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準備去夾糕點的筷子一下頓在半空中,早上的好心情立刻去了一半,這人怎么陰魂不散啊。
她撂下筷子,壓下不快,這禮部尚書的家雖然也在都城天乾,但從進入皇宮到這公主殿,也有一定腳程,要費一定時間,這姓衛(wèi)的怎么起得這么早?呵,也不怕休息不夠早衰禿頂。
“公主,怎么了?”和春看宋玄面上陰晴不定,小心發(fā)問道。
宋玄冷笑一聲,“沒怎么,就想著夫子這一趟來得還,嗯,挺辛苦的?!?p> 和春聞言,神色放松下來,“公主對太師的親厚還是一如往昔,其實,太師住的之秋園雖然距離公主住的主殿有一定距離,但是幸好總是在在同一座殿園內(nèi),相信以太師對公主的關(guān)心,這點距離并不礙事?!?p> 什,什么?他們住在一起???。∷系@么放心得下自己的女兒和男子共處一室,啊呸,一殿嗎?
“那他不回家的嗎?”宋玄忍不住出聲問道。
“太師牽掛公主,總是放心不下留公主一人,自年少之時,每年只是回家?guī)状味?,每次都待不到一天?!焙痛旱兔柬樠刍卮鸬馈?p> 年少之時?果然是和原主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看他昨天的樣子倒并沒有表現(xiàn)出抗拒。
堂堂禮部尚書之子,竟成為區(qū)區(qū)一個公主的陪讀之物,一陪就是十幾年,宋玄想起昨天他那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樣,真是不叫人不思量他的目的都不行。
宋玄沉吟,“那真是辛苦禮部尚書了,每年因為我,都見不到夫子幾面?!?p> 突然,一道悅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公主說笑了,衛(wèi)謙和家父并無怨言,能為公主效勞,何其榮幸?!?p> 一陣步履踩著木板的悶聲,隨著人聲的到來緩緩接近。
宋玄抬頭,只見衛(wèi)謙已進入殿內(nèi),修長仿若謫仙的身姿就站立在她旁邊,一派出塵之俊美。
宋玄挑眉,心道,我特么叫你進來了嗎魂淡?挨得這么近想吃老娘豆腐么魂淡!
表面上,她立刻擰開眉心抬頭,掐細聲線,笑若燦花,“夫子來了,玄兒等你好久了呢?!?p> 衛(wèi)謙眼里微微動容,隨手就撫上她的腦袋,道:“多謝公主對家父和我的關(guān)心。”
宋玄心里毛都炸開了,說話就說話,咱能別動手動腳的行不?趕快的,給老娘把你的豬蹄子撒開!
可衛(wèi)謙聽不到她心里的咆哮,還在輕撫著,像是把玩一件珍稀之物。
宋玄雞皮疙瘩都掉一地,她立刻伸手握住他在她腦袋上造次的手,面帶微笑,將其拿下,“夫子,既然來了就快請坐吧,再不吃早膳都要涼了?!?p> 衛(wèi)謙看著他們相握的手,嘴角微微一勾,“好。”隨后將手輕柔抽離出她的掌心。
宋玄如臨大赦,飛快收回手,趁衛(wèi)謙轉(zhuǎn)身立刻使勁的在身上擦兩下,剛才衛(wèi)謙抽手的時候,她的手心居然有一點奇妙的微癢,這個家伙絕對是故意的!魂淡!
和春已經(jīng)十分有眼色的收拾好對面的軟墊,衛(wèi)謙從容坐下。
說是坐,其實是那種累死人不償命的跪坐,這個時代好像椅子凳子什么的都還尚未普及,人們要坐就只能屈膝坐在自己的腳后跟上。
宋玄心里暗暗思量,估計吃完這頓早飯,她這雙腿也廢的差不多了。
如此想,宋玄心里對對面那位人士的怨念再次加深,本來要是他沒來,她想怎么坐就怎么坐,誰會管她?可是現(xiàn)在……宋玄暗暗掐自己的掌心。
衛(wèi)謙不知自己的名字又第n次出現(xiàn)在宋玄的記仇小本本上,一如既往地溫和的看著她,道,“公主還不用膳嗎?昨日你滴水未進,怕到了此時,該餓了?!?p> 宋玄“乖巧”點點頭,“嗯,那我開動了,夫子你隨意?!?p> 正待她要用筷子去夾那塊覬覦已久的黃金色的糕點時,卻被倏地衛(wèi)謙止住。
只見他從容的把自己面前的清粥端到她面前,“公主久而未食,應(yīng)當先喝些白粥,如此才不傷身。”
宋玄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碗寡淡無比的白色被放在自己面前,再看對面的衛(wèi)謙已經(jīng)將那糕點送入口中,一口老血就哽在喉嚨里。
案下的右手,指甲都要掐進皮肉里去了。
她燦然一笑,咬牙切齒說道:“夫子說的是,是玄兒心急了?!比缓筇羝鸫缮?,恨恨的一口口喝起白粥。
當真是寡淡無味的很,本來嘴里就一點味道都沒有,次奧……
半晌無言,正待宋玄喝粥喝得只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時,對面突然傳來聲音。
“公主的手,可是又犯了酸軟之癥嗎?”
