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面數(shù)里外一山崗上,山坳中露出了一角飛檐,瓦片灰黑,與山石同色。趙、白二人一詫,想不到這兒竟有一座庵院,悄悄繞路摸過去,藏在了墻根下。
林靈素道:“師妹便在這兒了?!鄙锨澳弥T環(huán)輕扣了數(shù)下,不多時,一老尼姑出來開門,見了庵前一干人,怔道:“眾位施主要干什么?”
張葵丘道:“我們欲求見小師妹李如彤?!蹦抢夏岬溃骸叭鐗m已吩咐老尼,誰也不見,若有誰進庵門一步,如塵只有自決而已。”隨之向林靈素看了一眼,道:“這位林施主已不知來求見多少次了,但也不能踏進庵門石階一步。”林靈素低下頭,臉帶羞愧之色。
張葵丘等人忽然一下跪倒在地,道:“小師妹,我等特向你請罪來了。當初我們被林靈素蒙蔽,不察此人惡心,害了大師兄,也毀了你和大師兄的姻緣,我等日夜負疚,現(xiàn)今終于打聽得他的消息尋到這兒,決意殺了這惡賊向你謝罪。”
林靈素聽得張葵丘等人要殺自己,如脫兔般躍到了數(shù)丈開外,冷笑道:“眾位師弟莫非受了何人迷惑不成?”他察顏觀色,仍想狡辯一翻,或許能讓這些人重為己用。
趙信和白狐女聽得他們要對通真道長動手,吃了一驚,卻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任道中道:“林靈素,你的惡行三師兄已告訴我們了,你便授首罷。”
原來當年李如彤扮作謝野狐得悉了事情真相后,離開了折梅派,林靈素也隨之跟了去。次日張葵丘等人不見了二師兄和小師妹,四下尋找,終于找到了在天斗崖旁的謝野狐,謝野狐將諸事說出,張葵丘等人大驚不已,在天斗崖前痛哭流涕向大師兄懺悔。謝野狐說出了大師兄在東岳,眾人愧疚傷心才得稍減些,決定往玉皇頂去向大師兄謝罪。但各人趕到玉皇頂時,蒲燕陽等人已西去抗遼了,一直再無音訊,只得回了折梅派,
后來梅慈姑也上了崖,眾人見師娘未死,又驚又喜,請罪過后,也如實的告訴了林靈素害大師兄和折梅派之事,梅慈姑大怒,讓張葵丘等弟子去找圣遺婆婆和林靈素報仇。張葵丘等人踏遍各處,始終找不到二人的蛛絲馬跡。
后來崔婆婆、元婆婆、屈向通等五蝶教眾人奉圣周婆婆之命潛上折梅派打聽消息,遭張葵丘等人所擒,各人寧死也不說出圣周婆婆下落。張葵丘等人囚了她們半載,看她們毒發(fā),便放了她們。崔婆婆、元婆婆等五蝶教眾人找不到圣周婆婆要解藥,想起她曾收了一弟子在天山,遂往天山尋找,后來被雪崩淹埋了。而張葵丘等人多方打聽,數(shù)月前終于得悉林靈素在首陽山,遂大舉而來。
林靈素聽到“三師兄告訴”四字,知道再也狡辯不得,恨恨道:“這個謝野狐,我恨不得將他揚骨挫灰。當初將他打下崖,沒能找到他殺了,以致釀成今日之果?!?p> 趙信暗驚道:“孫伯伯不是叫謝野狐么?他為什么這般恨孫伯伯?”疑慮頓起。
林靈素冷笑道:“好,那便讓林某也領教一下你們的折梅劍陣罷?!痹捖晞偮?,身形變動,已對著三四人連下殺手。他說要領教,卻事先將布陣之人殺死了,身形一晃,又躍到了數(shù)丈開外,冷冷而笑。
折梅派諸人無不氣紅了雙眼,張葵丘叫道:“結‘折梅二十四劍陣’。”眾人本想結三十二劍陣與他相斗,但被他連殺了幾人后,只能結二十四劍陣斗了。
眾折梅派弟子催動陣勢,山谷間白雪被眾人劍勢攪動,瞬時紛紛揚揚,隨風飄舞。林靈素被套進了陣中,雖一人卻比孤杖閻和昆侖仙翁等人強多了。孤杖閻等人被困在陣中時,一敗涂地,林靈素并不落敗,若論武功,林靈素自然敵不過孤杖閻和昆侖仙翁等人,但他熟悉本門劍陣,如何拆擋攻防無不了然于胸,卻是孤杖閻等門外漢不能比的。
趙信看見各人出劍方位,想起昨天石屋雪地上所畫的小人,疑心道:“通真道長在地上畫的那些人兒,怎地和這些人的站法這般相似?他是在想法兒破這些人的劍法么?”原來林靈素在雪地中畫陣,正是擔心張葵丘等人發(fā)覺他的惡行后,會以劍陣一齊圍攻于他,是以日日夜夜思想破此劍陣之法。
折梅劍陣妙就妙在并無單獨一人使劍與敵人相斗,若是攻擊或抵擋,定是數(shù)劍以上,是以無論內力是否深厚,皆可參與此陣,將內力遠勝于己的大高手絞殺。若是十六劍陣,同一招出劍必是四人以上,三十二劍陣則已是八人以上,各人身形步法,進退搶移位置間極多繁復變化,一招攻擊后,誰退下?lián)屜蚝挝恢?,誰原位不動配合下一招攻擊甚是考究。
林靈素漸漸感到這陣法的異樣,心想這張葵丘單打獨斗沒什么本事,但對陣法研究卻極有天賦,天下間只怕沒幾人能勝得了他,漸落下風。
趙信和白狐女躲在草叢下,看了這二十四劍陣和當初困住昆侖仙翁等人的三十二劍陣相比,威勢似乎并沒有減弱,策動陣勢反而更加快捷凌厲,看得眼花繚亂。林靈素絕料不到攻向自己的是哪些劍,當年蒲燕陽徒手破了這劍陣,現(xiàn)下他執(zhí)劍而斗,猶大落下風,心下甚是惱怒。
趙信尋思:“不知我和師姐的神女劍法敵不敵得過他們的折梅劍陣?我們要不要現(xiàn)身去助通真道長?他和孫伯伯是同門師兄弟,又有何恩怨?為什么要將孫伯伯挫骨揚灰?”想至此,數(shù)次忍住不動。
雙方忽忽斗了五六十招后,林靈素借力使勁,削斷了兩支長劍,大喜,正要破劍陣而出,忽然張葵丘和任道中的袖中甩出了兩張大網(wǎng)一把將他罩住,
林靈素大驚:“原來他們另有擒我之招,趁我不備時以網(wǎng)困我?!睊炅藘上滤翰黄拼缶W(wǎng),便揮劍狂砍。正要脫網(wǎng)而出時,兩支長劍已刺到了他跟前,他大呼一聲:“我命休矣?!斌@懼之下,身子一縮,兩劍分別刺在他腿上和臂上,總算避過了奪命之厄。
