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六公里，敵方迎擊！數(shù)量，布里根廷七艘，速度四節(jié)，預計15分鐘后遭遇！”
海娜的聲音迎著海風飄蕩下來。
洛林站在蝴蝶花號的船艏，手扶著猙獰的獨角鯨，瞇著眼享受著風和海水的咸腥。
戰(zhàn)斗愈近，他已經(jīng)感受到血液在沸騰。
木馬艦隊重新變回了破交艦隊，七艘布里根廷排成齊整的A字陣型，以金槍魚和颶風領(lǐng)航，兩翼展開鱈魚、驟雨、貓尾花和幸運草號，把蝴蝶花號包裹在陣型的中心。
他們都是洛林熟悉的戰(zhàn)友，是他能夠放心交付后背的伙伴。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德賽商會的總旗艦，五級蓋倫型驅(qū)逐艦，近海商圈中的海上巨獸，馴鹿號。
洛林深知，再精妙的炮術(shù)也無法讓布里根廷裝配的九磅炮轟碎馴鹿號厚重的船殼，而紅發(fā)蘇丹號上的火力雖強，其笨拙老舊的船身又無法構(gòu)成對馴鹿號真正的威脅。
勝利只能用鮮血來換。
他為維侖準備了一份厚禮，蝴蝶花號舍棄了全部火炮，整整兩百個水手猬集在小小的船艙當中，磨刀霍霍，高呼待戰(zhàn)。
所以洛林才需要紅發(fā)蘇丹號糾纏住馴鹿號的火力和注意力。
他準備強行接舷，強行登艦，拼著蝴蝶花號被擊傷擊沉，也要把這場不公平的決斗強行拉拽到公平的領(lǐng)域。
而他勇猛善戰(zhàn)的戰(zhàn)友們會為他打開通途……
想到這兒，洛林鏘一聲抽出了長刀。
“命令，雷文.肖格納，雅辛.沙克林提督各領(lǐng)左右，鼓帆迎敵。蝴蝶花號，前進！”
隨著命令，外圍戰(zhàn)艦齊齊張帆，八節(jié)的列陣速度進一步提升，修長的戰(zhàn)艦破開海浪，散開陣列，勇猛地撲向當面之敵。
雅辛和他的颶風號沖得最快，不過兩公里的航程，他拉開其他艦船五六個船身，一頭扎進法蘭西的船隊中間，高聲命令：“開火！”
轟轟轟轟！
颶風號的兩舷同時開火，燒紅的彈丸漫灑出去，在海面上炸開一朵朵巨大的水花。
法蘭西人當即還擊。
猛烈的炮擊轟向颶風號，第一炮就砸中了颶風號的船艉，把艉樓的露臺轟得稀爛。
船身巨震，但雅辛怡然不動，冷聲命令舵手轉(zhuǎn)舵，向著左側(cè)傾斜推進。
他的戰(zhàn)友緊隨著他沖入戰(zhàn)場，六艘戰(zhàn)艦拉出禮花般擴散的水線，朝著兩側(cè)壓制，逼迫著法蘭西人向更外圍的水域規(guī)避。
炮火連天，震動四野！
戰(zhàn)場中心空出了一條筆直的航線，洛林瞇著眼睛盯著它，高聲下令：“滿帆，突進！”
蝴蝶花號鼓滿了橫帆！
順風，滿帆，因為提前拆除了沉重的火炮，輕裝的蝴蝶花號高高昂起艦艏，整體速度陡然躥升，像箭一樣穿過混亂的前沿戰(zhàn)場，直撲向炮火連天的主戰(zhàn)線。
五公里，四公里……洛林終于看到了馴鹿號高聳的桅尖，金劍花的海盜旗迎著風獵獵作響，瞭望手沖著甲板高聲呼喊著什么，大概是在告訴維侖，有一艘不知死活的布里根廷突破了阻擊，正向著馴鹿號單艦突進。
洛林深深吸氣：“備戰(zhàn)！”
備戰(zhàn)！
相距三公里，水手們蜂擁出炮艙，手持彎刀、鉤索、利斧、刺劍聚集到甲板。
亞查林在甲板上高聲呼喊，總數(shù)四十人的火槍隊在甲板的中心列隊集結(jié)。
皮爾斯接過他專用的海事通勤步槍，挎在肩上，向著前桅頂端專門改造的鐵皮瞭望臺攀登向上。
海娜、諾雅和王也紛紛站到洛林身后，克倫全面接管了蝴蝶花號的指揮，白耳朵懂事地喵嗚一聲，鉆進底艙。
海娜交給洛林一對特別的皮護臂，厚重的護臂青灰色，內(nèi)層貼合洛林的小臂，外層厚重，延伸開護住手肘和手背。
洛林愕然地看著這套奇怪的護具：“這是？”
“赫巴西島的科莫多巨蜥，皮爾斯請普利茅茨的優(yōu)秀制革匠縫制的，很好用?！焙Ｄ葥P了揚自己的手。
她也有一對護腕，與洛林的護臂不同，看起來簡約精致，長短僅僅保護住小臂的下端，還有突出的，可以活動的葉延伸到手背，是標準的量身定制。