宋玄旋著粥的瓷勺霎時一頓,她慢慢抬頭,目光直直的迎向他,“怎么了?”
衛(wèi)謙目光微微下移,隨即定在一點,“公主以前不是慣用右手嗎?今日怎么突然變了?!?p> 聞言,宋玄心中一驚,視線僵直,定在自己拿瓷勺的左手上。
大殿沉靜,似乎還能聽見外面夏日余盡的蟬鳴,嗡嗡的發(fā)著令人不安的聲音。
宋玄低著頭不去看他,盡管如此,她仍覺有一股視線黏著在自己身上,從剛在一直到現(xiàn)在。從未離開。
漸漸的,她的心越跳越快,似下一秒就會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般。
片刻,就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般之久,她慢慢抬起頭來,左手放下瓷勺。
隨即,她聽見自己輕快的聲音,卻帶著些細微的顫抖,在說道:“夫子,你說錯了,玄兒的手并不酸軟?!?p> 霎時,她感覺那股膠著的視線更濃烈了。
宋玄似不經(jīng)意般,自然的抬起右手,云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下滑,露出光潔纖細的手腕。
她像是為了證明什么般轉(zhuǎn)動了下,隨即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帶著嗤笑又夾雜著恨意的笑容。
“玄兒只是現(xiàn)在不太喜歡自己這只右手,還記那日中毒前,就是用這只手吃食的,害得自己差點在鬼門關(guān)回不來了,如今想著是不是換一只手,往后的日子便能安生些?!?p> 話音落地,不出半刻,宋玄就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深究如潮水般褪去。
隨即,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衛(wèi)謙保護公主不力,心甘情愿受罰?!?p> 聞言,她登時悄悄的松了口氣,循聲望去,只見對面靜雅如玉一般的男子也正看著她。
她仔細分辨著他眼里的情緒,似乎與剛剛沒有多大分別,只是微微多出一些異樣,復雜的,如蠶絲一般。
但在這其中,卻沒有讓宋玄害怕的那一絲懷疑。
一時間,她心中懸著的大石猛然落地。
隨即,她嬌嗔道:“夫子,你是玄兒的夫子啊,玄兒怎么責罰你呢,還請夫子以后莫要說這樣的話了,出了這樣的事,其實玄兒誰也不怪,只是埋怨自己不小心罷了?!?p> 說著,她自然抬起右手去握瓷勺柄,笑道:“都是玄兒自己耍小孩子脾氣,讓夫子擔心了。”
隨即,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她就著右手舀了一小口粥流暢的遞到唇邊,微微低頭喝了下去,然后再次沖衛(wèi)謙笑了笑。
終于,衛(wèi)謙神色恢復如常,他微微頷首道:“公主無事便好?!?p> 宋玄俏皮的點點頭,看著他身前不知何時擱下的筷子,連道:“夫子,別玄兒一個人吃啊,你也動筷唄,千萬別跟玄兒客氣,這么多玄兒一個人吃不完吶?!?p> 聞言,衛(wèi)謙平靜卻看不出表情的神色終于多了份溫和,只見他從順拿起筷子,溫言道:“好。”
接下來,沒有人再說話,大殿再次恢復沉靜,只有細微的碗筷碰撞的聲音。
宋玄自然低著頭繼續(xù)喝粥,整個人慢慢從一級戒備狀態(tài)回到平靜,袖子下的左手也漸漸松開。
霎時,一股潮熱從里面冒出來。
宋玄心驚,她這才發(fā)現(xiàn),就剛剛那么一會兒,她的手心居然出汗了。
次奧……真特么驚險,誰知道原主慣用右手?。??
好吧,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但她就是左撇子不行????就是那么特別(比V)!