他將網(wǎng)一甩,擊開來襲的兩人,身子一縱,落到了陣外。趙、白二人正要長身站起救他,他已往另一側山坡飛奔而去,張葵丘等人一齊追趕。林靈素諳熟地勢,雖受了傷,仍如一只斷了翅膀的大雁一般掠行迅捷,張葵丘等人大叫道:“惡賊,哪里逃?”決意要為大師兄和師父、師妹報仇。
過不多時,林靈素逃到南坡處被截住,張葵丘等人從后面趕上,將他又困在了陣勢中。林靈素腿腳不便,縱高伏低仗劍而斗,唰唰又被刺中兩劍。眼看便要被殺,李滄浪落腳踩在一塊青石上,那青石一晃,李滄浪立足不穩(wěn),往前虛跌,正撞上了林靈素遞來之劍,被一劍刺進了當胸。
眾折梅派弟子大驚。
趙、白二人跟過來,瞧見了那塊大青石下面本來是有石塊支撐的,卻被通真道長將它掏空了,暗道:“那折梅派弟子真是不巧,偏偏踩中了掏空的那塊石頭?!?p> 林靈素趁劍陣稍亂之際搶上去,又殺了二人,若單打獨斗,折梅派眾弟子自張葵丘而下,沒一人是林靈素對手。
余三名適才未結陣的折梅派弟子趕上將劍陣補結完整,各人又策動劍陣向林靈素攻去。斗不多時,一弟子腳下一虛,踩中了林靈素所挖的雪坑,摔了一跤,林靈素縱身過去,一劍插進了其后心,那弟子死在了坑中。
趙、白二人忍不住暗嘆道:“那名弟子也是不巧,踩中了通真道長種黍麻的坑里。不過那些陷坑已被大雪覆蓋,也無法可見,唉。”過不多時,又數(shù)名弟子連連踩中雪坑,林靈素如閃電般撲躍過去,或抬掌或加劍,將那些被陷中的弟子殺死在坑邊或坑里。
張葵丘驀地明白了什么,叫道:“不好,雪下有坑,咱們上了他的當了。”揮袖裹挾而出,一陣狂風起處,掃開了丈余見方的一片雪地,雪地中赫然藏著兩個陷坑。眾弟子也紛紛揮掌拍出或舞袖裹挾,劍陣四周雪地中登時露出了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陷坑,各人不寒而栗:“這林靈素為破劍陣,竟已在地上挖了數(shù)十個坑要害我們?!?p> 趙、白二人也明白了過來,低呼:“原來通真道長哪里是種什么黍麻啊,卻是用來對付他的一眾同門!怪不得他在挖坑時,不住停下來抬頭望天思量算計,不住踱步,他是要算準他們的落腳之處,多一分不得,少一分不行,此人對同門武功可謂是了如指掌,心計之工,算計之深,無人能及!”已覺這通真道長并非平常所看到的那般敦厚簡單。
趙信道:“想必他也知道他的一干師弟要來找他麻煩了,是以大雪天都在挖坑,恰好他挖的這些坑也被大雪淹沒,滿地的白雪助了他。”白狐女點了點頭。
眾折梅派弟子掃盡白雪后,再不陷進坑里,林靈素又逃向另一坡。山坡中有許多散亂的石塊,趙信暗道:“這些石塊每一塊想必也是他精心堆砌的,或下面被掏空,或砌得危如累卵,人一踏上去即立足不穩(wěn)而摔倒?!?p> 果然眾折梅派弟子搶到這些亂石堆后,紛紛摔跤,林靈素如餓虎一般左擊右刺,東打西踢,又殺了七八名弟子,二十四劍陣立破。張葵丘和任道中雙眼如冒出火來,道:“結十六劍陣?!?p> 十六名弟子不停游走,陣法又與先前的二十四劍陣不同。林靈素道:“這是什么怪陣法?”張葵丘道:“這是我們來時專為對付你這惡賊另加創(chuàng)的陣法。”趙、白二人想起一路追這些白衣人來時的情景,他們每到一處均閉目不語,圍圈靜坐,果然是在思慮陣法。各人使的招式仍是折梅派的劍法,然更加精妙,身位也有不同,雖只有十六劍,比之適才的二十四劍也不遜色。
只聽一陣唰唰劍聲后,林靈素身上已中了六七劍,割得他衣衫破爛,血流如注。林靈素再不敢停留,又身形幾縱,往坡下逃去。張葵丘呼喝一聲,再率弟子追襲。忽然各人腳下像是踩中了什么,四周雪地中一陣啾啾作響,數(shù)十支黑箭成排從雪地中對著眾人射出,箭勢勁急,下面安裝了極強的弓弩機括。
眾人大吃一驚,慌忙閃身或揮劍打箭,但落腳處又踩發(fā)了數(shù)排黑箭,擋得了前面射來之箭,背面之箭又襲來,避得了后面之箭,側面之箭又射至,一時又被射殺了八九名折梅派弟子。林靈素定定的站在一旁,竟沒一支箭射向他,顯然他是布局精當。
林靈素又動如脫兔,殺了四五名師弟。張葵丘精研了各種殺林靈素的陣法,林靈素也精研了各種對付他劍陣的法子,一設陣一破陣,林靈素步步精準,技高一籌,張葵丘功虧一簣,“哇”的吐血而出。
劍陣已盡破,任道中大喝一聲撲向林靈素,前足一虛,身子忽往前撲倒,他立知踩在了雪坑里,臨危不慌,另一足尖忙疾踢,同時虛掌拍出,身子已斗然躍起,往后退了丈許落下,然足尖剛一著地時,足下又是一虛。
他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兒還是一個雪坑,心下頓時一片大明:“這幾處雪坑必是林靈素用來對付我的了,他算計出了我輕功能躍多遠,是以事先又在這兒挖了一個坑?!碑斚录蔡嵋豢跉?,劍尖往下一指,身子倒轉,頭下腳上,拔躍而起,第三次縱身而落,但落足處仍是一坑,他一下悲絕之極:“林靈素竟連連料中了我的三步落足之處,我如何是他敵手?”真氣耗盡,無法再提氣躍起,而林靈素早已提劍等候到此,一招“守株待兔”向他裹去。
任道中已無法擋架,將劍脫手飛出,刺向林靈素當胸。林靈素回劍格擋,被刺中了肩頭,大怒,抬手一掌,將任道中打得鮮血狂吐,跌落坑里,繼而拔出肩頭長劍,飛擲向坑中,“嗤”的將任道中殺死在坑中。
張葵丘叫了一聲:“五師弟!”挺劍一陣狂攻,林靈素架開其劍,身形一轉,又一掌擊向他當胸。趙信聽林靈素兩次掌聲中皆隱夾雷聲,一奇:“怎地昨晚和我相斗的那個黑衣人掌聲中也隱夾風雷?莫非那人也學會了林道長的掌法?”
