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銘發(fā)覺手中的鏡框在漸漸變輕，他睜大了眼睛，看到它慢慢地消失，直到不復存在。
他無力往墻上靠，感覺到額頭上的冷汗滑下?？栐谒赃叴蟠瓪?，直接癱坐在地上。
“它出去了？”卡爾虛弱地說。
“不，它只能活在這里。”楚銘回憶那個聲音的介紹，修改空間規(guī)則的人寄生于空間?！拔蚁胨僖膊粫霈F(xiàn)了?！彼f出自己的結論。
“它沒了！我們……我們自由了！”扶著隊友的男人激動地大喊，“你看到了嗎！”他猛地搖晃自己肩膀上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男人愣住了，他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睛已經變成兩個黑洞。原來他的隊友在停止慘叫時就死了。他茫然地松開手，對方徑直滑落，摔在地上。
周圍的場景再一次變化了，甚至和一開始都不一樣。紅色的涂鴉不見了，墻上的剪報也沒了，走廊里只有灰塵和蛛網，而末尾的墻壁上又出現(xiàn)了一面鏡子。
它和之前碎掉的鏡子一模一樣，只是現(xiàn)在完好無損，上面光潔明亮，連一?；叶紱]有，映射著整條走廊，仿佛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覺，只有這面鏡子是真實存在的。
楚銘走上前，觸碰冰涼的鏡面。鏡子里的他灰頭土臉，脖子上還有尚未消退的紅色涂鴉。
他們回到了閣樓里。
西裝男已經坐在窗邊，看樣子等了許久。楚銘不等他開口，便從頭開始說事情的經過。西裝男旁邊一個人拿著筆記本記錄著，時不時打斷他問一些問題。一邊講，楚銘一邊覺得自己的體力在慢慢恢復，能重獲自由的喜悅也逐漸有了實感。
“為什么畫像可以讓它消失，鏡子不行？”等楚銘講完，西裝男問了他的第一個問題。他看起來也友善了許多。
“它根本沒有出現(xiàn)在鏡子里，”楚銘想了想，“就像一開始的獎杯不能被帶出來，里面出現(xiàn)的一切似乎都只存在于那個空間，它不能影響外面。這一切就像進入的人會看到的幻影……現(xiàn)實里面不存在，所以鏡子里照不出來。但畫像能直接提供鏡像。”
“它消失以后，里面現(xiàn)在是什么？”他繼續(xù)提問。
“和普通的走廊沒什么區(qū)別。”卡爾說。
“里面的鏡子恢復了原樣?！背懷a充。
西裝男轉身與同伴低語，記筆記的人頻頻點頭后合上本子，一臉終于結束的輕松。
“恭喜，你們自由了?！蔽餮b男的表情生動了一些，“一會把你們送出去。”
卡爾發(fā)出壓低的歡呼聲。
“請問那鏡子到底怎么回事？里面的東西是什么？”本來留在外面的男人急切地問。
西裝男揚起眉毛。
“處理局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用一種奇怪的正經口吻說，“別問是什么，只需要解決問題。我們只想要它們不干涉正常生活?！?p> 他示意大家跟上自己。他們穿過走廊，放下簾子遮住鏡子。這里又恢復了最初昏暗的氣氛，灰塵在勉強透進的光線中慢悠悠的打轉，最終落到地面。
“他們要給我們做手術了?！甭飞?，卡爾輕聲對楚銘說。
“手術？”楚銘疑惑。
卡爾點了點他的胸口?！澳阃浟?？動員大會提到過，我們的心臟里通過介入放了定位裝置，離開固定范圍會報警，甚至自動引爆?！彼柤纭！耙蝗淮蠹以缇团芰?。沒人跟你說？”
楚銘搖頭。他倒是沒想過跑出去，因為周圍更兇神惡煞的角色都沒這么做，明顯此路不通。
此時他們坐在回程的車上，西裝男給他們分發(fā)據說補充體力的飲料后就沒說過話，一個人閉目養(yǎng)神。飲料的包裝盒上什么也沒寫，倒是印了個刻度，顯示還剩多少。
