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大禹治水時,在衡水湖處掘了一锨土,從而留下了這片大洼,歷經(jīng)時代變遷,最后演變?nèi)A北地區(qū)第二大淡水湖。《漢志》中提到:“信都縣有洚水,稱信洚”?!逗橹尽分兄赋觯骸昂W铀^河也,又稱洚水,即冀州海子?!薄墩娑ㄖ尽酚涊d:“衡水鹽河與冀州城東海子,南北連亙五十余里,舊名冀衡大洼?!?p> 衡水湖波光旖旎,蘆花飄香,乘一葉扁舟,蕩漾湖上,品香茗,酌清酒,吟詩作賦,暢懷怡情。澹乎若深淵之靜,泛乎若不系之舟。駱凡塵真正地過了幾天逍遙自在的神仙日子!
這一日,駱凡塵正往前行走,前面出現(xiàn)了一座城鎮(zhèn)。城市里倒也算繁華,道路整齊,店鋪林立。路人行走,及店主、客商舉止言談,十分合乎禮數(shù),溫文爾雅,使人感覺一派文明儒雅的氣象。當?shù)厝烁嬖V駱凡塵此地便是廣川縣,駱凡塵心中大喜,他久聞廣川的董仲舒是位了不起的大儒。心向往之,經(jīng)人指點,便前往董府拜謁大儒董仲舒。
董氏,乃是當?shù)氐拇髴簟6偈?,博覽群書。自幼好學,發(fā)奮讀書,廢寢忘食。父親曾于董仲舒書房旁邊建園林。園內(nèi),假山怪石,奇花異樹,景致頗美!董仲舒手不釋卷,目不斜視,三年不窺園,終于學有所成,名聞天下。又遍訪天下名師,終成一代大儒,流芳千古。
駱凡塵此次拜會,非常不巧,又趕上董仲舒外出游學訪友,或是三五日便回,或是一年半載亦或三年五載也未可知。駱凡塵,不免心中遺憾。
駱凡塵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行了三四里路的樣子,見路邊矗立著一座茶社。駱凡塵確實也感覺口渴了,便信步進了茶社,茶社地理位置略微偏僻,雖然稍顯簡陋,但是茶社清新雅致,別有一番風景。算上駱凡塵,茶社里只有兩位客人。駱凡塵挑了一個挨著窗口的茶桌坐下了,點了一壺清茶,慢慢地品味著。幾口清茶下肚,駱凡塵的精神好了很多。他掃視了一遍這個茶社,不大,卻很干凈。六張茶桌,每桌配有四個茶凳,桌凳擦得一塵不染。正對門口的主位,掛著神農(nóng)氏的畫像,畫像前面的香爐內(nèi)燃著三炷提神香。駱凡塵的目光最終停在了另一扇窗下的茶桌上。那里端坐著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目光專注地盯著手里的書卷,看得很專注,很投入,就連駱凡塵進來,他都好像一無所知,表現(xiàn)得無動于衷,仿佛這個世界跟他沒有絲毫的關系,而他的世界完全融入于眼前的那卷書籍。這越發(fā)勾起了駱凡塵的興趣。駱凡塵注意觀察了一遍,那位中年人手里拿的是先秦時僥幸躲過“焚書”一劫的《公羊春秋》?!洞呵铩肥怯浭碌模蠖嗌⒇?,僅留下孔子整理的魯國《春秋》,漢代有重新編撰整理的“春秋三傳”,即《公羊傳》、《谷梁傳》、《左傳》,且都是編年體史書。能讀懂《春秋》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位老兄也仿佛感覺到駱凡塵在注視著自己,抬頭朝著駱凡塵看了一眼,那目光堅毅篤定。而駱凡塵久歷紅塵,氣度自是不凡。二人目光的碰觸,竟然擦出了惺惺相惜之情的火花。二人相視一笑,竟然有種似曾相識、一見如故的感覺。駱凡塵拱了拱手,那人微微一笑,輕輕放下手里的書籍,慢慢說道:“見公子眼生,不知哪里人氏?”那位公子,典型的廣川口音,一聽便知是本地人。駱凡塵忙答道:“在下駱凡塵,出外游歷久了,早已習慣了四海為家,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人了?!边@個回答非常可笑,但是,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笑,因為他們的對話是認真的,或許,他們有著共同的困擾。人,究竟從哪里來?人,究竟要到哪里去?既然不明來處,不知去處。當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就不足為怪了!人于茫茫的宇宙,秉陰陽二氣,寓四大五行,借的幾十年的光景,一朝魂飛魄散,終歸混沌虛空。何來有我?何為來處?何為歸宿?然而,人生百年,豈可碌碌無為,一如行尸走肉?奈何人生漆黑一片,去哪里尋找指路明燈?