張葵丘被打得口吐鮮血,疾步向山腳下飛奔而去,那兒有數(shù)棵古松,他知已不能殺林靈素,但林靈素受了傷,或許可逃過他,只好日后再想法子為一眾死難的同門報仇了。他奔近松林,一株古松忽然帶著數(shù)根削尖的長木樁向他橫空掃至,張葵丘想不到林靈素在這兒也設下了機關,且古松彈力巨大,他想避也避不了,立時被古松掃中,擊出數(shù)丈之遠,跟著木樁刺進了他當胸,氣絕而死。
余下五六名弟子嚇得驚呼四逃,林靈素左撲右趕,身法如電,或掌劈或劍刺,將眾師弟紛紛殺死。
這一戰(zhàn),林靈素借助漫天大雪和所挖的陷坑,將一干同門殺得干干凈凈,無一遺漏。
趙、白二人看著滿坡尸體,血跡零亂,滿地狼籍,均感一陣不寒而栗。趙信忍不住道:“通真道長心計誠府之深,手段之狠辣,世所罕出?!卑缀c點頭,道:“是啊,我們要不要離開首陽山?”趙信道:“嗯,我們先回石屋找范姑娘,不讓范姑娘往這邊來才好?!碑斚虑那霓D身而回。
林靈素看了一眼四周,見無人發(fā)覺后,將眾同門的尸體推到了雪坑里,然后用雪覆蓋。這才提劍往石屋走去。
趙信和白狐女剛回到石屋,林靈素也提著劍一瘸一拐回至了,趙信假裝不知南坡之斗,迎上前道:“道長你怎么了?”林靈素道:“我遇到了仇家,他們要來殺我,不過被我殺死了?!壁w信暗道:“他也沒有騙我。”扶他回了石屋。林靈素甚是疲累,坐下來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趙信暗道:“我若要離開他,此時他身受重傷,也攔不住我們,他究竟和孫伯伯有什么過節(jié)?”他想弄清楚此事,一時暫打消了離去之念,細細的診視了林靈素的傷勢,然后為之敷藥包扎。白狐女端來了熱水,讓他洗臉擦血跡,然后拿了幾個烤熟的土豆給他吃。
林靈素吃后,精神略震,道:“謝謝你們啦?!彪S之問范鐵芙下落,趙信也沒有找到范鐵芙,白狐女將昨夜石屋倒塌,然后和范鐵芙分頭去找趙信之事說了出來。
林靈素道:“石屋好端端地,如何會倒塌?”掙扎起來向數(shù)十丈開外趙信昨夜所歇的石屋看去,果然石塊已倒壓在一起。林靈素忙問原委。趙信將有黑衣人相害之事說了,林靈素驚詫道:“你們認出那個黑衣人端倪沒有?”
趙信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那個黑衣人也是一個武功極高強之人,道長以后需要小心些?!绷朱`素道:“好,謝謝你們提醒我?!?p> 忽然范鐵芙從別處而回,看見趙信,大是高興,道:“趙大哥,你回來了么?你能沒事真是太好了。”趙信見她滿臉關切之色露于言表,心下一暖,道:“謝謝范姑娘關心了?!狈惰F芙笑道:“沒什么啊,你救過我三次性命,我關心你是應該的了。”
林靈素一口血吐出,趙信忙道:“道長,你怎么了?”林靈素道:“我受了內傷……”趙信道:“我?guī)偷篱L療傷?!币搅朱`素身后,林靈素道:“我內功另辟一門,不可自背后傳氣?!壁w信遂坐到他面前,與他雙掌相抵,傳氣過去壓住他鼓蕩的脈息。白狐女和范鐵芙二人燒火做飯。
過了兩個多時辰,林靈素才精神大好,趙信欲要收息站起,忽覺一股陰寒之氣迅猛的逼灌入他的經(jīng)脈中,各處經(jīng)脈頓時被震住。他猛地一驚,向林靈素瞧去,道:“道長……”林靈素又一掌推了過去。趙信翻了一圈后口吐鮮血,驚懼道:“通真道長,你為何害我?”