楚銘嘗了嘗，味道和水差不多。他看向窗外繁華的街道和人群，終于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嗎？他可以擺脫現(xiàn)在的身份，自由地調查自己的過去。
“我們要回白鼠基地？”楚銘問。他的語氣變得輕快。
“說起這個，我一直好奇白鼠基地的名字是怎么來的?！笨柾耆潘上聛?，癱坐在椅子上，說話變成閑聊的口吻，無視楚銘的問題。
“難道處理局的基地都以動物命名？”旁邊的男人提出一個想法。
“在我們那邊，基地名字全都是地名和序號的排列組合，沒聽說動物?！绷硗庖粋€人反對。
卡爾點頭?！拔乙矝]有聽說過。”
“說起白鼠你會想到什么？”剛才反對的人提問。
他們都陷入了沉默。車平靜地開過路面，太陽快落山了，只剩一點橙色的光粘在車窗的邊緣，跟著他們跑。楚銘看著窗外，他原本有些大功告成的恍惚，但這個問題忽然讓他想起那張可能是C1077留下的紙條。
“做實驗的小白鼠？”楚銘小聲說。他只是順口一說，余光突然看到原本閉眼的西裝男睜眼看了看自己。
“你看電影看多了?！笨栒f。他把喝完的空盒子放到旁邊，閑適地換了坐姿。
楚銘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余光一直在觀察西裝男。對方在剛才睜眼之后沒有動作了，就像自己看錯了一樣。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xù)參與討論，他們放過了名字的問題，開始說些有的沒的。楚銘發(fā)現(xiàn)西裝男的眼皮又抬了一次。這次他看的方向是卡爾旁邊的男人。對方正在努力把空飲料盒隔空扔進垃圾桶，完全沒注意到西裝男的目光。討論繼續(xù)，卡爾甚至開始小聲唱歌，聽起來很詭異，完全不在調上。
西裝男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是我想多了嗎？楚銘想。
他裝作極困的樣子，靠在椅背上，對著正在合唱的三個人瞇起眼睛，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最后一個男人的飲料也喝完了，他懶得扔垃圾桶，索性直接放在地上。
就在這時，西裝男又自然地揉了揉眼睛。
他似乎在看飲料。楚銘想，就像在確認他們是否喝完一樣。
這很可能是個巧合，但是……他不敢冒險。
“楚銘，別睡了！”他聽到卡爾熱情地叫他。楚銘立刻抱上包，笑著坐過去，擠在他們中間。
對于他突然的熱情舉動，他們三人都有些驚訝，說話聲中斷了一下，才重新恢復。
“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迸赃叺哪腥诵χf，有一絲尷尬。
“就是，可惜沒有酒，也沒吃的?！背憫椭?，打開包，假裝找食物，用空著的左手扶包，用右手拇指和食指環(huán)住飲料盒，剩余三根手指在里面摸索。余光確認西裝男沒有往這邊看，他輕輕一捏，將里面的液體盡可能擠出吸管，流到了毛巾上。眼見著毛巾快濕透，他馬上松開了紙盒。
“你太費勁了，我給你拿?！笨栕⒁獾剿D難的動作。
“謝謝?！背懞敛豢蜌獾剡f給他，“我馬上就找到了。”
“找什么？”卡爾問。
“壓縮餅干?！背懻f，把它拿出來后關上包，又把包和大家的扔在了一起。
“這個很干。”卡爾提醒他。
“沒事，就著這個飲料就好?！背懳俗詈笠豢?，也把它放在地上。
他這次絕對沒看錯，西裝男又動彈了下。
楚銘皺眉，打算偷偷和卡爾交流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剛剛還在聊天的三個人都不作聲了。
他們坐在椅子上，姿勢各異，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