一切盡在不言中。駱凡塵說到:“駱某,雖才疏學淺,但也認得幾個字,識得幾個人。像先生這般氣度的,倒也不常見?!瘪樂矇m真的不是在恭維對方。那位中年人忙站起身來,擺手不迭。“駱先生,謬贊了,廣川野人,愧不敢當,愧不敢當??!”于是,二人越聊越投機,索性搬到一桌。那廣川野人提議,不如讓店家抄上幾個小菜,溫一壺老酒,二人邊吃邊聊。二人一拍即合,飯菜雖然簡單,但是倒也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駱凡塵和廣川野人談的投機,所以,這頓飯,他們吃得格外香甜。
酒宴撤下,他們重又點了一壺茶。一邊品茶,一邊接著聊天。駱凡塵可謂見多識廣,對人生自是別有一番見解。聽得那位廣川野人頻頻點頭稱是。
后來駱凡塵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我見先生,苦讀《春秋》手不釋卷,自是對天下大事,當有所悟。還請先生不吝賜教!”說完,駱凡塵起身對那先生,深施一禮。自稱“廣川野人”的先生忙起身還禮道:“駱先生,快快免禮,折煞我也!”說著,二人又重回座位。那先生,不知是飲酒的緣故還是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臉色潮紅,胸口微微顫抖起伏著。“不瞞駱先生,在下董仲舒!”駱凡塵大喜過望,雖然剛才就猜測眼前這位“廣川野人”不僅不“野”,而且氣宇不凡,定是大有來頭,不想竟然在這里碰到大名鼎鼎的董仲舒?;琶χ?,起身便拜。董仲舒忙伸手一把拉住?!榜樝壬?,你我一見如故,不需多禮?!瘪樂矇m親近之中又多了幾分恭敬,忙說道:“既然,有幸遇到董公,駱某不才,請先生指點一二,望董公不要推辭才好!”董仲舒見駱凡塵,一片真誠。便開口說到:“駱先生見多識廣,辯才無礙。怎奈,于家國人生還了悟的不夠透徹。圣人云:“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駱先生可算是明德之人?!瘪樂矇m忙起身答道:“駱某,實在愧不敢當?!倍偈媸疽怦樂矇m坐下。接著說道:“明德是為人第一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古圣已指明人生的方向,駱先生屬于剛剛站定,亦或才坐定。要知人生需要歷練紅塵,要建功立業(yè),平天下。所謂平天下者,非武力也!秦始皇,楚霸王乃至匈奴蠻夷莫不勇力過人,誰能平天下?即使靠武力取得天下,民心不服,天下難平,倏忽即失!始皇帝即是例子。世間萬物,皆生于天,上天乃是至高無上的主宰,天道無形,授命君主,君主乃天子,代天治民,故萬民應順服于天,亦應順服于天子。天子當“大一統(tǒng)”天下。大者,無形無相,無邊無際,宇宙萬物,無所不包。非只地域而言,思想,文化,經(jīng)濟,軍事皆歸于一。一者,心也,道也。天子內(nèi)修其心,外正其行,體格上天,心和大道,感化萬物,以則天下。統(tǒng)者,管理,治也!天下歸一,萬物歸根,天下平矣!”
“宇宙萬物本是一體。人心有感,天必有應。人心善,上天則降至吉祥;人心惡,則天降之災禍。桀紂荒淫無道,天則降生妹喜妲己,惑亂其朝綱;商湯文王心憂天下,上蒼則降之伊尹呂望名臣治世。古語:“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國之將亡,必生妖孽”實則是上天警示天子人君,天相吉則勤勉力行,天相兇,則反躬自省。如此,則吉可以趨,兇可以避。趨吉避兇,全在人心之善惡。一味向外祈禱祭祀,以期天降吉祥,謬矣!無異于癡人說夢,畫餅充饑。推理之,一族興,一家興,莫不如此。故《大學》有言:“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薄吨杏埂酚涊d:“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蚀蟮抡弑厥苊!钡抡撸瑑?nèi)心感悟天道,運用于世事,順承而得也!可見天人感應實為至理也!宇宙本為一體,名祿福壽皆存在于人,自心之中。從心而覓,天必從之……”駱凡塵拜而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