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傳承

　　相框里是一個正在跳芭蕾的女孩，六七歲模樣，雙手高舉過頭踮著腳尖，秀氣的臉蛋上笑容洋溢，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悅。

　　照片應(yīng)該是用美顏相機(jī)之類的東西拍的，還加了濾鏡，很藝術(shù)，看得出拍照的人十分用心。

　　吳寧再沒找到其他相框。柳太太似乎偏愛女兒，房間里只有一張柳衣靈的照片，卻沒有柳衣澤的。

　　一圈看下來，他心中疑惑更甚。

　　從臥室來看，柳太太對女兒無疑是疼愛的，從照片上看，柳衣靈似乎也不討厭芭蕾，難道是史瀾在說謊？沒理由啊。

　　“看夠了嗎？”柳太太冷聲道。

　　自從她先生死后，基本沒人再進(jìn)過她的臥室，何況還是兩個陌生男性，用一種如此帶有侵略性的目光。

　　看是看夠了，可吳寧不但沒有找到答案，反而添了新的困惑。

　　“抱歉，柳太太，方便見見您女兒嗎？”

　　吳寧的推理之魂再次蠢蠢欲動，雖然目標(biāo)是尋找古硯，但他覺得柳衣靈身上到處都是疑點(diǎn)，讓他想一探究竟。

　　豈料，柳太太聽到這話勃然色變：“不行！”

　　態(tài)度無比堅(jiān)決，毫無轉(zhuǎn)圜余地。

　　“活該硯臺找不到?！眳蔷脩醒笱蟮赝绷艘坏?。

　　柳太太的臉再次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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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話就這么不了了之，直到離開景海天成，吳寧都無法理解柳太太為什么對見她女兒這件事如此排斥。

　　但對方提出的委托只是尋找古硯，不讓見也沒辦法。

　　吳寧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去會會柳太太口中的嫌疑人：馮珍。

　　前往馮珍家的路上，吳寧想到吳久先前的舉動，對自家老板多了一層心思，崇拜。

　　沒想到老板不光心眼毒，嘴巴也很毒。

　　回憶起柳太太的臉，吳寧心里說不出的舒爽。

　　不得不說，在他迄今為止的人生里，柳太太是為數(shù)不多讓他厭惡的人之一。

　　“老板，您可太帥了，但這么得罪客戶不要緊嗎，萬一她反悔取消委托怎么辦？”

　　老板是好老板，員工也得是好員工。公司利益為主，個人榮辱為次，不，榮辱什么的，不配有。

　　“呵，一旦接受委托，不是她能取消的?！眳蔷脫崦鴧呛谏降哪X袋，似是而非地說。

　　“這樣啊。”吳寧似懂非懂。

　　“不過老板，打車錢您能給報(bào)了嗎？我這個月工資還沒拿到，車費(fèi)已經(jīng)墊進(jìn)去一百多了……”

　　柳太太只給了兩人馮珍的地址，堅(jiān)決拒絕同行，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有其他原因，于是兩人再次失去代步工具。

　　吳久唰地扭頭，留給吳寧一個完美的45°角側(cè)顏，目眺著車窗外慨嘆：“天可真藍(lán)啊?！?p>　　吳寧：……

　　老板，車窗沒搖下來，還貼著遮陽膜，您是怎么看到藍(lán)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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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幾分鐘后，二人來到馮珍家。

　　馮珍家住在離學(xué)校不遠(yuǎn)的小區(qū)，規(guī)模不大綠化環(huán)境卻不錯，樓底下還有環(huán)衛(wèi)工人正開著除草機(jī)修剪草坪。