林靈素哈哈一笑站起。
白狐女和范鐵芙聽得笑聲奔近,見狀驚駭不已,范鐵芙道:“通真道長,你為何傷了趙大哥?”林靈素哈哈笑道:“我為何傷了他?貧道殺人從不說為什么。免得他到陰府中向閻王爺告狀,閻王爺又多知道貧道的一宗罪責。”隨之一抬手,要一掌擊斃趙信。
趙信才知林靈素讓他在前抵雙掌療傷是為取他性命,他真氣已被寒氣鎮(zhèn)住,無法運轉,如砧板上之肉任人切割,如何有絲毫抵抗之力?白狐女驚呼一聲,挺劍刺向林靈素后背。林靈素抽出劍回招擋架,“當”的震開白狐女。白狐女不能雙劍合并,他渾已不懼,雖然不及她神女劍法精妙,但內力在其之上,大可將她長劍震脫手再傷她性命,二人遂斗作一處。
范鐵芙見狀,也提劍助白狐女,她劍法泛泛,林靈素雖然重傷未愈,斗二女仍是大占上風。
趙信瞬即想通了許多事情,道:“通真,昨晚那個害我的黑衣人便是你,你顧忌我們神女劍法了得,是以想偷偷推倒大石砸死我,是不是?”林靈素也不加掩飾,笑道:“不錯,是我?!?p> 趙信又道:“你其實也沒有受多大內傷,只是想引我過去,好以陰寒真氣將我制住,是不是?”林靈素笑道:“哈哈,你知道得有些遲了,現(xiàn)下你們三個想逃脫我手心么?”
趙信道:“你在南坡上挖了許多雪坑,騙我們說是種什么黍麻,卻是殺害你同門的陷坑,當真陰毒之至。”林靈素頓時知曉他已瞧見自己殺害張葵丘等人之事,陰沉下臉,道:“原來你們都瞧見了?那你們更加不能活啦?!壁w信道:“折梅派弟子可都被你殺光啦,你還怕什么?”林靈素嘿嘿一笑,道:“我不是還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大師兄么?”
趙信暗道:“蒲燕陽?”頓時知道他懼怕蒲燕陽,“不錯,我須得將此事告知蒲燕陽,讓他為折梅派報仇?!奔泵⑦\氣,欲要化開那些陰寒之氣,然連運氣數(shù)次,也毫無反應,想起在太行山時梅慈姑也曾以寒冰掌囚住圣周婆婆在雪團中,他們同是折梅派,所用的也必是同一門武功了。
林靈素生怕他當真能脫寒氣,身法靈動,劍招猛地加緊,一招快似一招攻向二女。范鐵芙的長劍被他一把磕開,然后順勢在手腕處深割了一劍,血流如注,險些將范鐵芙的手腕切下,白狐女忙上前相救。林靈素卷起范鐵芙的長劍向白狐女擊出,白狐女回劍一擋,險被林靈素震脫長劍,展開“歸去來兮”輕功連連退閃,欲要將他引開。林靈素傷不到她,卻不上當,回頭殺趙信。
趙信只能閉目就死,忽然半空中響起了一聲如焦雷般的斷喝:“狗賊,吃我一掌。”只見一人在半空中如巨石般向林靈素傾砸下去,赫然是耶律觀。
趙信和范鐵芙一陣驚喜,才想起耶律觀也追折梅派等人來,只是不知為何現(xiàn)下才到這兒,且為何要向林靈素下手。范鐵芙叫道:“耶律大俠,這位林靈素是壞人,請耶律大俠殺了他。”
林靈素聽得斷喝,已明白來者是誰,疾忙橫掌招架,同時足尖往前一點,身子向后退出了丈余。耶律觀招式不斷,又連出兩掌向他攻去,勢如千鈞。林靈素只得撤劍出掌,與他相接,只聽“轟轟”兩響,雪花盈天,耶律觀和林靈素的身子已相距數(shù)丈立住,二人臉色皆是不停變化,衣衫無風而舉,顯是內息鼓蕩,氣脈翻滾。
趙信看得驚詫不已:“這一連串招式當真猛惡之極,這位耶律將軍當真藝業(yè)不凡,若不用神女劍法,我只怕接不了他三招。怎地他和林靈素這般生死相搏?”
過了片刻后,耶律觀的氣色率先如常,又怒吼一聲猛撲向林靈素。林靈素受傷未愈,雙手緊緊守住門戶,連連退閃,躍開身來后冷笑道:“想不到我躲在這兒也被你尋到了。
耶律觀道:“縱是你躲到了天崖海角,我也要將你尋出來?!闭f罷,又猛地雙掌推出。林靈素卷起滿地雪花向他拍來,隨之身子一晃便不見了。
耶律觀一怔,又驚又怒,跳上了一塊大石上四看,大叫道:“姓林的狗賊,你給我出來,你以為你躲在了這兒便能躲得過我么?你給我出來,出來!你躲了十年,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今日你還想躲得過我么?有種的便出來與我決一死,我與你并無怨仇,你為何要害死我念奴?為何要害死我念奴?”
趙信聽到“念奴”二字,一下震住了,喃喃道:“原來是他,原來是他……”
白狐女和范鐵芙見他身子微微顫抖,顯是心旌搖蕩,神馳魄奪,范鐵芙驚道:“趙大哥,你怎么了?”白狐女也驚問道:“是啊,信兒,你怎么了?什么原來是他?”趙信抬起頭,雙目如要噴火,道:“他便是張覺,便是害我大宋的張覺?!?p> 這一下白狐女和范鐵芙也驚住了:“原來這就是他要找的張覺么?”
