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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疾

第三十五章 接續(xù)上篇

北風(fēng)疾 咪尤 2952 2020-05-02 11:02:47

  “爺爺?!”一聲驚呼,阿南翻身下馬,奔至大祭司那霸身前,“這是怎么了?!”

  潔白的雪地上,四處迸濺的黑紅色血跡,和那匹身首異處的戰(zhàn)馬,不禁令阿南身形瑟瑟發(fā)抖,她的神識方才一直與金子在一起,還不知道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那霸伸手牢牢摟住阿南,安慰她道,“沒什么,是北刀?!?p>  “北刀完顏洪烈?!”阿南的左眼白瞳翻轉(zhuǎn)之際,金子當(dāng)即撲騰起雙翼,雙足一躍而起,展翅升空,“他在哪里?”

  輕撫著阿南的柔發(fā),那霸低聲道,“他沒有現(xiàn)身……已經(jīng)走了?!?p>  仍舊不放心,待得金子巡游一圈,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阿南的身子這才松弛下來,她緊拽著那霸的手臂,輕柔卻又堅定的說道,“爺爺放心,等蘇赫回來,會教訓(xùn)他的!”

  蘇赫……

  聽到這個名字,她身周頓時安靜了下來。

  除了有幾人神情為之一黯,其他人均是默不作聲,不再言語。

  這位北狄可汗的四弟,黑風(fēng)寨大當(dāng)家,曾經(jīng)黑旗軍主帥,在蒲類的廢墟之上力挽狂瀾,誅滅姑師,連橫蒲類世仇吉薩部,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凝聚起極為可觀的實力……也就在那時,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蒲類四王子在北狄草原異軍突起。

  現(xiàn)如今北狄騎軍中的中堅力量,絕大多數(shù)軍中將領(lǐng),均是蘇赫一手打造……然而,在進軍高昌的中途,這位堪稱傳奇的蘇赫卻在高昌城離奇的失蹤了。

  不久前,在烏孫王城,巴蓋烏登上了北狄汗位。蘇赫,這位北狄騎軍無可爭議的締造者,卻逐漸的淡出了眾人的視線,甚至蘇赫這個名字……不知從何時起,私下里都已經(jīng)成為禁忌。

  阿南卻從未忘記他。

  一時一刻也不曾忘記。

  那位將她自骯臟陰暗的帳篷里抱出來的男子,將她擁在懷里,為她洗浴,教她做一個干凈整潔的女孩子,替她梳理一頭辮發(fā)的蘇赫……在阿南心里,已經(jīng)固執(zhí)的將他視為自己的男人。

  金子曾經(jīng)叼食過的他的血呢,他也是金子的主人。

  “蘇赫……”巴蓋烏身前的鐵占冷哼一聲,他輕蔑的撇著嘴角,“那可是北刀!”

  阿南的白瞳翻轉(zhuǎn)著,不悅的盯著他,“北刀有什么了不起么?”

  對于阿南的無知,鐵占頗為無奈,“北刀沒什么了不起……他只不過是大威能圣者而已。”

  阿南仰起那天鵝般柔美的脖頸,抬著尖尖的下頜,她的言語間沒有絲毫的猶豫,“蘇赫有一天也會是的。”

  噗嗤!

  鐵占忍不住嗤笑一聲,挑起了眼眉不再言語。

  其余眾人雖不敢笑,均在心中暗自搖頭……

  阿南掃視著眾人,她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阿南急了,“爺爺!”

  大祭司那霸的面目始終隱在兜帽之中,他只是輕輕拍了拍阿南瘦削的肩頭。

  他從未見過這位阿南時常提起的蘇赫,但這個人卻令他深深的忌憚……

  沒有人知道,在阿南找尋不到蘇赫的蹤跡,苦苦哀求之下,他曾經(jīng)私下里用禁忌之法向天神祈問過這位蘇赫的命程……卻一無所獲。

  按理說,用三條活生生的性命加上他三年的陽壽為代價,天神多多少少會給出一些啟示,哪怕是晦暗不明的……然而,這祭祀中最為兇險的天問之后,他卻什么也未曾得獲。

  他沒有告訴阿南,只為那次天祭,天神向他索要的陽壽,卻不止是三年……

  感受到爺爺?shù)莫q豫,阿南急匆匆的喊道,“大和尚!你來告訴他們,蘇赫會不會成為大威能圣者!”

  祖天雄與楊戩對視一眼,“這個……”

  他們二人,年過半百之身均已是孤家寡人……今生到此時的境遇,皆是拜大夏朝廷所賜。他們與大夏只有恨,再無君臣之宜。

  他們皆是武人,此生經(jīng)歷坎坷,適逢北狄雄主對他們這兩位老將極為倚重,一個朝氣蓬勃的時代正在崛起之時,他們雄心未泯……

  私下里,祖天雄與楊戩也曾密議過,北狄鐵騎叩邊之時,便是他們隱退之日。這一番作為,于他們而言,已是足夠。至于大夏,那便看大夏自己的造化了。

  “索倫哥!”阿南向巴蓋烏身旁望過去……

  索倫在烏孫一役再次大放異彩,神箭索倫之名在軍中已是叫得極為響亮。

  已身為千人長,全憑戰(zhàn)功站在巴蓋烏身側(cè)的索倫,聞聽阿南呼喊,抬起胸膛,拍馬便來到阿南身旁。

  蘇赫是他的四哥!

  一母同胞的兄弟!

