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四）
德安距江州不遠，只有百里有余，按周允目前的腳力兩三個時辰就可以趕到。他便毫不猶豫地朝著德安方向趕去。誰知一路上盡是些崎嶇不平的山路，走起來可比前面千里路要累多了。關(guān)鍵這一路還沒什么人煙，周允走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到了何處，只好沿人跡多的道路行走。
前方到了一個不見光的山谷，頗有些陰森之感，地面亦有些濕滑，周允便小心翼翼走了起來。不料行至一半，暗處突然鉆出一個人來，站在了正前方。周允見這人黑布蒙面，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長刀，立刻明白定是山賊。只聽這人狠狠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p> 這山賊年齡不大，但口音極重，周允沒聽懂幾個字，不過可以猜到是讓留下錢財保命。一路上他心中早就做好準(zhǔn)備，遇到山賊就是逃跑。周允支支吾吾的道：“大俠，我聽不懂江州土話，你剛說的是些什么？”那山賊不想周允竟會這樣問，持刀想了一會兒然后用官話說道：“快……快留下買路錢?！?p> 這時周允已悄悄向后挪了幾步，趁山賊剛開口，便轉(zhuǎn)身向后跑去。不料山谷入口不知何時也站了一個持刀之人，見周允沖了過來忙咿咿呀呀地喊了起來。周允也聽不太懂他在叫些什么，只能硬著頭皮沖了過去。
入口那山賊見周允越來越近，便把長刀揮舞了起來。雖然有內(nèi)力護體，但刀光罩住了整個出口，周允頓時有些心虛起來，只好停了腳步。后面的山賊不由大笑起來，然后用官話說道：“我二人在這已蹲了三四天，好不容易來了只落單的肥羊，怎么能讓你輕易跑了?！?p> 周允見回逃無望，突然心生一計。他便轉(zhuǎn)過身去，無比冷靜對那山賊喝道：“你們可知我是何人？”
那山賊問道：“你還能是誰，難道是天王老子不成？”
周允從懷中掏出那份遷移文書，指著封皮上的字說道：“我乃開封府使者，此番去德安有要緊的公事在身。若是被耽擱了時辰，你們是想殺頭還是想去充軍？”
那山賊好像認識些字，對著文書外皮和火漆看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有些猶豫不決：“我們只取錢財，又不動這公文。你也別啰嗦，快隨便留些銀兩，我們便給你放行。”這時周允發(fā)現(xiàn)這山賊有些走神，便一個箭步從他身邊閃了過去。
那山賊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再轉(zhuǎn)身時周允已經(jīng)離了三四丈遠。于是在后面叫道：“前面是條死路，你是逃不出去的。”周允清清楚楚的看到前方有亮光，知他定在使詐便不去理會，便加速向前跑去。
那山賊在后面追了幾步，不想由于地滑差點摔倒，而周允卻健步如飛，瞬間又是拉了好遠。他見追擊無望便從地上撿了塊石頭狠狠地扔了過去，誰知那石塊竟不偏不倚的砸在周允頭上。那山賊本只想砸人出氣，不想竟砸中周允要害，忙驚嚇的叫了出來。周允只覺后腦有什么東西碎開，便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石塊竟然碎成了兩塊，然后掉落在兩邊。
周允知道定是那內(nèi)力起了作用，不過先前他只是撞碎過木板，還不敢拿石塊試驗。他忙停步伸手摸了摸腦后，既沒有出血也沒有起包。身后兩個山賊明顯被周允的神功震住，正持著刀呆在原地。周允對二人笑了笑，點了個頭，然后繼續(xù)朝前山谷外跑去。
天黑之前周允終于到了德安城，再去周家村定來不及了，便找了個客棧住下。在客房中周允對著銅鏡反復(fù)地檢查了下后腦，果然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回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若這內(nèi)力突然間不靈驗了，他說不定就會小命不保，以后堅決不能再做這種冒險之事。
第二日一早，周允便朝路人打聽下怎么去周家村，不想被人告知那周家村正位于過來的路上，他還要往回走個十幾里路。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江州到德安這段路，除了那兩個山賊外他沒遇到任何人影，根本找不到人問路。
這一路荒蕪人煙，這次回程周允不得不謹慎一些，他在朝江州的路口上等了半天，一直到中午都沒遇到半個人影。照理說就算德安人少，也不至于沒一個出遠門的人。無奈之下他只好回城打聽了一番，才知原來是這條路上山賊太多，所有的行商每隔一日會在清晨集合出發(fā)，第二日再從江州集合返回。昨日正好是返回之日，所以周允一路上未見同行者。今日周允出發(fā)的晚了一些，那幫人已經(jīng)出發(fā)去了江州。
周允知道這件事苦笑不得，感嘆外面的世道真是千奇百怪。他只好又在德安城住了兩晚，等那幫行商回來再一同出發(fā)。德安城比那江州城還要小上許多，周允無所事事，只好把城中給轉(zhuǎn)了個遍，并探聽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德安縣良田不多，百姓多靠行商為生。不過這幾年天下不太平，有錢人家都搬去了江州或者是汴梁，剩下的都是平民百姓，靠往江州販賣山貨為生，甚至還有一部分走投無路的百姓改行去做了山賊。
那些山賊都是周邊百姓，通常只取錢財不傷人命，加上如今德安人口不足萬人，捕快也就幾十個，根本無力去深山剿匪，所以這山賊之事便無人去管。
德安周姓人不多，大部分都住在鳳凰山邊的周家村中，聽說大部人都遷走了，沒剩了幾戶人家。
又隔了一日，周允起了個大早，終于趕上了那批去江州的商人。在這幫行商的指引下周允順利地找到了周家村。而且周家村正位于那日遇山賊的山谷不遠處，要是細心的話出了山谷就能瞅見，不過那天周允忙著逃跑，壓根沒有左顧右看，要不然也不用再走這回頭路。
周家村倒不算小村莊，看起來有個四五十戶人家，不過此時已經(jīng)十室九空。周允連找了幾戶人家，都沒了人跡。直到一個破落的院子，他才發(fā)現(xiàn)院內(nèi)有個滿頭銀絲的老嫗正在院中織布。那老嫗耳朵倒很是靈敏，聽到人來馬上轉(zhuǎn)過頭來，見周允臉生又文質(zhì)彬彬，便問道：“小先生可是過來尋人？”
周允不想這老嫗講的竟是官話，忙說道：“老奶奶，原來我家住在這周家村，今日特意回來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