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回頭
王漢粗重的喘息著。
“我一直以為你的槍跟鬧著玩似得?!蔽蚁胝f點輕松的話,可好像并沒有什么用,因為連我自己都輕松不下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殺人,不過我沒有阻止。如果這也算是殺人的話,那我也是同犯。
王漢把槍扔在地上,“還剩三發(fā)子彈了?!闭f著,他從兜里摸出一發(fā)子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我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許志揚的尸體。
似乎感覺到了宿主的死,附著在他頭上的異形生物化作了一團粘液,從濕漉漉的發(fā)絲間流淌下來,又在地上匯聚成一團,翻起身子,露出帶著血絲的細密獠牙。
我嚇得后退了好幾步,王漢又撿起槍,把子彈塞進槍里,準備打死它。我按下王漢的槍口,說道:“省著點子彈吧,槍不一定能打死它?!?p> 這東西的生命力非常頑強,我早就已經(jīng)見識到了,槍的殺傷力雖然很大,不過是定點穿透,未必能給它致命一擊。
于福海和老楊也圍了過來,仔細觀察這詭異的生物,而它正朝我們緩慢地爬過來,爬過的地方完全看不出痕跡。
每次看到這種東西我都會頭皮發(fā)麻,無論多少次都會覺得可怕,更別提我現(xiàn)在才知道,它竟然會吸食宿主的腦髓。
“還在往這爬呢!”于福海道:“怎么能搞死它?用火燒嗎?”
“哪他媽有火?!币姰愋紊镆呀?jīng)爬到和蔣興川的腳齊平的位置,王漢忽然把獵槍遞給我,脫了上衣,平整地展開,跟斗牛士一樣貓著腰慢慢地靠近了過去。
那只異形生物忽然毫無征兆地跳了起來,我都不知道它沒有腳是怎么跳的,卻跳起來很高,向王漢襲擊過去。就在這時,王漢把衣服一兜,一下子包住了跳起來的異形生物,隨后把衣服團起,往地上一扔,一腳踩了下去。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刺耳尖叫從衣服里響起,我看著王漢用力碾壓的腳,他腳下的衣服還在蠕動,就感覺自己的腳底下也踩著什么東西似得,后背一個勁兒冒涼氣。
王漢踩了得有兩分鐘,一直到?jīng)]有力氣了,才從衣服上走下來,里面的東西也不再蠕動。這家伙一屁股坐在旁邊,指著自己的衣服,估計是想說打開看看,但已經(jīng)累得說不出話來了,只顧著喘粗氣。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掀開衣服的瞬間往后一退,就見掀開的衣服里全是凝固的豆?jié){一樣惡心的團狀物,倒是不見有多少血,只有斑斑點點的一些血絲樣的紅色東西,那是許志揚身上的。
老楊問道:“這玩意怎么弄?”
我道:“扔湖里洗洗還能穿……”
“你穿??!”王漢朝我吼了一聲,嚇得我一個激靈,他沒好氣地說道:“扔了吧,不要了!”
得嘞,又一個人沒外套穿了。
老楊拎著衣角,把衣服往湖里一甩,我們這才松了一口氣,雖然光是王漢干活了,可是每一個人都看得筋疲力竭。
我們?nèi)甲诘厣闲菹ⅲ@時陳輝才走過來,“這回可以了吧?”那口氣像是丟了什么東西一樣,顯得失魂落魄。
我們抬頭看著他,他又道:“想辦法離開這吧?!?p> 我問道:“怎么離開?”
陳輝沒有回答我,他恐怕也不知道。就在這時,老楊站了起來:“那些狼是怎么進來的?”他說道:“它們怎么進來,咱們就完全可以怎么離開。”
“狼和人走的路可不一樣。”陳輝說完,就轉過了身,走向一邊。顯然他不認為這個方法可行。
實際上,我也不覺得能這么簡單就離開這,狼的入侵是羅玉堂帶的路,而羅玉堂不是人。如果這么簡單,吳闌珊早就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道:“先熟悉一下附近的地形吧,現(xiàn)在羅玉堂死了,咱們不用這么著急,只要提防著點其他物種的襲擊就好了?!?p> 步步為營。在完全不熟悉這里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一點點來。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只剩下最后一步。
我們就在附近歇了歇,于福海吃了些我?guī)н^來的烤狼肉,也恢復了些精神。
陳輝倒是沒有休息,而是撅著個大屁股用刀在一片土地上刨著什么,我問他在干啥,他就說挖墳,我又問他挖墳干什么,他指了指許志揚的尸體,就繼續(xù)干他的活。
我看著被霧氣覆蓋的湖面,心里越來越覺得這一切難以接受,有一種會永遠被留在這里的錯覺。
“我要去找吳闌珊和張庸。”我悶悶地說道,于福海瞪了我一眼:“你是找死吧?”