許久范鐵芙才回過神,道:“耶律大俠怎么會是張覺?”趙信道:“他所愛的女子叫耶律念奴,我便是死了化成灰也記得,耶律念奴?耶律觀?他因所愛的女子死了,是以取那‘奴’字的右邊和他覺字的下面,湊合成一‘觀’字,耶律觀,耶律觀,我怎么沒早一點從這名字中想到是他?若早一點想到是他,我即一劍殺了他或將他擒去給女真人換回我父皇母后了?!卑没谧载煵灰?,猛地又提兩口氣沖擊寒氣,欲要起身去殺張覺,然真氣仍是被冰鎮(zhèn)住,絲毫不能運使。
張覺猶在狂呼大叫尋找林靈素。他當年在汴京欲舍身救大宋宗室時,林靈素又現(xiàn)身出來,且穿著宋將盔甲,最終張覺不肯再舍命救大宋君臣,追林靈素而去。但林靈素武功要遠在其上,在京城墻頭上繞了半圈后,又往遠處奔去了,張覺追之不上,狂怒悲慟,四處尋找他。后來完顏兀術南侵時,張覺想到這人既能安然潛進了金營里,或許和金人有些關系,便留長了胡子,易改了容顏,混進了金營里。他武功略一顯露,即受金人重用,當了一名俾將,但此后數(shù)年間,害死念奴的兇手依然蹤跡全無。
正在他準備離開金營時,趙信和范鐵芙闖進了金營中刺殺完顏兀術,他聽出了范鐵芙是義兄王安中之女,故將之救出,卻不敢吐露身份。后來終于從一干折梅派弟子的身法上瞧出了與害死念奴之人有相似之處,遂跟蹤而去。他之所以現(xiàn)下才到,也是因為失了張葵丘等人蹤影的原因。
忽然山上滾下了一塊巨石,隆隆作響,直向張覺撞至。張覺欲縱身躲避,巨石后躍起一人,半空猛向張覺擊去,張覺頭也不回,鋼刀往后削出,但“嘭”的一聲,他腰間仍是重重受了一擊,疼得直不起腰,吐血坐地,抬頭看去時,那人正是林靈素!
張覺急忙運氣護體,林靈素一擊傷他,仿佛放下了心,并不急著殺他了。
張覺厲聲道:“你為何打死我念奴?”林靈素哈哈一笑,道:“只為我?guī)熋??!?p> 趙信渾身一震,這些皆是關乎他大宋亡國之事,是以定要聽個究竟。白狐女趁那大石擋住了林靈素視線,悄悄搶到了趙信身邊,為趙信驅除體內寒氣。二人所在神女峰甚是寒冷,雖然練的不是寒陰毒掌,體內真氣自身也帶著寒氣,只是這一次林靈素力道極猛,趙信猝不及防遭了他的道兒而已,白狐女以真氣導入趙信體內后,趙信內力大增,便能運動體內真氣,將冰鎮(zhèn)的寒氣催動,然后一點點逼出體外。二人一邊驅除寒氣,一邊凝神傾聽。
張覺喝道:“如何為了你師妹?”
林靈素道:“當年我曾和師妹鴛海結盟,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我?guī)熋脜s要離開我了,我追著她,但她怎么也不肯停下來,我當時受了傷,只得吐著血拼命追她……,我追啊追,追了她一個多月,渾身的血也差不多吐完了……”
范鐵芙心下感動:“此人也是個情種,這般吐血追著所愛之人,心中一定愛極了她?!毕氲搅朔劫瘢滩蛔∮主鋈粋骸八埠軔畚?,只是為了他的幫源峒大業(yè),他瞬間即變臉要殺了我……”
白狐女和趙信四目相投,二人心意相通,一個心里在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吐血追我?!绷硪粋€心里在說:“如果你離開了我,我也會如林靈素一般吐血追你?!?p> 林靈素并沒料到白狐女已在為趙信療傷,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怔怔的往下說去:“后來,我?guī)熋靡娝Σ幻撐?,便逃到了皇宮里,我也大叫著搶了進去,卻被宮里的侍衛(wèi)打昏死過去扔到了城外。幸好老天不亡我,第二日三衢道長來至,將我救起。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殺了三衢道長,冒充他進了皇宮去。三衢道長那兩個蠢弟子可沒發(fā)現(xiàn)異常。見了那個狗皇帝后,我本想一掌打死他搶出我?guī)熋玫?,但師妹卻不肯見我跟我走,我氣憤之極,心想打死了一個狗皇帝,我的師妹仍然不肯出皇宮,只有毀了這狗皇帝的江山,師妹才無處可去。
“于是我便談仙說道,亂吹一通,自稱游西洛時,路遇一趙姓道人,一日道人去世,遺囊中三冊書給我,名曰《神霄天壇玉書》,或稱《五雷玉書》,并告之曰:‘予乃漢天師弟子趙升也。向者所受《五雷玉書》,謹而行之,不可輕泄,即日為神霄教主雷霆大判官’,書中有神仙變化法言,興云致雨符咒,若豁然神悟,能察見鬼神,誦咒書符,能策役雷電,追攝邪魔,與人禁治疾苦,立見功驗?!?p> “那狗皇帝初時并不信我,彼時京師大旱,命我乞雨,我哪里會乞什么雨?只得稱法力不夠,未能召雨。蔡京奏我欺騙圣上,想要殺我。我便奏請狗皇帝急召我的師兄建昌軍南豐道士王文卿來,說他是神霄甲子之神兼雨部,與之同告上帝,可以奏效。我?guī)熜旨戎粒瑘?zhí)簡敕水,果得雨三日。狗皇帝大喜,拜我?guī)熜滞跷那涮卮蠓颉⒛竦钍体?,賜號‘沖虛通妙先生’,而我也被賜封為‘通真達靈先生’?!?p> 趙信暗道:“那王文卿不是已經(jīng)祈到雨了么?難道是假的?他這個號稱能興云致雨的‘通真達靈先生’也是假的?”張覺也滿心疑惑,問道:“你們當真能靠法術祈得雨了么?”
