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一張黑炭似的臉上,很罕見的泛紅了。
不知是由于慚愧還是氣憤。
畢竟易行之方才的話,的確沒給他留什么面子。
易行之卻完全不在意李征的神色。
說完這番話后,他只是懊惱地拍了自己嘴巴兩掌。
“完蛋,這下我也變成陰陽人了……”
“但是?!币慌缘年P(guān)離恨朝他豎起大拇指,“真的解氣啊哥們!”
不過,易行之這番話顯然還是有些效果的。
萬金園中的人們,已經(jīng)開始三三兩兩的各自交頭接耳了。
“讓一個孕婦去住水牢,好像是有些不合情理……”
“……但是魔教妖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p> “可孩子終歸是無辜的……我敢打賭,等到易夫人從水牢里出來時,她肚子里那孩子九成九是保不住了……”
“唉……這等情形,也只能大義滅親了吧……”
“……你說的倒輕巧!等你老婆懷孕了,我就把她丟水牢里去,我看你干不干?”
“你神經(jīng)病??!我老婆又不是魔教的人……”
一時間,這武林大會竟是很有向辯論大會發(fā)展的趨勢。
“娘,他們?yōu)槭裁匆涯汴P(guān)進(jìn)水牢里去???”
綺羅瞪大眼睛,側(cè)著耳朵聽了一陣眾人的交談聲,而后輕輕拉了拉易行之母親的衣角。
傻姑娘完全不知道羅天教的事,也不太明白為什么這些人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盯著他們看;不過這些人好像打算對她的娘親下手,這點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因為啊,他們覺得娘是壞人?!北壁ゎ伾焓秩嗔巳嗑_羅的頭發(fā),已是恢復(fù)了平日里那般笑嘻嘻的模樣。
“娘肯定不是壞人!”綺羅大聲嚷嚷著,面紗都被她吹得鼓了起來。
北冥顏沖她眨了眨眼:“但他們還是要把娘關(guān)進(jìn)去呀?!?p> “那他們就是壞人咯?”綺羅歪頭問道。
易行之聳了聳肩膀:“反正不算好人……”
“那我能殺了他們嗎?”綺羅用一副最天真的表情,說出了一句最狠的話。
“不能!”易行之被她驚得聲調(diào)都拔高了不少。不過仔細(xì)想了想之后,卻又補充了一句,“暫時不能……”
“哦!”綺羅腦袋猛點,“那我再等等……”
事實上,如果讓人們這場關(guān)于‘人道主義精神’的討論繼續(xù)下去,事情說不定真會出現(xiàn)轉(zhuǎn)機;可忽然之間,一個很不友好的聲音,在這萬金園中響了起來。
“黃口小兒,安敢大放厥詞?!”
易行之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戲臺處。
因為這句話是那位百曉生說的。
事到如今,此地的形勢似乎已經(jīng)有些脫離了他的掌控,所以他自然要想方設(shè)法的挽回局面:“這里有你說話的資格嗎?”
易行之朝他淡淡笑了笑:“哦?這倒奇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在這地方講話,還需要‘資格’的?”
“放肆!”百曉生一對眉毛突兀地豎了起來,看上去頗為滑稽,“這里是武林大會,是各大門派掌門議事之地!輪得到你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在這里妖言惑眾?”
“喲,‘妖言惑眾’?這扣帽子的本事當(dāng)真是天下無雙。難怪江湖中傳言百曉生最擅長藏頭露尾?!标P(guān)離恨卻是搶在易行之前頭,出言嘲諷道,“原來是因為嘴巴這么碎,害怕被人揪出來打死……”
易行之還沒生氣,他卻已是氣得不起,一句話愣是轉(zhuǎn)了四五個聲調(diào),把“陰陽怪氣”這幾個字發(fā)揮到了極致。
“哼,關(guān)少俠。你同樣沒有資格在這里說話?!卑贂陨允且环罅x凜然的派頭。
“嘿你個狗日的!嘿我這暴脾氣!”
關(guān)離恨立馬卷起了袖口,似乎準(zhǔn)備破口大罵,讓這人模狗樣的東西見識一下第一屆大衍幫罵街大賽總冠軍的實力。
當(dāng)然,這個頭銜是關(guān)離恨自封的。所謂的‘罵街大賽’,總共也只拉到了三個人參與,分別是一個馬夫,一個廚子和關(guān)離恨自己。
這些下人當(dāng)然不敢和這位少幫主對罵。于是,在承受了關(guān)離恨長達(dá)半個時辰的單方面辱罵之后,他們一致認(rèn)為關(guān)少幫主罵人時文采斐然,并且臟話不帶重樣的,著實是罵出了風(fēng)采,罵出了水平,他們自愧不如。
冠軍理所當(dāng)然的應(yīng)該給他……
“算了,還是我來吧?!币仔兄畢s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罪不至此……”
攔住了那正興致高昂地欲要展示自己罵人絕活的關(guān)離恨,易行之瞇著眼睛,朝百曉生問道:“既然我沒資格說話,那我倒是想問問。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百曉生面無表情,“我為何沒有?”
雖然已經(jīng)在心里罵了一萬句‘你是傻逼’,雖然很想沖過去給他那張死人臉來上一拳;但這些粗魯?shù)男袨楫吘褂械K觀瞻,‘煙雨山莊少莊主于年末武林大會之上,當(dāng)眾把百曉生打成豬頭’這種事情,傳出去影響也不太好。
所以易行之很努力地克制住了揍人的沖動,繼續(xù)發(fā)問:“你為什么有?因為你的名氣嗎?就寫過一本破爛兵器譜,還惹得江湖上腥風(fēng)血雨?”
“你問問你那兵器譜上的人,誰不是成天被不服排名的家伙騷擾得心神不寧?這種東西也能叫做資格?!”
“我撰寫兵器譜,只是為記錄下江湖中的奇聞異事,權(quán)當(dāng)史料。”百曉生被易行之這一通連珠炮般的問題,弄得有些應(yīng)接不暇,“這些爭斗,屬實非我本意……”
“誰知道你本意是什么?爭斗確實發(fā)生了,你便難辭其咎。你以為的‘名氣’,也只不過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罷了。你在此地唯一能說話的資格,便是向那些被你那本白癡兵器譜害慘的人謝罪的資格!”易行之全然不顧百曉生的解釋,問題是一個接著一個,“我雖然沒寫什么狗屁兵器譜,但我是易凌的兒子。這個身份,夠資格了嗎?”
“我……”百曉生快被易行之問暈了,“你父親的成就,不代表你.....”
“是!我爹做的事,的確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但我至少能與有榮焉??赡隳兀阌肿隽耸裁词虑??”
“我爹雖然懶,但他當(dāng)年在與魔教的爭斗之中,哪次不是沖在最前線?可曾后退過半步?”
“反觀閣下,從你來此地開始,便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為了中原武林,所以你到底為中原武林做過什么事???當(dāng)年那場爭斗中,似乎只留下了我爹誅殺魔教妖人的英勇事跡;你呢?大戰(zhàn)中可曾有過,關(guān)于閣下哪怕只言片語的記載?”
“在我爹與魔教教眾浴血廝殺的時候,你人呢?你到底去哪了?!”
“我……我當(dāng)時正巧去東海蓬萊島訪友......”百曉生一張白臉已經(jīng)漲成了紫色,“沒來得及……”
“哈哈哈哈……”
這次倒不是易行之的聲音了,而是萬金園內(nèi)那些江湖人的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