  剛從家族陰影中逃出的崴列特就吃了一個悶虧,心情十分不好,冷冷的瞥了一眼這位總督之子的前船長,拎著箱子下了船。

  船長嘴里有些發(fā)苦,心想:‘這是不是剛當上官就得罪了領(lǐng)導呢?’

  但是誰讓這艘船已經(jīng)有了新的主人呢?為了保護住自己三十多年來的有所過去,船長招來心腹,跟他簡潔明了的闡述怎么去管理這幫酒鬼和流氓后,草草的理了理頭發(fā),一路小跑的跟上了一行四人。

  ……

  廢墟、藤蔓、發(fā)黃瘦削的農(nóng)民,這是崴列特在船長的帶領(lǐng)下,穿過沙灘和森林、淺溪后,來到這個曾經(jīng)的聚落點后的第一反應。

  曾經(jīng)的市場已經(jīng)變成一塊木頭和藤蔓的天堂,雜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盤踞其上,廢墟之中還依稀能看得出之前規(guī)劃的土路,磚石制教堂只剩下了承重的部分,連最高的處穹頂都已經(jīng)陷落了一半,講述著十二圣徒故事的彩繪玻璃沒有一塊是完好的,但可以看得出這里仍然有禮拜的痕跡,這些島民在徘徊的時候依舊會來這里祈禱神明的撫慰。

  據(jù)那個邋遢男人的話說,這座島曾經(jīng)擁有富饒的過去,說到“富饒”這兩個字,男人還有些尷尬搓了搓手,在十八世紀中期,這里曾經(jīng)是重要的遠洋航行貿(mào)易中心,那時候全島常駐民超過五千人,就更別提港口那些來來往往的商人和旅客了,那時候有一句話可以側(cè)面證實普希里島的風光——紅藍寶石綠寶石,都不如西海的普希里。

  但美好時光就像兔子的尾巴那樣短,十八世紀末期第一次工業(yè)革命在英格蘭爆發(fā),大批蒸汽機出現(xiàn)并且迅速席卷整個歐洲,普希里賴以為生的集散中心地位也受到了波及,帆船需要依靠風來航行,運輸周期很長,需要有穩(wěn)定的供貨島嶼,但是蒸汽帆船可以順風而行也可以逆風前進,不再需要中途補充物資。

  另外這里曾經(jīng)爆發(fā)過一次小型鼠疫,直接死亡人數(shù)超過兩千人。

  船長喃喃的說著,他說曾經(jīng)的路易船長是很沉默的人,但在酒后會嚎啕大哭著當年的場景,他的妻兒,他的母親,他曾經(jīng)的家業(yè)全部轟然倒下。

  從那之后,經(jīng)濟不再發(fā)展甚至出現(xiàn)退步跡象,整座島的人也開始慢慢撤離,從中產(chǎn)階級到工人再到農(nóng)民,有錢能租到船的、可以賣姿色賣力氣的全都走了,只剩下一群年老的農(nóng)民和一群本土的居民,以一種被世界遺忘的形式茍延殘喘。

  蒼老的船長無聲的抹去眼角的淚,崴列特也沉默的看著眼前那群面黃肌瘦的人,她分不出青壯或者暮年,因為大家都一個樣子——無神、饑餓、貧窮。

  她忽然記起曾經(jīng)在布拉德利學院里,那些淑女們談?wù)撨^的——人民憲章運動。

  原來這個社會真的存在著這些盲區(qū)嗎,崴列特感覺自己曾靜的教育構(gòu)成的世界出現(xiàn)了不明原因的裂隙,她以為全大不列顛最下層的是那個佝僂著身子擦鞋的老婦人,但與眼前這些人一比,那位老婦人有個小閣樓可以棲身,每天可以領(lǐng)一份面包,如果學校的牛奶有富余的話,善良的舍管女士還會去送一瓶,第二天再去收空瓶。

  突然崴列特又有些自嘲,自嘲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場去憐憫他人的呢?

  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偽造的身份和幾千英鎊,對于這些貧民饑民來說,是從未見過的錢,但對于她來說,如果只是生活,大可以撐幾年,等到妹妹成年,等到母親釋懷,等到她兩個叔叔忘掉這件事兒,她們再隨便去個地方,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

  但是!她不是這樣的人,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無論是那個死掉的法國女人抑或是布拉德利學院里那些兩性平等自由的書,早就讓崴列特擁有了獨立而自由的靈魂,她還記得自己發(fā)過的每一個誓言,她發(fā)誓自己有天會讓兩個叔叔獲得血的懲罰,也會讓她們母女四人榮光滿面的回到祖父的莊園。

  雖然現(xiàn)在看來,眼前的普希里島破敗荒涼,資本地下勞動力不足,甚至連用來運輸?shù)暮酱仓挥幸凰议L蛇號。但她已經(jīng)從其中看到了這座荒島隱藏的優(yōu)越,廣袤的海灘、充足的海洋、蔥郁的森林,以及那些埋藏在大地深處的礦脈,只要給她時間,只要給她人才,只要不被她兩個叔叔發(fā)現(xiàn)。

  她一定可以恢復家族往日的榮光!