林靈素笑道:“什么法術?都是狗屁,不過是他善于觀察蟲蟻青蛙等行向罷了,他根據(jù)這些小蟻小飛蟲等動物的行止去向,摸索出一套測雨的法子,若是諸樣現(xiàn)象均出現(xiàn)了,估摸天時會下雨,他便宣稱要做法術,不一會下雨了,便說是他法術召來的。若是諸般現(xiàn)象不符,他打死也不會做法術,以免拆穿他的騙術,是以他在做法術之前,必定要往山上野外跑,說是采集法符,其實是去觀察野蟲野蟻去了。他的手上也經(jīng)常提著一些鐵籠子或竹筒子,里面裝的盡是他采集來并觀察有素的蟲蟻鳥獸,不知者自然不知道他這些東西的妙用,只道他喜歡和蟲蟻為伴罷了,誰能想得到他正是靠察看這些蟻蟲來呼風喚雨?林某觀察蟲蟻之術不精,是以不如他靈驗?!闭f罷,哈哈大笑。
趙、白、范三人和張覺聽得如醍醐灌頂,這才知道神宵派中驅雷策雨的法術不過是一門蟲蟻之術罷了,又好笑又好怒。
林靈素繼續(xù)道:“我見狗皇帝信以為真,又吹噓說‘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號長生大帝,陛下是也。’狗皇帝更加大喜,自稱為‘道君教主皇帝’,下詔將福寧殿東所建之玉清和陽宮,改名為玉清神霄宮,諸州之天寧觀改名神霄玉清萬壽宮,當中祭祀長生大帝君像、青華大帝君像,那長生大帝君像便是那狗皇帝之像了。由此我神霄派聲勢益盛,哈哈,哈哈?!?p> 趙信聽林靈素口口聲聲大罵自己的上皇爺爺為狗皇帝,震怒之極,終于明白這位林道長對自己上皇爺爺是如何用心險惡:“怪不得上皇爺爺后來極是信奉神仙之道,原來是受他迷惑的緣故,若不是現(xiàn)下他自己說了出來,我還蒙在鼓里……,我大宋遭滅看似是與張覺有關,實則此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害我大宋江山、害我上皇爺爺?shù)氖撬?,那晚推石屋坍塌砸我的是他,便是現(xiàn)下所中的寒冰毒掌也是他,他一步步的設圈套讓我和上皇爺爺鉆進去,猶如他計慮周詳?shù)囊徊讲酵诳铀阌嫃埧鸬韧T師弟一樣,我和上爺爺爺竟渾然不覺……”越想越是悲涼和驚怒。
張覺道:“你既要奪回你的師妹,也無可厚非,但你為何要打死我的念奴?”
林靈素神情委頓,悠悠的吐了口氣,道:“我雖哄得趙佶那狗皇帝團團轉,甚至在京城將破時,他還相信我?guī)熤豆┑牧咨癖芡藬持f,但我卻始終無法讓這個色迷心竅的狗皇帝肯放我?guī)熋贸鰧m,我曾騙他說我?guī)熋檬恰盼惭?,將她驅出宮才可保得宮中平安,但這狗皇帝什么都相信我,就是在這一點上不肯相信我……”
眾人見他滿懷心酸絕望,心里隱隱有些快意。
林靈素怒道:“我不能讓這狗皇帝趕師妹出宮,只有另想他法了,這法子就是滅了趙宋,毀了他的江山!這樣趙佶這狗皇帝才不能奪走我的所愛,我才能得到師妹。你不是殺了左企弓等人然后跑到大宋來投降么?大金正出兵馬要追拿你,王安中天大的膽子,敢殺了一個犯人冒充你,后來完顏宗望識破后,更加向大宋逼要你。而你為救黃教弟子,到童貫營中,愿以一己之命換出所有被囚的黃教弟子,大宋朝廷就這樣抓到了你,要將你砍了頭再送去給女真人……,我不能讓他們砍了你的頭,不能讓宋金的矛盾就這般化解掉,于是我穿著大宋八十萬禁軍教頭的服飾,打死了你心愛的女子,于是你便發(fā)狂追我來了,誰也抓不到你,女真人的兵馬終于長驅南下……,哈哈,后來之事誰都知道了,那就是大宋被滅了,狗皇帝到了金國會寧去了……,哈哈,哈哈?!?p> 趙信驚呆住了,久久回不過神:“難道趙宋遭滅僅僅是因為一女子?林靈素要得到師妹,于是毀了我大宋江山?……,若當初林靈素不打死耶律念奴,讓張覺真的被砍了頭送給女真人,我大宋便不會被滅了,不會有靖康之恥了,我父皇母后和上皇爺爺也不會在漠北受難了……”
張覺如夢初醒,震驚連連,怒道:“你為了和你心愛的女子在一起,卻打死我心愛的女子……那你現(xiàn)在和你心愛的女子在一起沒有?”林靈素嘿嘿兩聲,笑而不答。
趙信想起另一處山坡上的尼姑庵,那里的師妹不正是他心愛的女子么?不過他師妹好像并不讓他進庵,若是進來便自決而死,他也不得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
范鐵芙向張覺瞧去,心潮起伏:“原來他便是當年和我爹在燕山府城頭喝酒之人了,爹爹為救他而送了性命,我到底該不該恨他?”
張覺忽然格格的打起寒顫,林靈素笑道:“你剛才中了我的五雷掌,氣息不暢,現(xiàn)下正冷得緊罷?”
趙信等人向張覺瞧去,果然見他臉色灰白,渾身打顫,不多時,眉毛和發(fā)際間都結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大吃一驚。
林靈素道:“我在這冰天雪地中一居數(shù)年,便是為了研究一套對付你和折梅派雜毛的法子,這五雷掌的滋味不好受罷?你現(xiàn)下還怎么跟我斗?不過我這五雷掌現(xiàn)下還練不到家,若不在這冰天雪地中,最多也只是傷了你的內脈而已,不會有寒氣侵體?!?p> 張覺抵受不住體內寒氣,不多時,渾身罩滿了寒霜,似雪人一般。趙信體內的寒氣在白狐女相助下,則漸漸得以驅出,體內真氣漸運轉自如。
林靈素道:“你放心,我還不會殺你的,我需取得《龍蛇訣》才行,嘿嘿,《龍蛇訣》在哪兒?”趙、白、范三人一震:“《龍蛇訣》在張覺手上么?”
