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言青川實在吃不下。
她掰著手指頭給齊藍數(shù)他們一早上到現(xiàn)在都吃了什么,“櫻桃香蕉酸奶三明治咖啡蘋果,營養(yǎng)均衡干的稀的都有”,邊數(shù)還邊用塑料勺,把酸奶喝底剮得嘎吱想,“酸奶,高蛋白,怎么還吃得下?”
酸奶在嘴角稍稍停留,就被言青川吐著舌頭給卷了進去。乳白的半固態(tài)酸奶和鮮粉色的舌尖攪動在一處,扎眼得很。
齊藍移開視線,低頭刷高鐵外賣平臺的頁面,比對接下來??空镜臅r間,“我們可以預定南京站的送餐,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
言青川錯著身子、擰過腦袋看手機,手里還忙著把空酸奶盒蓋好收進垃圾袋里,“點進去看看南京站有什么能點的”,擦干凈手,“來點輕食點心的,不占地方?!?p> 齊藍錯鄂,“你打算留著肚子晚上吃什么?”
她沒聽明白,也錯鄂地往后一仰臉,頭頂?shù)纳l(fā)擦著齊藍的臉頰過去,“我不知道呀,這次出差貴司不包餐的嗎?我以為有安排咱們一起吃。”
這下子說岔了。
他看她蹙眉,一臉“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忍不住想樂。點進南京站的訂餐列表,遞過去讓言青川自己看,“你說想吃點不占地方的點心,我以為你要留著肚子到桐廬宵夜?!?p> 言青川又換了一副“想什么呢”的表情,“我這么自律,怎么會吃宵夜”,說罷頓了頓,“炸灌腸那天是破例,給你面子”,她很重地點點頭,“我說不占地方,是,胃就不會鼓出來,是誰知道單”,言青川猛地打住,哼哼唧唧地把“廣笙”兩個字給帶了過去,“瘦成什么樣了?!?p> “這家,點這家怎么樣?”,南京站有家粵式點心,她把菜單亮給齊藍,“你想吃什么?”
菜單照片并不誘人,就像對著實物隨手拍了上傳幾張,也沒調色也沒擺盤,實在地很。
“你呢?”他直接切進招牌點心的條目,“蝦餃?奶黃包?燒賣?”,“招牌點心”的下一欄直接就到了蒸點,“要不要排骨,或者金銀肚?”
言青川趕忙攔住,搶過手機,“我來我來”,重新把菜單劃到最頂上,“你怎么和我媽似的,看著什么都要點?!?p> 齊藍從善如流地收回手,看她低頭一點點研究菜單,不說話。
“你想吃蝦餃呀,那來一份唄,奶黃包不行,又是碳水又是糖油的,排骨可以來一份,腸粉吃不吃?哎呀,你是不是得來個主食呀?干炒牛河還是煲仔飯?”
言青川嘴里沒停地碎碎念,看到個什么都偏頭問齊藍一嘴,但眼睛卻沒離開手機。
“腸粉吃,主食就不用了”,他好笑地說,“還是抱抱佛腳?!?p> “就是就是”,她啄米似的點頭,“我要一杯楊枝甘露,你喝什么?”
“和你一樣吧”,齊藍踟躕了兩秒,拿回手機下單、付款,“楊枝甘露和咖啡的效力,不會互相抵消嗎?”
言青川一愣,像反應不過來似的猛眨眼,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你故意的吧!”
“沒有”,齊藍確認訂單信息無誤,收起手機,“夏天就是要多補充水分,應該的?!?p> “就是?!?p> 她勾勾嘴角。
巡查的列車清潔員很快把垃圾整袋收走,空間陡然顯得寬敞許多。言青川拿起劇本,右邊未翻的頁數(shù)沒剩下多少,她想起之前中斷的話題。
“這個劇預計多大體量?”
“導演編劇和我這三方都認為三十集上下比較合適,再長,節(jié)奏就不好把控了。這個題材節(jié)奏感比較重要?!?p> “平臺方想再長一點?”
“對,無可厚非”,齊藍不是很在意,“網播的話,三十集是可以達成共識的?!?p> 言青川很意外,“不打算上星嗎?我是說你的計劃?!?p> “最佳結果當然是臺網同步,但我們的共識是先確保內容的完成度,如果最后只有三十集的體量,電視臺不好排播或者賣不上價,網播也并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他食指點了點桌面,“當然都還在討論階段,這個項目班底不差,興許很順利就上星了?!?p> “謙虛了啊”,言青川把劇本翻到扉頁,學著齊藍食指點了點導演的名字,“班底不差?”
齊藍按亮黑了屏的筆記本,“電視劇市場還是不一樣的”,他也點點那個名字,“觀眾不見得買他的帳,反而視頻用戶要敏感些?!?p> 他從電腦里調出一個ppt,把屏幕斜過來對著言青川,“名導玩票電視劇的不是沒有,我們做過數(shù)據,有幾方面。”
齊藍選取了幾張全屏。
“電影導演,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可看性都偏弱。”
言青川看著ppt上標注的幾個劇名,“電視劇給信息量的方式和密度不一樣,相對對美學追求要次要一點”,她指著一個書名號里的名字,“這部就很典型,美學風格強烈,真的就是電影感,但敘事弱,節(jié)奏差。不過也不好說,現(xiàn)在有個趨勢,不是電影導演拍起電視劇也這樣,偽高級?!?p> “嗯,你說的是內容維度。有這些負面榜樣在,所謂名導拍電視劇,并不完全構成一個正向賣點?!?p> 齊藍跳過兩張ppt。
“比起導演,電視劇觀眾更在意主演和題材,這也是我說班底‘不差’的原因。廣笙屬于強因子,有他在起碼能保底,但后續(xù)還需要碼一碼。至于題材”,他沉吟片刻,看著有點跑神,“題材是好的,剛需,而且近年來拍好的也不多。就看劇本最終呈現(xiàn)了?!?p> 言青川沒說話,看著紙張早不挺括的劇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對了”,她突然出聲,“你說‘方冬璧’回法國之后畫風過氣了是?”
“那時候抽象表現(xiàn)主義已經發(fā)展成熟,她的畫風確實是不流行。這對藝術家來說其實是很受沖擊的事,加上還要獨自撫養(yǎng)三個孩子,歐洲的時局也不穩(wěn)定?!?p> 言青川默了兩刻,好像說什么在這個話題里都顯得輕浮。
“好在她是個純粹的藝術家”,言青川轉頭看到齊藍的眼里,“她沒有停過創(chuàng)作?!?p> 齊藍看回去,“對,甚至把中西技法融合得更好了。而且她心境并不灰白,對生活依然很熱愛,后期的畫里都有。”
這一看,倒叫言青川有些慌亂,她撤回眼神。
“《作傳》預計什么時候殺青?導演有沒有送到歐洲三大到打算?”,她趕忙想了個話題,調侃道,“畢竟是親兒子嘛~”
“是這樣計劃的”,他答得痛快,“這個時候開拍,算上后期,肯定是要趕電影節(jié)。”
“嘖嘖”,言青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湊近了齊藍,“你就不怕那位一不小心拿下個歐洲電影節(jié)影帝,完了回來第一部作品竟然是個網劇,粉絲群情激憤把你手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