  ……

  與此同時,兩個面容陰鷙的瘦削男人相對而坐,看起來較小的男人不住地擰著手指上的戒指,緩緩的開口:“那個律師說手續(xù)可以無效化,但是一定要抓住簽字的人?!彼麑γ娴哪腥藨嵟膶⒔裨绲膱蠹埬蟪梢粓F。

  艾倫·格林停止了磋磨戒指的動作,兩手交叉的抵在下巴上,看著他無用的二哥。

  亞恒·格林憤怒的喘著粗氣,注意到弟弟的目光后,強壓下內(nèi)心被人耍了的憤怒,往椅子上一坐,說:“老三,有話就說,別拿這種眼神看老子?!彼D了頓,繼續(xù)說:“是不是那只肥豬吐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艾倫有些驚奇的抬了抬眉毛,沒想到涉及到錢,他這個只會花天酒地的二哥也愿意動動腦子,雖然很不想讓這個蠢貨拿走屬于自己的那份家產(chǎn),但是在曼徹斯特,他沒有任何的人脈,哪怕是一個流氓他都搭不上話,任何一份力量他都不能舍棄。想到這兒,他才慢慢的開口:“金發(fā)藍眼,皮膚細膩,個子不高?!?p>  “難道是強尼·格雷特那個矮子?不對啊,他們一家都是低賤的紅毛。”亞恒·格林咬牙切齒的想著是誰奪走了他未來的美好生活,“克利福德·丘吉爾也不對,那個老酒鬼的臉上那么大一道疤?!?p>  “迪恩·博德?不可能,那個屠夫眼睛顏色深的像是水鬼的頭發(fā)那樣綠?!?p>  “愛德格·貝克更不可能,別說體面的衣服了,連褲子上都好幾個洞。”

  突然,這個男人用力的拍了下面前殘舊的桌子,桌子上的煤油燈都被震得險些掉下去,顯然是想到了誰。艾倫覺得自己的哥哥雖然蠢,但也不是無可救藥,這么快就能想到答案,但他還沒來的及開口就又一次的對他的蠢哥哥刷新了認知。

  “約翰·布朗!絕對是那個老流氓,肯定是他靠著自己那張臉蛋,肯定是他色誘了那放蕩的女人!”亞恒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是正確的,“以前那個老混球就老是找威廉討論生意,肯定也幫威廉照顧了他的女人!”這個貪婪的人徹底扭曲了他的面容,一邊咒罵著不知在何處的約翰,一般詛咒著自己昨日還在信誓旦旦保護的女人。

  亞恒·格林歇斯底里的痛罵著,他的弟弟則在冷眼旁觀。

  直到月亮達到它的頂峰,崴列特那晚遇到的馬車夫匆匆打開門,看了眼仍然滿臉通紅穿著粗氣的亞恒·格林,走到他主人身邊,彎下腰對他說著什么。

  這個仆人的話印證了艾倫·格林的猜測,饒是他這樣虛偽的人也有些忍不住氣,咬著牙說:“瑪格麗特帶著她的三個小崽子跑了?!?p>  但是瑪格麗特是黑色頭發(fā)???這是亞恒·格林的第一個念頭,但隨即他想到了一個人,讓他長大了眼睛——那個和他哥哥相似度極高的人——瑞秋·格林。

  在得知真正冒充者的身份后,兩人再次找到了那個肥胖的商人,將瑞秋·格林的外貌和特點與他一一核對,又跑去圣十字教堂詰問著正在布道的神父,摩西里斯見兩人來勢洶洶,不由得把之前想的托詞忘得一干二凈,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將瑞秋·格林與他的謀劃全盤托出,只求兩人不要將他告發(fā)。

  格林兄弟在確認瑞秋·格林,他們大哥的長女就是那個欺瞞律師進行非法行為的冒充者后,又回到了他們兩家人暫住的旅館。

  亞恒滿臉興奮的說:“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治安官,只要他把這個賤人的名字上訴到審判院,我們只要等著就好了!”

