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了凡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后種種譬如今日生?！泵繒r每刻都會有老舊的生命逝去，每分每秒又會有新的希望產(chǎn)生。即使同一個生命體，也處在無時不刻地生滅中。所謂“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滅同時?！耙苍S有人會持否定態(tài)度，他們認為每個人都有著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鮮活的生命，有著豐富多彩的生命歷程，怎么能說“生滅同時”呢？“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當我們看待只有幾個月，幾天，甚至幾個時辰乃至只有幾分鐘、幾秒鐘的生命體時，也許在這些生命體自己看來，自己確實也有著屬于自己的精彩的人生，但在我們的眼里難道不是生滅同時嗎？茫茫的宇宙之中，還存在很多的未解之謎，我們很難否認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還存在著更高級的生命體，也許他們有著幾百年，上千年，甚至更長久的生命歷程，有著更高深的智慧，在這些高能量生命體看來，地球就是宇宙中的一粒塵埃，也許作為地球上一粒塵埃的我們?nèi)祟惛菢O其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在他們看來我們就是生滅同時的！

　　怎樣讓我們有限的生命活出屬于自己的那份精彩，怎樣的人生才會充滿意義？駱凡塵不斷地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著自己，“你是誰，你從何而來，你要到哪里去？”

　　金陵棲霞山云谷寺。云谷禪師沒有對駱凡塵提出的問題做任何的回答，只是伸手遞給他一個蒲團，讓駱凡塵自己參悟“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然后便閉目不語，端坐入定。駱凡塵也只能入鄉(xiāng)隨俗，閉目凝神，仔細思考云谷禪師讓自己參悟的禪機。駱凡塵開始回憶自己的往昔，孩童時代依偎在父母的懷中，享受父慈母愛。再往前冥想，自己剛出娘胎，柔弱渺小，無私無欲，無意無識，哭鬧非因痛苦，歡笑非為外物，天性使然。再追思，自己處于娘胎中，若有若無、若存若亡，恍恍惚惚、非有非空。再往前冥想，父母未曾結(jié)合之時，有我？無我？如果有，我在哪里？如果沒有我，那我是從哪而來？任何事物不會憑空捏造，那時肯定有我，而我是以一種“氣”的形式存在著，而且盡虛空、遍法界的存在著。法界眾生皆是“我”的父母，遇到緣份深的父母便去投胎。緣份，福報，亦或業(yè)力了盡，便蛻去軀殼回歸“本我”，再一次“盡虛空、遍法界”的存在。接著又由一股力量，也就是佛教說的“業(yè)力”牽引，再次尋找有緣的父母托生，也許托生與這個世界，也許托生于另一個宇宙，反反復(fù)復(fù)無窮無盡……此生的歷程無非是由業(yè)力牽引的一場夢、一出戲而已。嗎曲終人散，夢醒之后，“我”又將何去何從？那人生就是如此無始無終地“趕場”嗎？認識父母未生前的我，又有何用？“我”何時才能解脫，何時才到生命的彼岸？宇宙、法界從哪里來？業(yè)力、福報從哪里來？“我”就是主人公，我又是無法掙脫束縛的奴隸，我即是整部戲劇的導(dǎo)演，又是整部劇的主演，而且每次都深深入戲而無法自拔！也許整個的宇宙法界都是虛假的存在，而我又無法戳穿他。也許只有粉碎“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但是本來無我，既然無我那又如何粉碎？既然無法粉碎，那又如何解脫？那我當下的此生又有什么意義，當此生謝幕之后我是否還認識“我”是否還記得“我”？“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