范鐵芙道:“趙大哥,你打算對張覺如何?”趙信見她眼中對張覺極有關切之意,道:“張覺我是必須要取他頭顱或擒他去換回我父皇母后的,不過這林靈素居心叵測,更加不是好人,咱們先瞧多一陣再說。”范鐵芙點點頭。
林靈素道:“中了我這五雷掌后,你燒起一堆大火炙烤,也許可慢慢驅除寒氣,把內傷治好得,但現(xiàn)下你已逃不了啦,且時間越久,你寒氣越沉,《龍蛇訣》你瞧交是不交出來?嘿嘿?!碧釀ψ吡诉^去。
張覺忽探手入懷,將一顆物事取出塞進了口中,不多時便發(fā)出了兩聲如猛獸般的低吼,身上的寒霜竟化作了水,一道道流下。林靈素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他已逼出了寒氣,倒退了數(shù)步。張覺隨之嗬嗬大叫,手中鋼刀亂舞,形如癲狂撲來。林靈素接了數(shù)刀后,只覺他力大無比,長劍數(shù)次險些脫手飛出,一縱身躍到了大石上:“到底他吃的是什么,竟讓他這般力大無窮?”
張覺飛身砍去,林靈素急忙縱開,張覺鋼刀砍在大石上,火星四濺,大石也被砍入了七八寸深。林靈素驚得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停留,如一只驚鳥般逃得不見影蹤。
張覺力氣雖大,卻有些神智不清了,沒看清林靈素逃往哪兒去。趙信忙現(xiàn)身叫道:“耶律大俠?!毕蛩呷ァ堄X忽一刀砍下,口中叫道:“惡賊,再吃我一刀?!?p> 趙信驚呼一聲,疾忙閃避,范鐵芙搶上去,叫道:“耶律大俠,是我們,你快醒來看看?!北娙穗m已知道了他名字,但知他忌諱別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以仍假裝不知真相,稱他為“耶律大俠”。
張覺聽到她聲音后,神智才似是清醒了些,定了下來,喘著粗氣道:“你們怎么也來了這兒?”并不知趙信是大宋太子。
趙信道:“我們見你追那些練劍陣的人而去,便也跟來了?!边呎f邊走近他身邊。張覺默不作聲,盤腿坐下,潛運內力,似要將什么嘔吐出來。范鐵芙心下惴惴,不知趙信如何對付張覺,緊緊瞧著趙信。
趙信又道:“剛才我們遠遠看見耶律大俠力大無窮,鋼刀入石數(shù)寸,那是什么緣故?”眼看林靈素被他打得大敗而逃,也擔心和白狐女的神女劍法敵不過他,是以想弄清楚緣由。就在此時,張覺將一物嘔吐出,托在掌心中,原來是一顆黑色藥丸,那藥丸已化了外層,張覺看了看后,放入了懷中,道:“那是我服了清風尸丸的緣故?!?p> 趙、白、范三人大詫,道:“清風尸丸?便是剛才那顆大黑丸么?”張覺還想去追林靈素,疾忙運氣恢復功力,道:“嗯,你們可聽說過清風尸派和清風尸老的名頭么?”
趙信搖了搖頭,想著如何趁他不備傷他性命。范鐵芙道:“我聽說過清風尸派和清風尸老滅了三秦劍派?!睆堄X道:“那個怎么是清風尸派和清風尸老?那是藥菇門假扮的,孫公貌不知死活也真夠大膽,竟敢扮清風尸老,若是讓清風尸老知道了,這孫公貌死得想化成泥渣也不行?!?p> 眾人吐了吐舌頭,范鐵芙道:“依耶律大哥這般說,清風尸老還在人世?怎么這許多年不見過他蹤影了?”
張覺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尚在人世,前些年他命我和幾人到大宋皇宮里搬大石找洞口,生怕我們搬不動,是以給了我們每人一顆清風尸丸,便是剛才我吃的那顆,吃了后便力大無窮,只是也遺害無窮?!?p> 趙信聽了后,總算明白他為何能打得林靈素落荒而逃了,只是心中更奇詫無比,不知這清風尸老是何人,為何又要命人到皇宮里搬大石找洞口,只覺此事越來越撲朔迷離,如置云霧里。
范鐵芙好奇心切,問道:“有什么遺害?”張覺道:“有什么遺害,現(xiàn)在我也一時難說給你聽,不過你最好別沾這毒丸,當年蒲教主花了許多功夫,才為我們幾個逼出了體內之毒,現(xiàn)下為對付這個惡人,我又嘗了這毒丸……”知道已然無幸,大起悲涼之意。
范鐵芙心下一軟,憐惜道:“耶律大俠,你定然無恙的?!壁w信為殺張覺,引白狐女和他相見。
張覺想起在七寶鎮(zhèn)時趙、白二人的打斗情形,問道:“二位的劍法極是高明,令耶律觀大開眼界,不知師承何人?”趙信道:“耶律大俠取笑了,晚輩二人是神女派弟子,這套劍法是晚輩機遇巧合習得,只是學得些形貌而已,并沒有師父親自授藝?!?p> 張覺道:“學得些形貌已然這般厲害,他日當不可限量?!彪S之欲收功站起,去追尋林靈素。
趙信一顆心砰砰急跳,見機不可失,遂拔出劍,一劍向他后心刺了下去。張覺聽得聲響,大吃一驚,揮刀往后一架,同時單手在地上一拍,身子在雪地上滑了出去,隨之躍身站起,喝道:“你為何要暗傷我?”握緊了手中之刀。
趙信料不到他反應這般奇速,一時驚愣住了,雙眼如欲噴火,道:“老賊,吃我一劍。”足尖一點,劍身直向他面門刺去。張覺舞刀將之格開,喝道:“我的刀下不殺無名小輩,你不是我的對手,你到底是誰?”