  說罷,他起身就要去雇馬車。

  終于他弟弟不耐煩地對他大吼:“僅僅是兩個人的證言和簽名就夠了嗎?你有直接的證據(jù)嗎?”

  “可那個胖子手里明明就有那個賤人的簽名!”

  “那個胖子花了六千磅才買到的地契,除非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否則他怎么肯給?”

  “那是犯法的!”亞恒的氣勢漸漸地弱了下去,但還是嘴硬道。

  “這些商人為了一兩先令的進貨價能打得頭破血流,別說是治安官了,就算是維多利亞女王到他們面前,他們都不會動搖的。”艾倫·格林越發(fā)的覺得自己的哥哥像個白癡,整天在女人的肚皮上跳舞,看來被掏空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他那個空空如也的腦子!

  “那你說要怎么辦?難道就讓那個賤人拿著我的錢跑了?”亞恒·格林終于頹然的靠在椅背上,還是有些不死心的開口。

  “怎么可能!”艾倫·格林說?!爸灰愫臀衣?lián)手,再找些幫手來,一定能將本金和利息全部收回?!钡侥菚r,他大哥的四個遺孀最好死了,不然,他們一定會后悔沒有死去的。

  兩人繼續(xù)商議著什么,只是厚厚窗簾擋住了月光的偷聽,偶爾一兩只烏鴉從遠處的枯樹上飛過,整座曼徹斯特依舊沉溺在紙醉金迷之中。

  ……

  曼徹斯特市政廳。

  俊俏的青年滿臉陰云,他母親的偷偷來信再一次擊碎了他對親情的幻想,他衰老的母親在信中寫著那個女人的囂張跋扈,而色令智昏的總督父親將數(shù)之不盡的寶物統(tǒng)統(tǒng)搬進了他和那個女人新居,在禮拜日帶著那個小雜種去逛曾經(jīng)專屬于他的葡萄園。

  而他的那些所謂的親戚,在得到總督似有似無的暗示后,紛紛切斷了給他的便利,甚至他母親的生活費用都要從他這里拿,可憐他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母親,如今過著這樣的生活!都是那個可惡的女人,那個會蠱惑男人的巫婆!

  “扣…扣…”在沒有得到主人允許之前,總督特地派來“照顧”兒子的仆人就已經(jīng)打開了門,上一秒還在發(fā)怒的青年這一秒又恢復了溫柔,他問:“莫里斯管家,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

  被稱為莫里斯管家的老男人佝著身子,謙卑的說:“老爺從倫敦發(fā)來了一封急件,希望您能盡快回復?!币贿呎f,一邊將手中的信遞給這位溫和的主人。直到他的主人讀完信時,他仍沒有離開。

  愛德溫·斯托克讀完信后擦了擦他濕潤的眼角,抬起頭仿佛才發(fā)現(xiàn)他忠心的老仆人還在為他守著門,他清清嗓子,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囑咐這位老人趕緊去休息。

  莫里斯輕輕地回應他的主人,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年輕的不經(jīng)世事的愚蠢青年,眼神里帶著長輩獨有的溫柔。

  若是在昨天,收到母親密信之前,愛德溫恐怕會覺得很窩心,但此時他只能強做出一副感動的神情,只希望這個老禿鷹趕緊離開這里。

  “嘎吱…”門終于被合上了。

  愛德溫忍著惡心與憤怒,又將那篇虛偽和浮夸的信讀了一遍,從無用的辭藻中提取出了他父親真正的意思——我老了,希望你回來,繼承我的家業(yè)??上В@封信晚了一步,倫敦絕對不能回去,恐怕他收拾好行李后就會消失在前往霧都的小路上。

  他雙手緊緊地交叉握著,竭力思索著該如何拖延返回的時間,該如何將那個無情的男人打倒,該如何有正當?shù)睦碛闪粼谶@里,至少這個區(qū)他治理了兩年,在這里的他還是可以被保證安全的。

  等等……安全?愛德溫俊朗的臉上出現(xiàn)了今晚的第一個真心地笑。

  “暫且讓那個老禿鷹多活幾天吧?!彼哉Z著,隨后抽出藏在馬靴里的匕首,烤了烤煤油燈,然后猛地向著自己的左肩插入!

  在曼徹斯特很多人都在熟睡的時候,市政廳里卻嘈雜不停,年輕的地方長官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周是散落的文件和被打破的櫥柜,他背后的窗戶被風吹的又開又合,醫(yī)生匆忙的給這個生死未卜的年輕人止血,而治安官和士兵們則開始了搜捕,搜捕那個穿著藍色的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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