　　駱凡塵逐漸開始進入似想非想似睡非睡的狀態(tài)。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清脆的引罄把他喚醒。駱凡塵睜開了眼睛，一臉的懵懂，若有所悟又難以言表，云谷禪師滿臉微笑，慈祥地看著他。駱凡塵剛想說些什么，云谷禪師示意他不要急著講話，先舒活一下筋骨。駱凡塵才意識到自己的兩腿已經(jīng)麻木得不聽使喚了，他慢慢地活動著自己的兩腿，鉆心的麻木之后便是酸痛，過了好一會，駱凡塵的兩腿才逐漸恢復(fù)了正常。云谷禪師示意他站起來，在禪堂里來回的踱了幾圈，然后重新坐在一把禪椅上。云谷禪師讓小徒弟端上來一杯熱茶，駱凡塵接過茶，呷了一小口。此時，駱凡塵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靈舒適，頭腦也越發(fā)清醒。這時，云谷禪師才開始說話：“駱居士，果然是慧根深厚，短短的幾個時辰，竟然能悟到如此高深的境界，既然有如此的成就，他日再加緊用功，定可大徹大悟?！甭犃硕U師這話，駱凡塵心里清楚，禪師已經(jīng)對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便不再多說，只是靜靜地聽云谷禪師接下來的開示。“人之根本在于“我”，“我”之統(tǒng)帥在于心，佛經(jīng)云：“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yīng)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佛即心來心即佛。若駱居士能誤徹“心佛不二”便就離佛不遠了！然而“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三心不可得，人卻執(zhí)著于這顆心，于是便容易落入空有兩端。既不會悟得佛慧，從此大徹大悟，也覺得人生如夢，了無意義。既不能成佛，不會做人了。其不知“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仙佛神圣本是凡人做，只是凡人心不堅。所以學(xué)會做人是開悟得大道的第一步。人從無始以來，忘失本性，迷失本真。受業(yè)力牽引，出生入死，輪回六道永無出期，苦不堪言。然這一切皆屬自己往昔所造業(yè)力使然，故，人當明了因果報應(yīng)之理，知道回頭懺悔改過，便是佛法。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如是修行，久而久之，如大風(fēng)吹散滿天烏云，那時撥云見日，便可明心見性，自主運命?！痹乒榷U師稍微停了一會，接著說到：“昔日，有個了凡居士，自幼喪父，與老母相依為命，家貧，棄仕途，學(xué)醫(yī)，救濟蒼生。此公心性極為純樸，后于山中采藥遇云南孔先生?？紫壬ā渡圩踊蕵O真?zhèn)鳌罚銛?shù)極為精湛。為了凡居士算定終身休咎，不差毫厘。自此，了凡心無雜念，守分安命。后來袁了凡，來次云谷寺，曾與貧僧有過一面之緣。我二人對坐三晝夜，不起一個念頭。我見了凡有慧根，便應(yīng)機開示其立命之法?！甭牭酱颂帲樂矇m不禁插話道：“難道命運真可由自己把握？”云谷禪師點點頭，說道：“命自我立，福自己求，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想改命需先積德。積德第一要緊的便是，修行改過而不見人過”

　　“天生萬物，道在其中。依理而生，隨氣而長。理應(yīng)互敬互愛，不能厚此薄彼。

　　狂風(fēng)吹過大海，卷起浪滔滾滾。波濤形態(tài)不一，或是巨浪沖天，或成水花一朵。或令人驚懼，或惹人喜愛。然而這一切，只因受風(fēng)力吹擊的力度不同，沒有對錯之分。俄而，風(fēng)停水靜，一切依然如故，心動有因，心靜無物。原來，不是風(fēng)動，不是浪動，而是我的心動。

　　同理，世間事也是一樣，因為每個人的年齡、學(xué)識、閱歷，經(jīng)驗以及生活方式和習(xí)性的不同，所以同樣的事情便有了不同對待方式。只有分別，沒有對錯。狼吃肉，狗吃屎，鳳凰棲于梧桐，蛆蟲溺于糞便。皆是天性使然，業(yè)力所致，何來對錯？對此，只益悲憫，不可菲??！故六祖大師在《壇經(jīng)》中說:“若真修行人，不見世間過?！?p>　　說到此處，云谷禪師沉吟了片刻，隨手拿起眼前的一只杯子。

　　 “杯子有他的用途，杯子的材質(zhì)、容量、做工等因素決定他的檔次，這就是杯子的宿命！認清自我，敬畏天命，才能改變命運——這便是“立命之學(xué)”！

　　充滿污垢的杯子是不能用的。所以清除雜質(zhì)，使杯壁潔凈才能提升杯子的使用價值。清洗杯子使其光亮如初就是懺悔。即清洗杯子又講清楚杯子臟了帶來的危害，以及用清洗后有什么功效的道理來以儆效尤就是發(fā)露懺悔，懺悔是最簡單有效改過之法。

　　本來只能容納幾粒石子，偏偏想要拖起巨石，即使杯子洗得再干凈也終會粉身碎骨。認清自我，絕不能盲目自大，永遠不要去做螳臂當車的事，就是謙德之效！

　　洗好的杯子里裝著屎尿，那這個杯子依然是個廢品。杯子里盛滿飯菜，雖然發(fā)揮了應(yīng)有的作用，也不過還是世間的凡品。如果杯子里注入上好的香茗，那就是人們爭相把玩的貴品。但是如果杯子里倒上芳醇的甘露，那便成了世上少有的神品。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杯子，當我們裝滿損人利己，傷風(fēng)敗俗的惡念時，我們就成了廢品。當我們只是考慮一己私利，只是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雖與大眾無害，也只不過成了一個凡品而已。當我們放棄小我，關(guān)愛他人，造福鄉(xiāng)里，奉獻社會時就成了貴品。當我們把圣賢的思想精神完全融入我們的生命中，以天下為己任，發(fā)宏愿、立大志?！盀樘斓亓⑿?，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那時你就成為了神品！勿自暴，勿自棄。圣與賢，可馴至?！?p>　　說到此處，云谷禪師轉(zhuǎn)頭看了看駱凡塵：“了凡居士把畢生的學(xué)問總結(jié)為四種訓(xùn)誡，以警示后人。這便是世人皆知的《了凡四訓(xùn)》，而方才老衲與駱居士所談?wù)摰谋闶沁@“四訓(xùn)”的精髓。望駱居士謹記，勤勉修持，正己化人。積功累德，以作為成就開悟的資糧。”說罷此番話語，云谷禪師悄然而去。駱凡塵拜而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