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時嵬已經(jīng)醒了,和他們說私試時候的事,“我交了新朋友,私試的時候認識了東一齋二所的一個朋友,還有一個是西二齋一所的一個朋友……”
“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多得是巧言、令色,足恭的小人?!痹唤逃栁唇?jīng)世事的她。
“廣交好友,沒有什么壞處,你還小,學著同人打交道,多聞他人之志,多省自身之失?!奔痉⒖紤]完才道。
“我其實不想有官階。”時嵬老實說,“我只想開一家酒樓,樓下雇一個說書人,清晨要是有人來喝早茶,他就說上一段,我也喝一壺茶跟著聽,想到我就心情極佳?!?p> 趙青棋跑進來,“醋醋考了第三?!?p> “啊——”時嵬險些從床上跌下來,“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過不了這關(guān),真是太好了,我考了第三!”
“明未聞考了第一。”趙青棋斂聲說。
“第一?!未聞兄真是才華橫溢,我是因為元幕師兄提了墨義,而他完全就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想想我這個第三也來之不義?!睍r嵬想起他在蘭影場中筆尖不歇的樣子,果真,努力沒有白費。
“可是,怎么不見他呢?”時嵬還沒有和他說聲謝謝,他把那本書給了她。
“去吃晚飯嗎?”季伏微問她。
“吃,我睡得太久,都餓了?!彼位斡朴葡麓玻旅娴募痉⒎隽艘话阉难聛?,季伏微的手指顫了一下,急忙放下。
吃飯才吃了幾口,眾人聽見趙青棋抱怨。
“我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了!”趙青棋胃口不佳,把飯菜推開,整天讀書,他真想把書塞進腦子里,免得整日盯著這些字。
“忍不了什么啊?”時嵬用勺子舀了一口蛋湯。
“出不去四門學,我試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有助教在一邊等候?!?p> “還是收心,等著常假才出去吧?!奔痉竦?。
“我聞不到那魂牽夢縈的馨香,都快瘋了?!?p> 時嵬深嗅一口飯菜,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聞不到,也快瘋了?!?p> 元幕和季伏微詫異地盯著她,看著時嵬清澈的眼睛,季伏微很快明白了過來。
“還是醋醋上道,你喜歡去哪家?”他撐著下巴饒有趣味。
時嵬想了想,“比較順滑的那一家?!?p> “真的,醋醋,咱們兩個才是“同窗”,喜好都一樣,我也喜歡摸起來滑膩的那些?!?p> “摸起來……?不是嘗起來嗎?”時嵬咬著筷子。
“你比我……更加爐火純青,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嘿嘿……”趙青棋詭異一笑。
季伏微扶額不語,他要怎么解釋這兩個人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時嵬說,“兩家魚粉,還是西邊的好吃。”她看見美人師兄的表情,一時不理解,年紀小怎么就不能吃魚粉了,只好悻悻把接下去的話說完,說完又不自覺地側(cè)頭尋齋長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里。
元幕笑咳了幾聲,還是忍不住笑,他在胡思亂想什么,時嵬怎么可能想到這里。
“吃飯。”元幕和季伏微同聲說。
“哦?!睍r嵬點頭。
趙青棋還要說些什么,被元幕一個眼神嚇回來,連忙堵住嘴,“行,我不說,什么也不說?!?p> “美人師兄,你腰間的荷包里裝的是什么,我看你都好幾天沒有換過荷包了?!睍r嵬吃完飯了才問。
幾個人也都用膳完畢,見外面有些齋閣已經(jīng)亮起了燈,時候也不早了。
“這個嗎?”趙眉仁把荷包遞給她,讓她親自打開。
元幕截下,把荷包丟還給了他,這里面是什么,他一清二楚,虧這小子敢在六學里帶著這種東西,他把水煙都藏在床底下,趙眉仁敢?guī)е@個到處跑,就憑這一點,他也覺得他是奇人。
季伏微也很好奇那里面裝的是什么,看起來不像是銀片金片之類的財物。
趙青棋把荷包里的東西倒出來,頗為自豪,仿佛這比萬貫錢財還讓他有顏面。
時嵬靠近了瞧,半天也沒有看出這是何物。
“什么?”
“指甲?!奔痉⑾瓤闯鰜砹?。
“足足有兩寸,是不是哪家姑娘的指甲?”時嵬說。
“六學里的生員收到這種東西又不少,就你一個接一個的收藏,真是看不下去?!痹粨u頭。
“一個又一個?”時嵬不敢相信,回過頭問季伏微,“齋長也收到過嗎?”
季伏微說沒有,并未收到過。
“這習俗我記得從前是由離耳那邊傳來的,你怎么可能沒見過?”元幕質(zhì)疑。
“我見過,我們那邊很多女子養(yǎng)長指甲,有些人家的女孩還會戴護甲,但是我不知原來是要送給心上人?!?p> 走了幾步,傻笑著說,“真有意思,原來是這樣,以后我也留?!?p> 季伏微、元幕、趙青棋停下腳步,一致別有深意地看著她。
時嵬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說錯了話,連忙補救,“我難道一輩子都收不到姑娘的指甲嗎?要是我能得到,肯定“留”下來收藏著,呵呵呵呵……”
趙青棋點點頭,“有志向,可你這個小身板,哪有姑娘看得上你?取名嵬,你母親給你取名肯定不細心?!贬湍烁叽髠グ吨?。
“不是家母所取,是家父,他希望我以后成為一個像他一樣高大威武的人?!?p> “你父親是武官?”元幕問道。
“是?!?p> 白日里的暑氣降下,在寬闊的四門學道路上空,是明亮的星空,漫天的星子。元幕靜靜地地注視時嵬的眼睛。
“明天又是一個暑天……”趙青棋搖頭。
輪到四門學放常假了。
齋長說的是對的,四門學和國子學的常假時間都是錯開的。常假時間只有一天,對于籍貫不在良渚的生員,舟車勞頓想要趁這個時間回一趟家并不明智,凡逾期返校者開除學籍,這并不是鬧著玩。
趙青棋見時嵬坐在一邊練習貼經(jīng),問道,“你從哪里借到這本貼經(jīng)匯總?”
“這個???不是借的,是齋長從外面的書閣買的,他借我看看?!?p> “就借你?唉——咱們齋長的心都偏到山南關(guān)外了?!?p> “美人師兄想看?”
“嗯嗯?!?p> “那師兄記得,千萬別把空填書上了,回頭齋長還要用呢?!睍r嵬把書大方地拿給他。
也就是這個小笨蛋才會信季伏微說的貼經(jīng)只是借給她看看,貼經(jīng)者,以所習經(jīng),掩其兩端,中間開唯一行,這些挖在長句中的空,生員須填好,她這一本正好是《孝經(jīng)》和《論語》的貼經(jīng),所缺之處,正好可以幫助她記憶鞏固前幾日熬夜復習的知識,免得她最近一放松就把那些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