趙信怒道:“惡賊,還我大宋來?!睆堄X一怔,過了一陣,才恍然明白:“你是太子趙諶?”趙信道:“不錯,是我?!睆堄X臉上肌肉抖動了兩下,手中鋼刀緩緩提起,但隨之又放下,最后轉過身去,道:“你走罷?!?p> 趙信道:“不殺了你這惡賊,我是不會走的?!庇诛w劍刺至。張覺將一柄單刀使得潑水不進。自大宋大變后,張覺為要找到那黑衣人報仇,每日苦練武功,武功較之當年已進了數(shù)層。他揮舞鋼刀,將趙信之劍格開,道:“你趙宋是兵威不振,自取滅亡,怪得了別人么?”若是早些時候張覺不知道林靈素是為了害大宋,他對大宋之恨還如當年一般強烈的話,此時對趙信斷不會手下容情,現(xiàn)下他既知道林靈素是故意借他害大宋,一切是林靈素所為,對趙信便沒下重手。
趙信怒道:“放你的狗屁,若不是你引禍過來,我大宋會和女真人開戰(zhàn)?”張覺一時默然不語,趙信繼續(xù)道:“我要殺了你,為我上皇爺爺、父皇母后及被掠去的眾人報仇。”劍尖挽起了七朵劍花,向張覺渾身七處大穴刺去,正是神女劍法中的一招“七星伴月”。張覺只得全力接招,雙方一時斗得難分難解。
白狐女見狀,也從一旁攻上。張覺知他們的神女劍法若是合璧,極不易對付,現(xiàn)下他要殺林靈素,無心和二人纏斗,便想突圍而去,然趙、白二人神女劍法已展開,招式綿綿而至,他欲要脫身談何容易?危急之中,伸手又往懷里掏去,趙信忙對白狐女道:“師姐,他又要吃那顆藥丸子了?!卑缀粍ο驈堄X掏丸的左臂刺去,張覺急忙縮手,舞刀架開來劍。
張覺時時想伸手掏丸吃,以得內力大增,白狐女則緊緊盯著他雙手,不讓他有余裕掏出。三人又拆了二三十招,張覺招式漸亂,形勢越來越不妙,范鐵芙想起他在完顏兀術營中的相救之恩,搶上前去道:“趙大哥,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擋在了張覺跟前。
趙信和白狐女攻得正猛,眼看數(shù)招后便可殺他,豈知范鐵芙闖了過來,二人急忙收劍撤招,張覺“呼”的一掌向白狐女擊出,二人對了一掌。白狐女掌力稍遜,后退了數(shù)步,趙信急搶去詢問傷情:“師姐可受傷了么?”白狐女吸了兩口氣,搖了搖頭。
張覺借這一掌之力,趁機往后翻出,突出了二人之圍,然后一溜煙往樹林中奔去了。
趙信驚慌道:“我與這廝有不共戴天之仇,師姐,我們快追?!倍嗣Π尾阶妨讼氯ァ堄X頭也不回,轉眼即去得只剩了一黑點,二人輕功雖妙,但張覺逃進樹林中后,終于沒了蹤影。
趙信頓時沮喪欲絕:“我到哪兒去找他是好?”白狐女想起林靈素所說的“師妹”,道:“信兒,我們快去那庵寺里,林靈素是不會舍下他師妹的,必在那兒,張覺殺不了林靈素,也是不會走的,必也會尋到那兒?!?p> 趙信大喜道:“師姐說的不錯?!倍思泵ν氢炙路较蜈s去。
到得那庵寺外,果然聽得庵里一人在低聲哭訴:“師妹,我待你之心可鑒日月,你怎地不肯原諒我?現(xiàn)今有一個大仇人尋上門來啦,咱們先離開這兒可好?”正是林靈素!
趙信一凜:“我們如何一舉殺他是好?”二人悄悄踮腳往庵里看去,只見林靈素跪在堂前的石階上哀聲請求,身子低低的匍匐著,彎成一團,額貼雪塵,恭誠至極。趙信觸到了懷中的匕首,一喜,白狐女也點了點頭:“嗯,信兒可用暗器傷他。”趙信遂掏出匕首,“呼”的向林靈素背后射去,只盼他分神之際,沒察覺身后暗器襲擊。
但林靈素機警異常,聽得風響,身子往側一翻,匕首“叮”的刺在石階上,彈落在旁。林靈素怒喝道:“是誰?”驀見眼前一團白光裹至,驚呼一聲,抽出軟劍緊緊舞裹全身。只聽得一陣嗤嗤嗖嗖聲響,林靈素終于突了出去,衣衫和頭發(fā)被割得不成樣子,驚魂稍定凝神看時,才認出是趙、白二人。
原來趙、白二人將匕首一擊之后,即從墻頭躍入,展開劍法向他裹至。趙信見他竟能避開這一連竄偷襲,怒不可遏,道:“惡賊,還我大宋江山來。”
林靈素料不到他能化開自己的寒陰掌力,哈哈大笑,道:“不錯,一切都是我干的。推倒石屋要砸死你的人是我,半夜要殺你的是那個黑衣人是我,害你大宋的人也是我。”
趙信和白狐女長劍如虹,又追襲而至,林靈素已在昨夜荒坡中領教過二人的神女劍法,情知不能對敵,身子一縱,躍上了一棵老槐樹上。那老槐樹落光了葉子,滿樹枝椏光禿禿的伸著,甚是粗壯。
趙、白二人躍上去后,神女劍法登時舒展不出靈妙的身法,若單打獨斗,二人無一是他對手,拆了十余招后,連連遇險,二人一下意會到林靈素躍到了樹上之意,此人心思縝密,料計精準,是以連張葵丘這等善于布陣的大行家也喪命在他手上,趙信忙道:“師姐,我們下樹去。”一齊落下樹來,然后揮劍去砍樹,心想他不在樹上,將黔驢技窮了。
不多時,只聽“轟”的一聲,大樹被二人砍斷,傾砸而下,林靈素隨樹而落,順勢“砰”的一掌擊斷一根碗口般粗壯的樹干砸向趙、白二人。二人忙向兩側搶出,樹干砸落在二人身后,將二人分隔開。
林靈素大喜,他擊樹砸人,正是要將二人分開,好逐一擊破,當下唰唰兩劍刺向白狐女,又再呼呼兩掌擊出。趙信才知又上當,驚呼一聲:“師姐小心。”搶身來救,林靈素踢起剛才擊斷的樹干向趙信撞去,趙信一劍將那斷樹挑開。但白狐女被逼開長劍后已接了他兩掌,一口血登時吐出。趙信大吃一驚,躍過來挽起兩劍逼開林靈素,搶到白狐女身邊,又驚問道:“師姐,你怎樣了?”
白狐女搖了搖頭,道:“我沒事。”然嘴角鮮血已不斷流出。趙信心知不妙,低聲道:“若是殺不了此人,我們先自保再說?!卑缀c點頭,二人又雙劍并立。