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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群峰

第五章 這個世界,薄如蟬翼(三)

灰白群峰 霈塵子 1425 2020-03-20 17:02:38

  高中,他有了自己的手機。他喜歡聽音樂,尤其是純音樂,他很喜歡那種完全脫離塵世的輕松感,他也常常會在腦中跟隨音樂幻想。畢竟,現(xiàn)實總是如此痛苦而因此難以面對。

  他開始寫起故事,他喜歡用自己的文字表達(dá)想法。

  他對邏輯有超越常人的理解力。曾經(jīng)對父母的每一次提問都沒有得到過正面的回答,更多的是“我也不知道”或是“長大了你就知道了”等等敷衍的話語。后來他才知道這并非刻意敷衍,而是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原因。

  他開始和父母發(fā)生越來越多的矛盾,他開始喜歡據(jù)理力爭,只是父母總是說他不講道理。

  “說不過你!”

  “沒法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我是你媽!”

  “沒有為什么,因為我是你爸,中國傳統(tǒng)怎么說來著,書都白讀了?”

  他明白了,原來這些都可以當(dāng)成愚蠢、無知和傲慢的借口,原來這些就是他們控制、玩弄孩子的理由。

  他更喜歡聽音樂了。

  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她也喜歡上了他,這仿佛是如童話一般的一見鐘情。

  他有點胖。從初中開始,他就因此而自卑。

  還有那如影隨形、跗骨之蛆一般的病癥。

  他控制得很好了,并且在他發(fā)現(xiàn)有些人或多或少與他有相同的癥狀之后,逐漸明白自己并非真的如此特殊。

  他控制得足以讓他人不覺得他奇怪,但對他自己而言并非如此。

  自卑是種奇怪的東西,它從不會因為主觀意識與邏輯理性的思考而改變,它會一直存在,并與某些特征合為一體。對別人來說,可以是能力、金錢、家庭等等。

  對他來說,就是自己的外貌。當(dāng)然,其實他的眼睛很漂亮,他的五官很整齊,只是胖了一些罷了。

  但感覺就是感覺,自卑從來就與理性的判斷無關(guān)。難道這世界上千千萬萬自卑者,不具有任何理性嗎?難道明白所有道理,就能消除深入靈魂的痛苦感受嗎?

  最終,他和她還是不歡而散了,并且斷絕了所有聯(lián)系。這讓他對愛這種情感的存在投入了大量思考。

  明明相愛,卻性格不合,相處時竟然痛苦多于快樂。首先,這是愛嗎?

  時間告訴了他答案,他忘不了她。

  繼續(xù)深思,愛而不得,原來是可能的。兩個人最初在一起,不過是荷爾蒙的作用,人類作為動物,必然會遇到感情和理性的矛盾。所謂一見鐘情,也許他不過是愛她的外表,愛她的身體罷了。于是他想要變得理性,變得沒有任何情感。

  因為正是無法控制的情感,帶來了他童年的痛苦,也正是情感,給了他愛而不得的痛苦。

  他又開始聽音樂,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

  他感覺世界很輕,想象很重。

  他感覺自己在仰望想象中那美與和諧的完美存在時,崇高而神圣得如同神靈。

  他感覺沒有愛存在的現(xiàn)實世界是多么輕柔而不真實,而想象中的感覺與回應(yīng)是如此濃稠而深厚。

  他感覺人們都活在世界的表面。他們?nèi)諒?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行走在枯燥而單調(diào)的人類社會。

  他感覺想象不僅僅是想象。

  在這奇妙情感的沖擊下,他盡量用邏輯與理性寫下了這段分析:

  人世間能夠存在的愛是對組成人類的元素的某一種特殊組合產(chǎn)生的獨特情感。它不是一種本質(zhì)有別與需要、喜歡和依賴的情感,而是以上所有類似的正向情感以各種不同比例混合后在縱坐標(biāo)上能夠達(dá)到的峰值。所以它在歸因分析時是復(fù)雜而神秘的,但它的本質(zhì)無比清晰。但還有一種,是人類精神最崇高,最神圣,最超越認(rèn)知,最深入靈魂的愛,很大程度上,它由幻想與想象而生,它是烏托邦式的完美元素集合,是從一切維度上都與發(fā)出想象的個體完美契合的終極奧秘。

  那時的他認(rèn)為終極之愛是不存在的,但時間會告訴他答案。

  所有的經(jīng)歷都在將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依賴慢慢剝削,從體到面,從面到線,從線到點。先是失去對父母的依賴,被迫另尋精神支柱,再是對愛與情感的思考與抉擇。

  這個薄如蟬翼的世界,還遠(yuǎn)遠(yuǎn)不是他認(rèn)知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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