  蘇赫之名,現(xiàn)如今無人敢言,唯有他索倫依舊時常掛在嘴邊。任誰人膽敢對蘇赫稍有不遜之言,他必將揮刀相向,沒什么好說的。

  索倫尚未開口,巴蓋烏當(dāng)即哈哈大笑。

  “蘇赫是本汗四弟!阿南說的好!有朝一日,他必能成就蓋世之名!”

  阿南說的好……

  有朝一日?

  究竟是何等蓋世之名?

  穆哈因心中輕笑,他對巴蓋烏現(xiàn)如今的言辭手段,甚為嘆服。

  這位戰(zhàn)場上總是一馬當(dāng)先的北狄可汗,雄才大略,剛毅果敢,漸漸深諳御人之道……已具君王之像!

  揮揮手,穆哈因沖侍從喝道,“還不將肉湯給大汗端來……”

  阿南急得小臉通紅,卻被一襲黑袍緊緊裹住。她迷茫的仰起臉,只見那霸沖她搖了搖頭。

  ……

  風(fēng)干的肉條和干乳酪,便是大軍上佳的軍糧。

  冬日行軍諸多兇險,也不能驅(qū)牛趕羊作為口糧,然而卻好在水源不缺。這一望無際的雪原,燒開雪水,熬煮些干酪肉條在里面,熱騰騰吃個飽肚便足可頂上一日不餓。

  全軍上下,無論上將軍還是新兵騎勇,無一例外皆是同樣的口糧。

  說是湯,實則不是湯,是肉糊。

  肉干撕成碎末,熬不多久就是一鍋稀爛的肉糜,出鍋前撒上干酪,糊糊嘟嘟一大碗端至巴蓋烏面前。

  他尚未吃上兩口,庫克與軍吉便聯(lián)袂前來,要那先鋒官的將令。

  聶鋒尚未開口,戰(zhàn)驚濤與武飛鵬早已推推搡搡的擠在此二人身前,口稱今次不做先鋒官便誓不罷休。

  雄獅鐵占只在巴蓋烏身側(cè)一味冷笑,“都閃去一旁,這先鋒官輪也輪不到你們!”轉(zhuǎn)身便沖巴蓋烏一抱拳,“大汗,我只要黑窯兵兩千!”

  戰(zhàn)驚濤不由得大怒道,“末將只需黑旗軍一千!”

  軍吉急得抽刀在手,“五百……不,三百吉薩勇士足夠!”

  巴蓋烏見狀,長身而起,“只要我還是北狄的汗,這軍前先鋒一職,只能有一人擔(dān)當(dāng)……那便是我?!?p>  眾將相互對視一眼,心中嘆服之余,卻都欲言又止。

  巴蓋烏勇冠三軍!

  從來身前士卒,一馬當(dāng)先。

  不久前烏孫一役,何其兇險……誰人也未曾料到,即便是屠滅了恰烏部,烏孫國主及五大貴族依舊在王城進行了頑強的抵抗。

  王城雖無深溝高墻,卻修建的極為堅固。烏孫重兵龜縮在王城之內(nèi),拒不出戰(zhàn)。

  冬季酷寒,勢必要速戰(zhàn)速決,最忌攻城僵持不下。

  正是巴蓋烏,親身統(tǒng)領(lǐng)先登營,攀附繩梯頂著礌石滾木率先登城。他剛剛踏上烏孫城墻,腳步尚未站穩(wěn),迎面便是一片刀光劈砍而至……

  躲閃之際,一腳踏空,巴蓋烏從城頭栽了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大軍齊聲驚呼!

  然而,巴蓋烏在城下身形晃一晃,卻再次登城而上!

  何其悍勇!

  索倫瞅準(zhǔn)時機便是七星連珠一輪箭雨,替巴蓋烏撕開了城頭一線……

  烏孫一戰(zhàn)的慘烈,所有人至今尚有余悸……可巴蓋烏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北狄可汗,如何能再次充任先鋒一職以身犯險。

  祖天雄與穆哈因二人不約而同的站在巴蓋烏面前,“這是胡鬧!”祖天雄面色不虞的看著巴蓋烏低喝一聲。

  穆哈因面龐堆笑,“大汗勇武,全軍皆服。只是這戰(zhàn)場上刀箭無眼……萬一有個閃失……”

  祖天雄順著穆哈因的意思張口便直言道,“沒錯,大汗若當(dāng)先戰(zhàn)死,叫這大軍如何自處,數(shù)萬人馬何去何從?!”

  巴蓋烏仰面將那碗肉糊一飲而下,抹一把嘴角,厲聲道,“傳令全軍準(zhǔn)備出擊!”他目視左右,“你們無需多言,我意已決。”

  ……

  月朗星稀。

  皎潔的月光,映照在雪原之上如同白晝。

  巴蓋烏親領(lǐng)五千黑窯衛(wèi)率先開拔。

  聶鋒的萬余騎軍緊隨其后,是為中軍主力。

  庫克在左,塔拉在右,各領(lǐng)一萬軍馬左右策應(yīng)。如若中軍行進順利,屆時他們就將呈合圍之勢將左賢王部包裹的水泄不通。

  祖天雄與楊戩的五千兵馬殿后而行,是接應(yīng)是增援伺機而動。

  人馬過萬,鋪天蓋地。

  雪原之上,浩浩蕩蕩北狄鐵騎散漫出無邊的戾氣。

  夜幕之下,似有一座巍峨的大山在緩緩移動,無邊的山影向著東方傾覆而去。

  月光冷冽,軍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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