　　馮珍好像生病了，炎熱的三伏天里居然裹著條毛毯。

　　“你們是為那塊硯臺來的吧？”她只稍稍愣了下，便直接開口問，顯然不止一次有人登門。

　　馮珍二十七八的模樣，因?yàn)樯】瓷先ビ行┿俱玻贿^能看得出是個清秀的姑娘。她說話鼻音很重，似乎感冒得不輕。

　　“不太雅觀，你們湊合著看?！彼趦扇藢γ?，抖抖身上的毯子自嘲道，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馮珍住的合租房，客廳屬于公共區(qū)域沒什么人清理，堆著大大小小一堆紙箱，沙發(fā)布陳舊，不過還算干凈。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兩個杯子，里面是殘留的咖啡漬，見吳寧看向杯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幾天病了，懶得洗，見笑，你們喝咖啡嗎？”

　　“不用了，謝謝?！?p>　　吳寧不在意環(huán)境，但吳久不行。

　　他俊美的臉上清清楚楚寫著嫌惡二字：“你們聊，我去外面等。”

　　吳久的屁股壓根沒挨上沙發(fā)，轉(zhuǎn)身逃也似得奪門而出，仿佛多待一分鐘就會染上可怕的病毒。

　　吳寧無語地看著老板落荒而逃，哪兒還有半分能人異士的風(fēng)采。

　　“你朋友……”嫌棄的態(tài)度過于明顯，馮珍有些不自在，干笑兩聲，“還挺講究。”

　　吳寧尷尬地賠笑：“他是我老板，脾氣有點(diǎn)古怪，那個，我其實(shí)想問，你跟柳太太是不是有些淵源？”

　　他沒有問丟失的古硯，對方不管偷沒偷都不可能承認(rèn)，問了也是白問，他更想弄明白自己之前的判斷。

　　“嗤?！瘪T珍嗤笑，帶著濃濃的鼻音道，“淵源？你也挺講究。我曾在她家做過家教，算不算‘淵源’？”

　　吳寧眼睛一亮，來了，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簡單：“算，當(dāng)然算?！?p>　　“四年前我還在讀研，導(dǎo)師介紹我一份工作，就是去柳家當(dāng)家教……”

　　馮珍學(xué)的是芭蕾，成績優(yōu)異，曾代表學(xué)校參加過國際級芭蕾舞大賽，拿到不錯的名次。

　　那時(shí)柳太太正在為女兒物色芭蕾舞老師，對馮珍的業(yè)務(wù)水平很滿意，于是馮珍一邊讀研，一邊給柳衣靈當(dāng)私教。

　　“說是老師，其實(shí)更像個伴讀，伴讀你懂嗎？古代大戶人家里很流行的?！瘪T珍滔滔不絕地說。

　　其實(shí)柳衣靈有專門的老師，完全不是馮珍的水平能比的，那都是業(yè)界翹楚。

　　比起教柳衣靈跳舞，馮珍更像在跟著她一起學(xué)習(xí)。

　　原因很簡單，柳衣靈不喜歡芭蕾，不但不喜歡而且很抵觸。

　　于是馮珍的主要工作，其實(shí)是減少柳衣靈的逆反心理，讓她喜歡上芭蕾。

　　“小靈性格比較任性，開始我也以為她只是想跟家人對著干，接觸久了才發(fā)現(xiàn)，學(xué)芭蕾是一件讓她很痛苦的事。

　　她是真的喜歡國學(xué)，尤其熱愛書法，可能是因?yàn)檫z傳基因？她不只是熱愛，還很有天賦?！?p>　　“博文書院不正是在弘揚(yáng)國學(xué)嗎？讓她學(xué)書法不就行了?！眳菍幰苫蟆?p>　　“誰說不是呢?！瘪T珍吸吸鼻子，“我搞不懂大戶人家的想法，都21世紀(jì)了居然還有那么多老古董?！?p>　　柳家家訓(xùn)，“柳體”乃祖宗榮耀。書法之傳承，傳子不傳女。

　　“只有長房嫡孫才有資格學(xué)書法，你說扯不扯？還說什么一旦女子學(xué)了，那是玷污了祖宗，會讓整個家族蒙羞?！?p>　　吳寧傻眼，學(xué)書法居然會讓家族蒙羞，柳公權(quán)知道他的后人有這種家訓(xùn)嗎？棺材板要壓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