王漢道:“羅玉堂是死了,可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危險,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提那些狼,光是異形生物變的野獸,就能生吞活剝了咱們?!?p> 我明確的知道這一點,可心里的沖動還是壓不下去。我站起身來,掃視著他們的臉,只有陳輝還在干他的活,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樣。他知道留不住我,就像我留不住他。
我道:“我自己去?!?p> 于福海一聽就急了:“你他媽是沒聽見我的話是嗎?”
“我不能永遠被留在這?!蔽业溃骸罢l也不想。”
“吳闌珊和張庸可能已經(jīng)死了!”
“那也得見到他們的尸體?!?p> 于福海還想說點什么,一塊石頭就落到了我們中間。我抬起頭向陳輝的方向望去,是他挖出來的石頭。
“兩天?!标愝x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回不來我去找你,你還有件事沒有辦完?!?p> 于福海不可思議地吼道:“兩天?!”
我又想起了于福海的話。他告訴我張庸說我還有件事要做,我一開不明白,可想想張庸跟陳輝之間的關系,我才恍然大悟。
陳輝讓我把裝有異形生物的保險箱帶回來后,并沒有要我立即回去,雖然之后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可在所謂的“蝙蝠洞”那遇到他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要我們走,卻沒有。
不是我有事要做,是陳輝有事要讓我做,這樣才說得通。他告訴了張庸,卻沒告訴我。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做?”我問道,陳輝卻沒有回答,還在那專注地挖坑,用的是手里的刀。
我嘆了口氣,不是不想知道,是沒有心情再問下去了,扭頭就準備走。
王漢忽然拉住了我的肩膀,我回過頭,他把槍遞給我:“里面只還有一發(fā)子彈,剩下的兩發(fā)在老楊那,我們平分了。”
老實說,我不會用槍。我之前離開的時候管王漢借槍,也只是因為搶能帶給人安全感。
不過我倒是很缺乏安全感。
我接過來,背在身上,王漢又道:“兩天,你回不來,我們就當你死了。”
我點了點頭,“沒問題?!?p> 于福海踉踉蹌蹌地走過來,我指著他,厲聲道:“我好不容易讓你活到現(xiàn)在,你別給我添亂?!?p> “你他媽知道他們在哪么!”
“你也不知道?!蔽疫@么一說,于福海就泄了氣,我又道:“大概位置你已經(jīng)告訴我了,這就夠了?!?p> 老楊呵呵地笑了兩聲,拍著于福海的肩膀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姓秦的就是個任性的主兒,你還是別攪和了,你身體這么虛弱,能幫啥忙???”
于福海默默地看著我,我向他承諾:“我肯定能回來?!?p> 之后,我轉過身,順著湖岸朝那條河的方向走去,依稀還能聽到于福海的喘息聲。
我并不打算去死,但我也不想如果能離開,我得把自己的靈魂扔在這。一個人的責任,就是把自己承諾的事情做到底。
找到了河流入口處,我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跟上來,我順著河流的邊緣走進森林,以最快的速度朝上游走去。
用了半天的時間,我回道草棚的附近,沒有首先繼續(xù)往前走,而是把襯衫脫下來泡進河里浸濕,就立刻上岸回到草棚,草棚后面被陳輝挖出來的尸骨還躺在那,我這時才注意到,這副尸骨的腦袋被移動過墳墓外,顯然是在我走后,陳輝拿起來看過又丟了。他把這副尸骨挖出來的原因,恐怕就是想確認他因何而死。
一個恍惚的思緒片段飄進我的腦海里,卻什么都連不上,我倒過來頭骨,把襯衫上的水擰進去,拎起來查看,頭骨果然在滲水,這具尸體,就是被異形生物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