洛林把這對造型蠻野的護臂綁到手上，扎進皮索，好奇問：“船上每個人都有？”
“材料不夠，其中一張皮給皮爾斯縫制了一整件罩衣，可以防彈。另一張皮給我做了一對護腕，給你和克倫各做了一對護臂。后來克倫發(fā)現(xiàn)王也的格斗術(shù)不錯，就把自己的護臂讓給了他?！?p> 這種選擇顯然很理智，王也會道家的功夫，雖然洛林看不出正宗與否，但實戰(zhàn)表現(xiàn)確實優(yōu)異。
相比而言，克倫其實不擅戰(zhàn)斗，就像這一戰(zhàn)，洛林對他的安排是指揮水手接舷，并不指望他自己能收獲多少戰(zhàn)果。
亞查林的情況也差不多。
擅長射擊和把妹的司炮手不會把自己放進肉搏的環(huán)境里，萬一一不小心陷進去，他的戰(zhàn)斗力也不值得期待。
只是諾雅……
洛林砸了咂嘴：“諾雅呢？”
“她的技藝對重心要求太高，按照她自己的說法，不能在手上附加任何重物?！?p> “那真是太遺憾了……”
片刻功夫，船上的戰(zhàn)斗員做好了準備，洛林抬腿坐進弩炮發(fā)射臺，雙手握住獨角鯨冰涼光滑的握柄，瞄向目標。
雙方的距離只剩下最后兩公里……
蝴蝶花號在風力的推動下早已經(jīng)達到頂峰航速，以超過十二節(jié)的速度踏浪穿海，也就是說，只需要大約5分鐘，這個距離就會變成零。
紅發(fā)蘇丹號在炮火當中努力做著規(guī)避的動作，慢慢地……慢慢地……冒著青煙，繞到了馴鹿號的背面。
馴鹿號的側(cè)舷跟著偏轉(zhuǎn)。
洛林面色大變！
因為隆薩愚蠢的指揮，紅發(fā)蘇丹并沒有從馴鹿號的左舷射界脫離出來，反而把急速沖鋒的蝴蝶花號送到了馴鹿號的右舷！
蓋倫型驅(qū)逐艦每舷有十六門重炮，主甲板六門十二磅，炮甲板十門十八磅，黑洞洞的炮口伸出炮門，當著洛林的面調(diào)整射角，把毫無反擊之力的蝴蝶花號鎖定到射界當中。
洛林目瞪口呆地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臉色一下漲得通紅。
“隆薩，干得好！”他猛站起來，咬牙切齒地高喝，“正前受彈！所有人固定身體，左滿舵，規(guī)避！”
轟轟轟轟！
散花般的炮彈向著蝴蝶花號轟擊過來，憑著洛林提前的示警，蝴蝶花號以大角度的傾斜避開了炮擊。
可是甲板上的水手太多了，突如其來的變向讓整個甲板人仰馬翻，至少有十多人慘叫著落水，像下餃子一樣跌進海里。
鼓滿的帆也軟了下來。
急速的切風讓蝴蝶花號失去了賴以為生的速度，現(xiàn)在的航速有多少？根本就沒人知道！
驚怒交加之間，洛林突然聽到水手大喊：“天哪！是金槍魚，肖格納提督來了！”
雷文來了！
就像洛林剛才做的，他把金槍魚號完全放進了風帶，整艘戰(zhàn)艦鼓滿風帆，趁著蝴蝶花號規(guī)避失速，電射一般從洛林身邊沖了過去。
在擦舷而過的瞬間，洛林看到雷文面色蒼白地站在舷欄，顫抖著，親手向洛林揮動旗語。
【抱歉弄壞了您的玩具。前進，北方海的私掠主。前進，英格蘭】
“炮口轉(zhuǎn)移！”瞭望臺上的皮爾斯驚惶大喊，“金槍魚號正面受彈！上帝啊，他們放棄了規(guī)避！”
轟轟轟轟！
又一輪炮彈潑灑出來，有枚散彈掃蕩金槍魚號的甲板，洛林看到雷文像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
但是金槍魚號的速度沒有片刻減緩，它像箭，像矢，像飛撲往燈火的蛾子，高昂起自己尖銳的船頭，撕開面前的層層水霧，向著馴鹿號的右舷筆直撞了上去！
轟！
洛林嘗到了唇角的咸腥。
他面色陰冷地坐回到獨角鯨的發(fā)射臺，滿嘴的鮮血，輕聲下令：“我們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尼奧爾德……蝴蝶花號，接舷，突進?！?p> “切風！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