GOD……還好她反應(yīng)及時,真特么要嚇死了……
沒錯,宋玄確實是左撇子,不管吃飯還是寫字,用的都是左手,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會用右手啊。
特么還好初中的適合跟沙雕同桌打賭,還記得當時那人嘲笑她右手寫字比狗爬還難看,宋玄菇?jīng)霎敃r就不服了
于是乎,他們在全班同學的見證下,認真立下江湖誓約。
若她輸了,以后被嘲笑就不得頂嘴,若那人輸了,呵……他就要為此付出代價,賠償她精神損失費——
二十包辣條。
結(jié)果自然是憤青少女宋玄贏了,她還記得當時自己那死磕的勁兒,整整兩個月為了練習寫字,右手食指的上骨節(jié)都寫出印子來了。
俗話說,女人的手就是第二張臉,所以她這個行為簡單來說,是在毀容(手動微笑)。
特么這都不贏天理何在??
然而此事的后續(xù)影響就是——
第一,那二十包辣條她吃吐了都沒吃完,并且表示以后,永遠永遠都不想再碰辣條一根手指。
呵……誰碰誰是狗。
第二,她完美的鍛造了她的黃金右手,雖然她還是慣用左手,但右手的靈活度和掌控度卻不知比以前高了多少倍。
所以宋玄剛才才能自如的在衛(wèi)謙面前使用右手,并且在被嚇的心驚肉跳的情況下仍然做到不手抖。
神TM,衛(wèi)謙剛才眼神里的懷疑真的要把她嚇出心臟病了好不好……
誒……可是機智如她,利用他對她中毒之事的愧疚完美應(yīng)對,就是這么牛!
半晌過后,就在宋玄以為“美好”的早餐在這無比和諧的氛圍中度過時,對面再次傳來聲音。
“聽說昨日公主處罰了香引?”衛(wèi)謙放下茶杯,出聲道。
他監(jiān)視她?
這是她心里第一個反應(yīng)。
本來剛才被嚇得就一肚子氣,現(xiàn)在這倒給了她絕好的機會撒出來。
思及此,宋玄挑挑眉,調(diào)笑著:“怎么,夫子這是要為她求情?”不等他回答,她又道,語氣那叫一個夸張。
“那可是這丫頭的福氣啊,能入夫子的眼,不如玄兒就做個順水人情,將她贈與夫子可好?也算報答夫子這么多年對我的師生恩情?”
宋玄特意將那“師生”二字咬得極重。
衛(wèi)謙聞言,臉上卻并無被戲弄的尷尬之色,輕道:“香引平日里除了跟在公主身邊侍奉,余下時間我也會教導她一些當今宮中形勢?!?p> 呵,原來他早就看穿了她,這是來解釋來了。
“哦?”宋玄故作驚訝。
“我不能時時陪在公主身邊,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女,為了公主,我自然要仔細些,公主可是氣我瞞著你?”他看向她,嘴角微勾。
宋玄面色依然調(diào)笑,卻并不領(lǐng)會他的話。
“哪里那里,夫子就別推脫了,一個女侍并不算什么,你知玄兒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人,哦,對了,要是夫子以后還看上了哪家姑娘,盡管跟我說,我一定讓夫子一一得償所愿?!?p> 宋玄直視他,完全沒了剛才那副吃癟的樣子。
呵……她就是想看他吃癟。
可衛(wèi)謙嘴角的笑卻愈發(fā)明顯,風姿更加出塵,“倘若我想要公主你呢?”
我次奧你想得美!宋玄心中一下掀起驚濤駭浪。
口出狂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雖然你是一只很帥的癩蛤蟆,但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們是師生誒,師生懂不懂啊魂淡!
她立刻裝傻推脫道:“夫子說笑了,你清風霽月高風亮節(jié)兩袖清風的,哪是我等俗人能配得上的?”
“那香引就配得上?”
“這……”煤的厚臉皮,給你點陽光就燦爛,臺階下得也太溜了吧魂淡!
下一秒,衛(wèi)謙收起玩笑的神色。
“公主常年待在這殿宇里,身邊本就需要一個了解形勢的女侍,莫非公主還是想與我朝夕相處,那也未嘗不可……”
“停,我留下香引,不送給夫子便是了?!彼涡B道,她真是怕了他。
衛(wèi)謙好整以暇,“公主真的不要我……”
“不要?!彼涡远ǖ目粗?,以示自己的決心,義正言辭道:
“夫子有自己的事,哪能一天到晚圍著我轉(zhuǎn)呢,這傳出去于禮不和啊,壞我名聲事小,但若惹惱了夫子,那就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